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 99 章

作品:《贪犬

    迟雾身上牛仔外套没系紧,稍微敞着怀,露出里面浅蓝色的棉睡衣,还有下半身,因为坐着,睡裤裤脚被蹭上去了些许,露出白皙的脚踝,而他脚上穿了双白色的球鞋,整个人只能用“割裂”两个字来形容,看起来稍显滑稽。


    原本在监控里看着还好,但此刻近在眼前,让于南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伸手蹭了蹭迟雾脑袋上翘起来的呆毛,轻声说:“处理完了……..迟雾没走,真乖。”


    迟雾顺势往他身上靠了靠,咕哝道:“我能走哪里去,走远远的,然后得相思病,病得严重了,就悄悄看你照片缓解,然后一直到死都捏着张老照片,这是图什么呢,有活生生的人不要,非要来忧郁那一套。”


    “我又不傻。”迟雾戳了戳他的大腿,问:“干嘛搞这一套来考我,你不信任我,你这样对咱俩之间的关系很有危害的。”


    于南紧抓着他的手,说:“最近不是一直在学侦查,给你个实践的机会。”


    “我那是为了侦查……..”话说到一半,迟雾倏地顿住,反应过来,悻悻地说:“你知道我半夜偷偷玩手机啊,光晃到你眼睛了?我已经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了呀。”


    于南说:“每次看一会儿,你就要在我身上嗅味道,靠近脖子的时候,很痒。”


    那是迟雾在辨别他身上有没有别的味道。


    可于南身上很香,不是沐浴露或香水的味道,而是一种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香气,如同从骨头里渗出来的一样,甜腻腻的,勾着人。


    迟雾闻着闻着,就顾不上教学科普里的那些东西,只想这么挨着他,一直闻下去。


    这种味道迟雾先前从来没有闻到过,但随着治疗推进,味道愈发明显,有时迟雾都会恍惚着怀疑,他是不是被熏香弄得变异了,才会变得像个变态吸血鬼。


    说不准某天月圆,他就要冒出獠牙,在于南脖子上狠狠地咬下去。


    当然,迟雾没有和于南提过这种变化。


    他只觉得是自己太变态了,也不好意思说。


    “好吧。”迟雾说:“那我下次注意。”


    “继续这样做也没关系。”


    于南摘下眼镜,在迟雾的眼尾亲了一下,动作很轻,比起亲吻,更像是在用嘴唇细慢的蹭,他轻声说:“这样的迟雾很可爱。”


    如同在试图巡视领地所属物是否被侵犯,又控制不住地停留在那儿,开始摇尾巴。


    于南的手摸到迟雾的后腰,那处窄骨头凸起,仿佛真得长出了短短一截尾巴,他的手用力向下压了压,迟雾被迫直起腰,两手撑着前方座椅,身子也向前倾。


    “于南?”迟雾扭过头,不解地看向他,又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眼神飘忽着四处扫了遍,才嚅嗫嘴唇,小声道:“在这儿做吗?小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车也没锁,要不要提前给他打电话说一声。”


    这段时间,迟雾尝试着撩拨起于南的欲望。但于南实在太忙,始终对着电脑处理事情,屏幕上的冷光照在身上,得不到回应的迟雾就像是在对着个展厅里没感情的机器人搔首弄姿,实在有点儿负罪感,便收敛了不少。


    于南的动作好不容易有了些暗示意味,迟雾生怕自己抓不住,干脆顺着他手上的力道,将腰也向下塌,还颇为贴心的说:“车里的空间有些小,可能会有点儿累,要不我来吧。”


    “我最近有好好练习,腰好了不少呢。”迟雾颇为自得地拍了拍自己的侧腰,还牵着于南的手往过引,等着他亲自检查。


    于南却半路挣脱他的手,在他臀上不重不轻地拍了下,说:“迟雾,坐好。”


    迟雾怔怔地盯他两秒,才“哦”了一声,重新做回座椅上。


    他会错意了?


    又是这样。


    每次他以为终于能……..了,便戛然而止。


    迟雾缄默数秒,到底还是梗着脖子解释了句:“不是我脑袋里的东西太不健康,是你总诱导我,太坏了。”


    这句话说到一半,车门被从外拉开。


    小珩听见后半句,下意识地接了句:“诱导什么?”


