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是黑户那咋了

作品:《美人说他卖棺材养我

    第二日,两人起身与村民告别,走上去往附近最繁华的南州城的官道——乌遥说,他这两套衣服换来换去穿了个把月早就腻了,要去添置些更新鲜华美的。


    直到走到城门口被守卫拦下,两个黑户才意识到,这种大城,进去是要检查通关文牒的。


    见两人迟迟掏不出文书,守卫目光逐渐锐利如剑,好像下一刻就要用长矛把来路不明的两人叉出去。


    好在顾寒生反应快,想起师父给他讲过的什么求人办事银子先行,袖子里取出几两碎银光明正大地塞进守卫手里,毫不掩藏,面无异色,道:“我们兄弟二人乃逃难至此寻亲,大人行个方便吧。”


    不想这守卫把银子又塞回去,眉毛一竖道:“没有文书,那我不能放二位进去。来人呐——”


    这……这和师父说的不一样呀。


    乌遥低声道:“要不我去把他们全都打晕好了。”


    “不可,我有办法。”顾寒生可不想事情闹大,他摩挲一阵唇角两颗对称红痣,再开口时声音似乎带上某种使人信服的神秘力量,显得更加空灵悦耳:“大人已看过文书了。”


    守卫目光呆滞一瞬,很快恢复清明:“嗯,没问题。你们都聚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放他们俩进去。”


    其余守卫纷纷散开,二人有惊无险进了城。


    乌遥兴奋地问他:“小鱼,你刚刚用的什么法术啊?也教教我呗。”


    顾寒生:“这是海妖的天生特质,你学不了。”


    海妖一族的天赋,也是秘辛,入心音。可颠倒是非黑白,令人心悦诚服、口吐真言。修炼至大成,还能真正地摄人心魄,使人言听计从,是专为统治者设计的最好的御下秘术,对付一个凡人自然是绰绰有余。


    要不怎么连民间都流传海妖歌声蛊惑渔民的故事呢?这都是顾寒生昨夜在柳夫人赠书中所学,现学现卖,试试手罢了。


    听到不能学新法术,乌遥一点都不失望。


    因为他马上就被热闹的坊市吸引了。长长的街道往前延伸看不见尽头,两侧尽是商铺,奇珍异宝,琳琅满目。更有食肆酒坊,飘香阵阵,绕鼻不散。


    正值盛春,天朗气清,柳叶抽条迎风摇动,行人衣着轻薄,连带着气氛也松快不少。


    顾寒生在人群中缓步走过,环顾四周,赞叹道:“不愧是南州,柳暝河桥,莺晴台苑,真美。乌遥,那边有家成衣铺子。……乌遥?”


    扭头一看,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他乱跑个什么,银子都在顾寒生身上啊!


    顾寒生是真怕他拿了人家的东西不付钱,然后被人杀出二里地……不,应该是反过来,乌遥不仅不付钱还要把人打一顿。


    好在没有让他着急多久,幽冥莲火就“咻”地飞过来给他指路了。


    只见乌遥在一家首饰铺子前面,两只手腕加十根手指头都戴满了金银珠玉,一脸期待地问他好不好看。


    顾寒生:“不……”


    乌遥瞬间变了脸色,皱着眉毛,一双暗红桃花眼水光隐隐,又含一丝怒色,好像在说:“你要说我不好看吗?我不好看??怎么可能!!”嗯,很丰富的情感。


    顾寒生:“……不及你好看。”


    乌遥十分受用:“哼,要这么说来,天底下哪有比我好看的东西。这些也勉强算得上称我吧。小鱼,还愣着干嘛,付钱。”


    于是顾寒生就这么跟在乌遥后面负责给钱。他一路上说得最多的就是“好看”“称你”“买”,也只能说买。一劝乌遥少买点他就要撒泼,颇为心力交瘁。


    算了,钱是乌遥的,他花得开心就好。


    哦,还有各种尝了一口就扔给顾寒生的吃食,顾寒生也吃不下,又不能浪费,最后都送给了街角的几个乞儿。


    原来这么繁华的地方也会有吃不饱饭的孩子啊。他不禁有些难过。


    傍晚时城中更热闹,不知哪里传来靡靡丝竹之音,叫人沉溺进灿烂的万家灯火之中。


    顾寒生忍不住了,强硬地阻止了手提十个花灯的乌遥:“太多了,挑一盏最喜欢的即可。我们还要留着银子住店。”


    乌遥:“怕什么,我卖棺材养你啊。”


    顾寒生:“不行,这东西卖多了太引人注目。”下一个觊觎陨铁的人,可不一定有司徒某那么礼貌了。乌遥送他的陨铁剑他都是用布条包裹得严严实实,不敢外露。


    乌遥:“好吧好吧,听你的。那我们现在去找个地方休息。”


    他一眼就相中了城中看起来最贵的那家客栈,财大气粗地冲小二说:“住店,两间上房。”


    “好嘞客官,只要二十两银子。”


    顾寒生险些把刚喝进去的水喷出来。多少?!


