乐蒂避免和他们对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正巧一大团云雾从不远处席卷而来，撞上了她，像是开启了异世界的大门，她快速将旗帜绕过脖子打了个结。


    云雾散了，乐蒂披着蓝色的绒面披风，俨然是王储的派头。


    她觉得自己帅飞了，才尴尬地发现武器没拿，原来是个两手空空离家出走的王储。


    没有犹豫，硬着头皮，立刻返还。


    白房子仍然面向悬崖，亡灵军站在那里似乎化作了黑色的橡树林拱卫守护着它。


    庭院里的千足虫闻到了来人的味道，张开大嘴，兜头一喷，黄色的液体如同枫糖浆淋了乐蒂一头盔，那气味分子很快钻入内部，实在不敢恭维。


    “我刚刚从里面出来的，”乐蒂试图和尽忠职守看门的虫子讲道理，“现在我要回去拿东西，可以吗？”


    回答她的仍然是口头攻击，就差表明“不吃掉你已经是我最大的客气了”。


    乐蒂看到了它们足下铺满了森森白骨，来不及惊讶的时候，那位蓝裙女士打开了中间的门，“落下东西了？”


    乐蒂点了点头。


    她打了个响指，古马陆归位，乐蒂似乎听见了骨头粉碎的声音。


    白色的飞尘里，对面的人抬手一抛，那把三十厘米的军工刀笔直地插在了距离乐蒂一脚的位置，刀刃震颤着，耳朵变得特别敏锐，能捕捉到刀鸣声。


    “下次别这么粗心啦。”


    乐蒂目测着和她的距离，倒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她确实如她所言有能力保护里面那群人，“谢谢你，调解员。”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最好再也不见，乐蒂灰溜溜地走了，不想关注那群如有实质的来自亡灵军的目光。


    待到无人处，她才把头盔内部的按钮都摁了个遍，这是她目前为止穿过的最好的防护服了，光源、温控均可调，最重要的是，她扣了脖子处的一颗按钮，头盔外部自动喷水如同雨刷器洗掉了那些顽固的怪味粘液。


    现在她在沿着悬崖边缘走，她的记忆一定不会出错，通往信号塔的最后一段路——吊桥就在悬崖边。


    就战区这些东西，吐口口水都能淹死一万个她，什么紫泥，什么蓝光，什么机械人，都与她无关，她只要帮皮克取了东西，回到度假村找Hermione问清楚事情，知道妈妈当年是不是也签订了这个协议就行啦，人生简单一点，先回家去吧。


    退堂鼓是最稳妥的安全牌，但好奇心恰恰相反。


    之前的那团云雾只是先锋，雾气越来越浓，可视距离越来越短。


    刚刚乐蒂还感慨自己也算是一路踩着狗屎运来的，有惊无险，她打开了头盔上的探照灯。


    高处的风也大，和云雾打架胶着，苦了乐蒂几乎摸地行走，隔着手套她抓到了一把黏糊糊的东西，要不是亡灵犬都是机械狗，她真以为自己挖到狗屎了。


    放到眼下的那一刻，乐蒂立刻甩了出去。


    比狗屎更可怕的东西出现了，是紫色的泥巴。


    命运捉弄人，证据又跑到了自己的面前。


    当作没看见，继续赶路，却发现一坨以后又一坨，乐蒂把“关我屁事”四个大字在脑里循环播放。


    处于聚光模式的探照灯先是扫到了一块黑色，然后是军绿色，荧光黄的反光条很快给到乐蒂一个信息，她遇见了来时的那辆越野车。


    他们还没走？乐蒂关掉了探照灯，猫着腰走了过去，车轮没有深陷，车上没有人。


    车门可以打开，乐蒂坐到了主驾的位置，时隔这么多天，又摸到方向盘了，可惜的是油表显示没油了，这意味着他们是弃车而行，她不一定快到吊桥了，但起码方向没错。


    乐蒂仔细搜寻了车内，发现后座椅旁掉了一个烟雾弹，果断拿着放进了包里。


    车里也有紫色的泥土碎屑，防护服内部的腰侧不停内震正在提示着她。


    乐蒂就地一滚，翻到了另一边的车门下了车，她和那个偷袭者隔着约两米五宽的车厢和两扇开着的车门对视。


    偷袭者穿着普通的褐色涤纶作战服，瘦长个，黄绿色的皮肤薄薄地贴附在瘦削的面庞上，他有着和母河里的人一样的状态，不用怀疑，乐蒂认为他就是那个电话机前的人。


    “为什么是我？”乐蒂率先发问，这个总是无冤无仇的吧，她一没偷二没抢。


    “女的？”他开口了，说话声音像是从一面大鼓里发出的，自带混响和回音。


    “你以为是谁？”乐蒂认为他是在找车里的那些人。


    他开始后退，空荡的裤管里依稀可见嶙峋的骨头。


    又要跑？


    “你害怕我是女的？”乐蒂一着急，开口就是，“我也可以不是女的。”


    “我没有恶意，我和你一样，也在等Hermione的电话。”


    他戴着一顶普通的褐色帽子，摇晃着空空的脑袋，“不，不一样，我们的气味不一样，你会伤害我。”


    他看上去如此脆弱，饶是风都能折断他。


    “不是这样的，我也是从母河出来的，你别怕，”乐蒂的脑子一定锈坏了，居然有一瞬想要脱掉这身顶好的防护服，向面前这个男人表明自己的真心，但又担心自己过分殷切地坦承，更显得不怀好意。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问你之前是在那里接电话吗？”乐蒂慢慢从车尾绕到他的面前，他的衣袖被风灌得鼓鼓的。


