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取下一枚界子，道：“明渊，出。”


    血狐从阵法中一跃而出，她那血色皮毛与如火焰般燃烧的三尾在暗沉的空中格外明亮。她落地后幻化成人，缓缓起身。


    明渊看见黎禾，眸光闪过惊喜，“哟！许久未见，这是彻底脱胎换骨了？”


    “明渊姐姐。”黎禾回应一声。


    明渊爽朗一笑，“哈哈，见你活着，我倒是开心的！”她环顾四周，嘴角微扬，“这场面，祝大公子，需要奴家做些什么？”


    祝余眸子闪着暗沉的冷光，“展旬你同明渊一起将这些女子带出去，妥善照顾。”


    明渊又是惊异：“你什么时候也会怜香惜玉了？”


    祝余冷视。明渊即刻收敛笑容，“遵命，主人。”


    展旬不满：“祝大哥，我要跟你们一起！”


    明渊看向地道深处，拍拍展旬，“小弟弟，生命短暂，别着急送死。”


    展旬一脸倔强，“祝大哥！”但当他看见祝余的神情时，他迟疑了，他许久没有见过祝余露出这般沉重的眼神。虽然很不甘心，不过以他现在的能力跟去，怕是只能拖后腿。


    无论面对那些村民、还是自己的朋友，他竟然都这般软弱无力、毫无用处，能做的就只是像挑水这样杯水车薪的无用之事。他紧握止杀剑，只能回答：“好。”


    祝余敛眸，开了口：“她们也需要你。”


    展旬点头，“我明白祝大哥。你们小心，我会想办法帮助你们。”


    祝余点头，与黎禾朝地道深处走去。展旬凝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忍不住担忧。


    明渊浅笑道：“放心吧，那家伙可是妖界死神。”


    穿过地道，祝余与黎禾踏上深入地下深处的石阶。石阶深处，涌出阵阵寒风；水滴声回荡其中。


    越往深处走，血腥味越是浓郁，几近让黎禾失去嗅觉。这么浓的气味，竟然在地上察觉不了一点儿。这地方着实奇怪。


    流水声越来越响。


    两人走到了最后一个阶梯，阶梯下是一片黑水池，而前方一片漆黑。


    黎禾低头看向脚下的黑水，她觉得不太对经，便用手指点燃蓝火，蹲下身子，照亮水面：果然不是什么黑水，是血水！


    祝余拔刀，将刀深入池水中、探查深度：池水很浅，大抵只到人的脚踝。忽而，黑暗深处传来声响，两人不约而同地抬眸。


    一只红色的眼睛浮在黑暗之中、直勾勾地盯着两人。四周格外安静，只有流水声。缓缓，一只、两只、三只、四只……无数只眼睛睁开来，齐刷刷盯着祝余与黎禾。


    黎禾噤声，察觉到前方有一个庞然大物。但这地方不止极度恶臭，那股一股强烈的怨念与绝望充溢空气中，以至于她的感官变得迟钝，而心里却躁动不安。


    就在这时，一股风像一双手一样拉扯二人。祝余立刻取下一颗界子，念道：“金絮，出。”


    念罢，界子扩展成光阵，一时间，无数金色光点如飞絮般飘出，飞出的光点，像一团雾一样，弥漫空中。


    “照亮这里！”


    应声，那团光点迅速聚集，形成一团光球。


    祝余道：“闭眼。”


    黎禾即刻闭上眼。


    “砰”一声，光球炸开，而也就在这一瞬间，爆发出强烈之光，将整个空间照亮。


    黎禾睁眼，只见一只血盆大口已经伸在她与祝余头顶。两人立刻朝相反的方向躲开。


    “轰”一声，大口咬了个空。


    黎禾奔入血池，回首，这才看清：这个巨物由无数具腐烂的女子尸体缠绕而成，形如软虫，无手无脚，只有顶端有一个大口和满身的那些女子的眼睛！缠绕在它身体上的那些女子，睁着血红的眼睛，躯体残破不堪，断手断脚，蛆虫翻滚。


    黎禾低头，看见血池里也全是蛆虫，不少蛆虫正沿着她的腿往上爬！


    她立刻燃起全身的蓝色火焰，将那些靠近的蛆虫燃烧殆尽。她身体抑制不住地想要干呕。


    巨物收回巨口，朝头顶的井口无声嘶吼。


    祝余持刀迅速冲去，沿着巨物的躯体爬上、跳起、斩刀。刀划破巨物的躯体，巨物再次无声嘶吼。


    黎禾当即被一股浓郁的悲伤包裹、几近无法呼吸。


    巨物变化形状，那些躯体缠绕成无数“水柱”朝祝余攻击。祝余挥刀斩断，然后斩断后，那些散落的躯体在血水的连接下总能重新汇聚成巨物的一部分。


    祝余立刻拉开距离。


    黎禾问：“我们该如何做？”


    显然巨物被二人激怒，一时间天摇地动。二人脚下的血池越来越高，血水已经漫过小腿。以这速度，不到半炷香，两人就会被淹没。


    巨物再次张开大口，瞄准祝余。祝余正要撤开，水里一双女子的断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腿。祝余眼疾手快斩断那手、闪躲，与血盆大口擦肩而过。