    二十两,寻常人家恐怕一年都花不到这个数。


    偏偏那厢乌遥还在用眼神催促他付钱。


    顾寒生稳住心神,递出去他们最后的十两银子道:“我们就要一间。”


    “哎。客官楼上请——”


    乌遥用手肘捅捅顾寒生,头发都拂过他的耳朵,语气暧昧道:“怎么啦?不想和我分开?”


    顾寒生不想看他,盯着脚下的木楼梯深呼吸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们没那么多钱。”


    乌遥惊讶:“真没钱啦?”


    “真没钱了。我得想个法子去赚点盘缠。”顾寒生拧起眉,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他在门派里被师父娇生惯养了十几年,从来没缺过钱花,也不懂赚钱有多难。慈母多败儿啊。


    乌遥大手一挥:“我去赚钱,我已经想好了。”


    顾寒生不可置信:“真的?你有什么办法?”


    “秘密。”


    “我也要去。”


    乌遥:“不行,我说了养你就是养你。你就好好呆在这儿修炼。”


    顾寒生:“好吧。”明天悄悄跟过去。……


    不得不说这房间贵有贵的道理,宽敞雅致,桌上花瓶还插着一支新鲜梅花,恐怕是今年最后一茬了。


    服务也周到,又是送点心又是送热水的,只有一样不好——这下两个人是真得睡一张床。


    这是一个难得清闲安稳的晚上,二人既不必劳心劳力地生火狩猎,也不必受蚊虫叮咬,而是惬意地在温暖安适的房间里无所事事。


    一壶清酒一并点心送来,给乌遥两下半就饮尽,却不见他有醉意。


    他说时间还早,兴致勃勃地幻化出本命灵器要给顾寒生吹奏一曲。


    上一秒还嬉皮笑脸的人,嘴唇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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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吹孔那一刻面色蓦然沉静下来,眼帘半阖。


    烛火摇曳,窗纱曼舞,悠扬轻柔的箫声自他唇边指下流泻。曲调本身并不哀,却因灵箫本身的音色而显得凄凄哀婉,连绵不绝,与窗外人声鼎沸颇不相配。


    乌遥怎会选这种乐器作本命灵器呢?


    顾寒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对乌遥的了解又多了一分,同时也越看不清这个人。


    他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打着节拍。“叩、叩、叩……”


    山一程


    水一程


    身向榆关那畔行


    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


    雪一更


    聒碎乡心梦不成


    故园无此声


    ……


    顾寒生歌而和之,一时间房内气氛无比和谐。


    少年的歌声中兴许真有特殊的魔力,明明声音极轻,却穿透力极强,连箫声都被它艳压。


    乌遥抬眸看他。或许是被乐音感染了,顾寒生觉得他眼中是一种哀伤的笑意。


    顾寒生心中乍现一丝不容忽视的悸动感。


    好漂亮的眼睛。为什么用这样漂亮的眼睛,这样深情地看着他?……


    他忽然觉得很紧张,好像呼吸都被撷取了去,险些唱偏了调子。


    一曲毕,乌遥放下箫打趣道:“小鱼,没想到你唱歌这么好听,以后要多唱唱啊!”


    顾寒生回过神,后知后觉地羞赧起来,面上染了红晕。


    他不自觉唱出的是一首远行游子思乡的词。承认自己想家,似乎是一种软弱的表现,总有些难以启齿。他只能祈祷乌遥并没有听懂他在唱什么。


    他故作镇定,眼珠子却是乱瞟,最后停留在乌遥手中,那灵箫正发着白光,似乎因久违地被吹奏而欣喜。


    他道:“你这箫当真别致,它有名字么?”


    他素爱音律,也习过箫,自然知道此箫的厉害——其实乌遥吹奏的技艺一般,吹错了好几个音,全靠此箫音色特别来弥补……


    乌遥笑意盈盈地看他:“它没有名字。就由它的知音来取吧?”


    顾寒生:“我来取吗?这不妥……”


    乌遥:“你有文化啊,要是我取,我就叫它小白。”灵箫周身的莹莹光华瞬间黯淡了许多,显然不喜欢这名字。


    顾寒生沉吟片刻,也是不忍灵箫以后被“小白”这种随意的名字称呼,道:“我也不擅长取名。不过此箫玲珑剔透,若冰雪半融,与西域进贡的琉璃颇为相似,不如就唤作琉璃。”


    灵箫的光芒恢复了,显然琉璃这个名字比小白要好。


    乌遥摸摸箫道:“嗯,可以,以后你就叫琉璃了。”


    乌遥收起琉璃便又说困了,像昨日一样倒在床上很快进入睡眠,不过这次他倒是给顾寒生留了一半位置。


    顾寒生打坐修炼了两个时辰,境界隐约松动。没想到他筑基还不过两年,只刚开始修那册功法,便摸到了结丹的门槛。果然适合的功法修习起来就是一日千里。


    他取下发带,褪去外衣,看看床上的乌遥,犹豫片刻,没钻进乌遥的被窝,另找了一床被子,小心翼翼地不压到乌遥的头发,背对着他躺下了,只占了床边窄窄一点位置。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