    “你也想接电话？”他低着头说，“那你跟我来吧。”


    乐蒂几乎要感叹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啊，“你之前接通了对不对？”


    他没有搭话，几步以后突然就消失在视野里。


    “喂！”


    “跟我来，那里有好多电话机。”他突然从悬崖边缘探出了头，吓了乐蒂一跳。


    乐蒂向前进了一步，散射模式下的探照灯照明了底下的一大块区域，那是一架通往崖底的绳梯。


    因为对方事先展露出的脆弱，乐蒂不想设防，他没有害自己的理由，乐蒂跟了下去。


    这片悬崖没有她想象中得那么高，大约半小时就见底了。


    崖底很开阔，雾气不浓。


    全程他都不愿意答话，这下乐蒂终于站在离他不到五步远的地方。


    “有很多这样的绳梯吗？”


    他对这个被反复提的问题终于给出了答案，“当时只够做这一条。”


    “快走吧，有个时间点。”


    “什么时间点？”


    “来电话的时间。”


    他们又在崖底走了不远，几乎没有拐弯，乐蒂不用刻意去记路。


    走出了悬崖，空旷的地方快要被诡异的大红唇淹没，乐蒂头一次觉得红颜色如此吵闹，它们此起彼伏，都在不断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她无法确定是因为他们的出现触发了电话铃，还是它们就这样一直在这里困扰着这片土地。


    那是数不清的电话亭，在当年应该足够每个士兵一人一台。


    “你去听啊！”他带着笑意。


    乐蒂没有犹疑，走了过去，接通了最近的一个，“你好。”


    “您好这里是Hermione服务中心，请问您的编号是？”


    乐蒂没有答，自动进入了广告模式。


    “好的，您不用担心，这边预计您将于10月休假，届时您可以挑选我司旗下的任一度假村享受十天的假期。”


    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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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蒂又接了一个，说着一样的话，但所有电话机都在吵着要被人接听。


    他站在红唇群外，仰天大笑，“是不是没有钱，付不起，只能听广告？”


    乐蒂点点头，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而电话铃仍然在要命地响着。


    她试图去撬电话机下的柜子，但这里的和之前的都不一样，是完全密封的，里面根本没有空间，这些电话亭都没有3D重塑传送柜。


    “我们可以去换钱，活人值钱，活的女人更值钱。”


    他如同一只行走在湿地的高脚鸟，三步两步就近了。


    “你不是想知道我鞋底的泥巴哪里来的吗？就在我们要去的地方，只要把你送去那里，他们就会给我的账户打钱，我就可以看到妈妈了。”


    这个人想把自己卖了！？


    乐蒂再次开始狂奔，他们在这场红唇为主题的迷宫里玩起了追逐游戏。


    “你想见妈妈，为什么不出去见？非要寄托在这种虚拟现实里？”乐蒂居然有功夫想到诺亚·布朗大概是个有钱人，足够升级买断最后一项服务。


    “你喝母河水，把脑子喝坏了吧！”


    “我们已经被流放了，出去了会害了所有人的，我们怎么可以回去呢？”他看上去才像是中了蛞蝓毒的人，紧绷的皮肤被扯得快要裂开，笑着说，“对啊，我为什么不能回去？别人的命关我什么事？”


    “车上的人也是你弄走的？”乐蒂觉得自己一定是练出来了，她的跑步速度已经可以控制在距离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定范围内。


    “那可不是我搞的，他们自愿要去的，”说着他又癫狂地大笑了起来，发出的声音像是一连串爆炸了的气球，“谁能强迫一堆勇士呢？”


    这个人跟踪过他们一段时间。


    乐蒂在红色的釉面电话亭上看见了自己身上飘扬的国旗，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对它不像亡灵军一样满怀敬意呢？


    “傻女孩，别跑了，就算没有我，你也活不过战区的明天。”


    乐蒂缩进了一个电话亭里，心想她不只活得过明天，她还在这个鬼地方活了好多天呢。


    脚步声靠近了，防护服在不断震动。


    一，二，三，砍！


    “就你有妈妈是吧，这世界上谁没有妈妈。”


    那个人空手接住了乐蒂的刀，一点儿也不在乎划开的口子有多大，乐蒂这才意识到他最大的优势就是他已经是死人了，他无所畏惧。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这么蠢，非得把你引到这个电话亭迷宫里来？”


    他手持刀刃死死地往下压，发黄的牙齿几乎磕到了乐蒂的头盔，试图挤进防护罩里吞吃她的眼睛，“因为有人一站到电话机前，它就以为自己已经有消费者了。它会放慢、


    放低、


    变得温柔地叫着。”


    他甚至毫不费力地将刀背压到乐蒂的胸口处，防护服感到外力挤压已经开始充气了。


    乐蒂不得已放下自己的刀，从他劈开老大的叉里钻了过去。


    虽然狼狈但是有效。


    “啧，别跑了，你，唉，你不知道我压根不会累吗？”他快速冲了过来，刀把一飞击就中了乐蒂的后脑，“之前就是跟你玩玩，你还真当我是个死人啊。”


    两眼一黑，乐蒂前扑着地。


    “啊不对，我确实是个死人。”


    “哈哈哈哈哈，我死了。”


    “那我还在这里干什么，”他扯掉了那面蓝底红星旗，“不对，我是，我是，我是永生了！”


    彻底昏迷之前，乐蒂能感觉到他在扒自己的衣服，被人这么对待原来是这种感觉，那一拳不白挨啊。


    旗帜被他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