    他重新坐上驾驶位,系好安全带,发现迟迟无人回应,才向后看了眼。


    就看见两道视线笔直地射向自己。


    小珩后知后觉:“老师你回来了。”


    也反应过来,迟雾那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他抓着安全带的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沉默半晌就憋出来句:“需要我下车吗。”


    “不用,走吧。”于南开口说。


    “好的。”于南一上车,小珩明显收敛不少,连开车的姿势都端正些许,腰背挺直着,不敢向后靠,好像再往后一点儿,自己就要成为耽误后座那两人谈情说爱的罪人。


    “温程安呢。”迟雾问了一句。


    “回迟家了。”于南说。


    小珩此刻插话说:“老师,温先生让我替他向你道声谢。”


    “知道了。”于南淡淡应声,“药都给他了吗。”


    “给了。”小珩在心里估算了下:“但是那一箱药估计只够用一周,下周要我再去送点儿吗。”


    “不用。”于南的手环住迟雾的腰,视线也回落到迟雾身上,他说:“够用了。”


    “药?”迟雾抓住字眼,问道:“温程安也生病了?”


    “是给温琳的。”于南回他。


    之后便没了多余的解释。


    迟雾也没打算继续问。


    小珩驱车将两人送回了家。


    餐桌上的早餐已经冷得不能再冷。


    于南换好家居服,就进了厨房。


    迟雾在客厅坐着,听见厨房里的油烟机开始响,煤气也被拧开,冰箱门开了又关。他想进去看一眼,但厨房的隔门被锁着,他只能隔着道磨砂玻璃门,看着那道模糊身影的动作。


    于南瞥了眼门后的黑影,扬声说:“迟雾,先去洗澡。”


    洗澡?


    迟雾一听这个,耳朵瞬间竖起来,问:“为什么要洗澡?”


    是要进入正题了吗。


    吃饭之前搞一下,刚好累了就能立马补回来。


    隔门被从里拉开,热雾缭绕着挤出来,携带着浓重的油烟味,于南的脸半隐其中,身上系着深色的围裙,他垂眼看着迟雾,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蛋,说:“把身上的味道洗干净。”


    迟雾还没反应过来,隔门便再次被拉上。


    于南声音模糊地传过来:“你身上有温程安的香水味。”


    香水味?


    迟雾条件反射地闻了下自己身上。


    温程安绝对没喷香水,否则他也不会没闻出来。


    于南说的味道应该是染上去的花香。


    行吧。


    迟雾乖乖进了浴室。


    结果刚试好水温,身子站进水流中,手顺势往侧边摆架上一摸,就发现手中沐浴露瓶子的重量有些过轻了。


    迟雾将脑袋撤出淋浴范围,将眼睛掀开条缝,确认了下,没拿错。他旋开沐浴露顶盖,朝里面看了眼。


    空了。


    沐浴露用光了。


    迟雾纠结半晌。


    洗发露能洗澡吗。


    也能吧。


    他手又摸到洗发露的瓶子上,拿起来,一掂。


    也很轻。


    拧开一看,果然,是空的。


    怎么突然都用没了。


    昨天好像还剩小半瓶呢。


    迟雾迟疑了数秒,到底还是将淋浴关上,用浴巾草草擦干净身上的水,便重新套上衣服。


    “于南,沐浴露和洗发露都用光了,家里还有吗。”迟雾敲了敲厨房隔门。


    “没有了。”于南说:“钱包在我外套口袋里,你下楼去买吧。”他稍稍停顿,又问:“你找得到位置吗。”


    “找得到。”迟雾快速留下这句,就摸出于南的钱包,踩着拖鞋出去了。


    于南的钱包是黑色漆皮的,单色调,款式看起来格外简约,摸起来却有些鼓。


    “好像装了好多钱。”迟雾嘀咕道。


    但等他从商店里挑选好两瓶洗发露与沐浴露,等待结账时打开钱包,才发现里面装的现金很少,只有几张红票票,而导致钱包看起来鼓胀的原因其实是里面有一张折叠几层的病历单。


    迟雾疑惑着将病历单抽出。


    “先生?”收银员看见他的动作,提醒了一声:“后面还有顾客在等。”


    “哦哦。”迟雾将病历单暂且攥在掌心,从钱包里抽出纸币递过去,“给你。”


    收银员将零钱递过来,微笑点头,“感谢惠顾。”


    “谢谢。”迟雾将钱包随便合上,塞进口袋,便一手拎着购物袋出了商店。他走到拐角阴凉处,把购物袋放到脚边,将病历单慢慢展开。


    阳光被树枝分割成无数条细窄棱框,散落在病历单上,如同特殊的方格,将墨黑色的字圈揽起来。


    迟雾看见,病历单上写着——


    【患者李珉,曾用名张民杨,确诊肺癌晚期,放弃治疗。】


    病历单上内容很少,没有字的位置还隐隐透着片红色。


    迟雾将病历单翻过面。


    在正中央用红笔写着这样一段话。


    【我,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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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珉,认罪。】