    祝余与巨物纠缠，很显然，这里是巨物的地盘，祝余处处受到限制。黎禾取下腰间的长箫，紧蹙眉头。她的箫声可以控制情绪欲望，或许可以安抚这个怪物！


    安抚——安抚——想要操控他人情绪，自己就必须得让箫声暗含相应的情感。安抚——如何安抚？黎禾望着那巨物，望着它身上的一具具女尸，望着那些创口，望着那些狰狞地表情，望着那一只只满是恐惧与愤怒的眼睛……


    她握起长箫，一声吹响。宁静、悠远的箫声回荡洞中。那巨物兀然顿身，缓缓扭转，将顶端对向黎禾。


    祝余紧握双刀，凝视巨物，思考破局之法。之前遇见的鬼马是纯粹意志的凝聚物，意志不散，鬼马不消，只能用阵法强行驱散。但眼下他可没有时间布阵。不过这东西又与鬼马不同，不像是意志凝聚物，如果不是，当有一个核心。


    黎禾的箫声好似真的安抚到了它，它身上的眼睛皆凝望着黎禾，竟然满载着渴望。


    它微微张着口，吐出一阵阵气，像是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祝余转动刀刃，身上浮出屡屡黑烟，眼睛流出红光。他紧紧盯着巨物，深吸一口气，沉稳身姿——一刀——


    只见空中一缕红光一闪而过。


    嗡——


    刹那间，巨物上下分离。祝余将其腰斩，而也在这巨物上下分离的这一瞬间，他看见了下半身的身体里，那群扭曲的躯体里有一张完好的少女头颅。少女头颅见祝余发现了它，立刻缩进残骸中。


    “轰隆”一声，巨物坍进水中，一大推尸体将二人来时的洞口堵住，水位疯狂上涨。血池中，无数双断手朝二人游来，撕扯他们的衣服；无数只蛆虫也朝他们爬来，想要钻进他们的血肉之中。


    祝余再次取出一颗界子，“青青，出——”


    一条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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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蟒跳如池水，将黎禾与祝余托举起来。二人站在青青躯体上，低头凝视波动的血池。


    祝余道：“刚才那颗头，应当是它的核心。”


    黎禾看向祝余，见其眉头紧蹙，问：“怎么了？”


    “很奇怪。”


    “祝大哥——”头顶井口传来展旬的呼喊，“你们还好吗——”


    祝余瞥了眼血池，道：“我们先上去。”


    黎禾点头。


    青青立刻载着两人，从洞口一飞而出。黎禾与祝余跳下，落在井边。井边的明渊、冲出井口的青青以及从井口飞出的金絮变回界子，落在祝余手中。展旬、徐桑桑站在一旁，脚下踩着被捆绑的王十斗。


    展旬忙道：“我们已经把那些女子安置在房中，但她们伤势太重了。”他声音哽咽沙哑，“有几位在路上就断了气。我真想杀了那狗东西！”


    祝余持刀走向王十斗，眼神如同恶狼，“那人是谁？”


    王十斗脸色煞白，被祝余的杀气震慑，嘴唇颤抖：“谁、谁？”


    祝余没有说话，挥刀斩下。王十斗瞪大眼睛，只见刀一斩而下又刹那间停在喉咙前。


    “我……”王十斗脑子一片空白，“我真、真的不知道。几、几年前，有、有个女的投进死了，没过多久，这井里就有奇、奇怪的声音……我、我……”


    祝余蹲下身子，那双闪着红光的眼睛靠近王十斗，“你最好一五一十说清楚。”


    “有、有有有有一天我就去看，然后我、我就看见那个女的赤裸地躺在水池里，一双红、红眼睛盯着我，可、可美了……我、我就走过去，结果！结果她她她一口咬下了一坨我的肉！我害怕地逃了！后、后来请了一个道士帮我！那个道士杀不了，但他说他有个什么阵法，可以把她困在井里，还、还能让我和她的命运相连，这、这样她就不会杀我，只要我定、定期给她投、投、投喂……”


    他越说声音越小。


    黎禾额头需汗涔涔，眼神迷离，脑子里浮现着那些缠绕在一起的女子尸体。


    王十斗忙道：“不是说死了几个女的吗？你们把尸体喂给她！她就不会闹了！吃饱了，她很久都不会闹得！”


    “啪——”徐桑桑冲过去，一巴掌拍在王十斗脸上，又一脚揣在他肚子上。


    祝余收刀，陷入沉思，“投井，却没有死……还变成了这副模样……黎禾——”他转身看向黎禾，却见黎禾恍惚地立在那儿，双眼闪着紫色幽光。


    “黎禾？”他再次呼唤一声。


    展旬与徐桑桑也看向她。


    黎禾一阵恍惚，迷惘地望着三人，又看着四周：一股浓郁的烟雾从井口蒸腾而出，每个人的身上烟雾缭绕。她什么也看不清，而就在烟雾深处，她好似看见了一只狐头人身的东西。


    “长…….长留？”


    祝余脸色一沉。


    周遭的氛围变得奇怪。


    王十斗突然大笑起来，痴狂地喊着：“美人！美人！我的美人！”


    展旬兀然拔出止杀剑，想要去杀王十斗；徐桑桑也怒不可遏，一拳一拳砸向王十斗。王十斗被砸得血肉模糊，却依旧痴狂地笑着，喊着美人。


    祝余心跳加速，一股奇怪的燥热浮出。他一掌击晕了展旬与徐桑桑，又将王十斗击晕，随后看向黎禾。


    黎禾嘴角上扬，冷冷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