    最下方还有个鲜红的手印,这就如同处决书。


    迟雾认得于南的字迹,这不是他写的,也就是说,这是真正的“李珉”,也就是张民杨所写。


    迟雾在脑海里拖拽出有关这人的记忆。


    在脑波世界里,有他,张民杨因此获罪,但现实中,没有任何人制止、上报张民杨的罪名,甚至还可能是助纣为虐,否则他也不会出现李珉这另一个名字。


    “李珉”的出现,代表张民杨依靠着这个身份,一直逍遥快活至今。


    而如今,他认罪了。


    认什么罪?


    迟雾掏出手机,在浏览器上搜索“李珉”两个字。


    跳转出来的第一条新闻标题便是——少年失踪案的凶手“李珉”在今早八点钟,于第一人民医院被捕,如今已被警方逮捕。


    迟雾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


    他快速查看完整篇报道,又顺着去搜索少年失踪案。


    近几年,频繁有少年失踪,但因失踪人员大都与家里少有往来,甚至关系紧张,导致报案时间过晚,搜查线索极其困难。


    随着张民杨被捕,失踪人员于西郊某小区内被解救,而长时间的监禁、营养不良导致这些受害人或多或少产生了心理障碍,惧怕见光,对声音极其敏感。


    很奇怪。


    新闻播报中,属于张民杨的照片被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进行遮挡,难辨其真实面目,但受害人的照片却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那几人都瘦骨嶙峋,但根据骨相,以及某个角度光影的修饰,不难辨认出,他们就是迟雾曾经查询的那几个“高中生账号”动态照片里的主人公。


    吹进阴凉处的风回旋着转,将迟雾笼罩在最中央,一种莫名的凉意顺着他的骨头向上窜爬。


    迟雾又搜索案件的最新情况。


    张民杨的口供中,出现了迟延宁的名字。


    迟雾瞬间联系起原委。


    迟家作庇护,张民杨作恶。


    一旦搜查起来,如果迟延宁在其中真起到了不可忽视的影响,怕是难以逃脱。毕竟这起案件几年未破,更是曾搞得人心惶惶,早已引起了外界的极度重视。


    哪怕迟延宁在其中从未插手,张民杨过去的作为也与迟家脱不了干系。


    迟家怕是,逃不过这么个劫。


    迟雾抿抿唇,将病历单重新折叠好,放进了钱包里。他呼了口气,将身子往阳光下挪了挪,缓了好半晌才缓过来。


    他现在觉得,于南就像是游戏里掌控全局的大boss,而他是boss身旁的狗腿小弟,还是费尽心思想爬床的那种。


    级别层次完全不一样。


    要是有太上老君,迟雾保准要自告奋勇地跳进人炼丹炉里修炼修炼。要不他个低级别小npc整天在大boss身边,也会有压力的。


    迟雾在心底连着叹了几口气,转身走进了隔壁的便利单,然后在收银员的视线下,一口气拿了五盒最新款超薄桃子味的套。


    结完单,收银员默默地目送他离开。


    真看不出来。


    五盒啊。


    收银员瞟了眼头顶的监控,找了个死角,快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


    [哥,你健身房里那群没有训练痕迹的练家子,看起来也很瘦吗,就是那种一看就不怎么会那啥的那种瘦,就那啥。]


    对面发过来一串省略号。


    这时,刚出去的人原路返回。


    收银员连忙把手机收起来。


    迟雾迟疑着问了句:“有润.滑油吗。”


    半分钟后,迟雾将两个小袋子装进大袋子里,一手拎着,就准备原路返回。


    但他刚走出两步,就感觉自己后脚跟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


    迟雾停住脚步。


    碾压感愈发明显,好像还在蹭动着转移受力点。


    谁踩他脚?


    迟雾扭过头。


    什么都没看到。


    脚上碾压的面积好像增大了。


    迟雾低头向下看,就看见一只灰白色捷克狼犬正仰头看着自己,因为受不了炎热的天气而喘着粗气,舌头还在外面搭拉着。


    而它的两只前爪,都踩在迟雾的脚后跟上。


    迟雾沉默良久,把脚往回收了收。


    两只前爪接着往上踩。


    迟雾再收。


    它再踩。


    再收。


    再踩。


    ……..


    贱嗖嗖的。


    迟雾试探着叫了声:“九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