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鹤筠醒时习惯伸个懒腰再坐起来，她迷迷糊糊地要伸胳膊，发现自己的手竟在他的被窝里，心里一惊，赶忙掰开他的手，下床小跑两步到珠帘后面换衣服。


    她一走，逢惊越就睁开了眼，他抬手感觉到手里的余温正慢慢消失，轻轻地叹了口气，像在惋逝风。


    聂鹤筠换好衣服从珠帘后面出来，看见逢惊越也已起来坐在床边。


    她刚坐到到梳妆台前，一通翻找：“你的梳子借我用一下。”


    站在衣柜旁的逢惊越说：“在镜子右边第二个盒子里。”


    那个盒子里放的都是逢惊越平时用的东西，只有一些简单的男子用的帽饰之类的东西。


    聂鹤筠没碰过他的东西，她拿起梳子的时候瞧见里面有只十分精致的玉簪，好奇地拿起来观摩：“病秧子，这支玉簪很衬你，平日怎么不戴？”


    逢惊越刚出来就看见她拿着那支玉簪，轻咳一声说道：“我平日都用素簪。”


    “好吧，这支簪子蛮适合你的，戴上一定很好看，不如回门那天就戴这支如何？”她笑盈盈地在空中假装笔划笔划。


    “不必，今日再去买支新的。”逢惊越连忙拒绝。


    聂鹤筠见他语气急切，心想估计是哪位喜欢他的姑娘送给他的吧，所以才不舍得戴。


    她又仔细地看看了这只玉簪，上面似乎刻了一个“卿”字。


    她刚想问他这个字是什么意思，逢惊越就主动回答道：“小时候一个亲戚来家玩，送我的簪子，一直放在那几乎没有戴过。”


    聂鹤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显有些不太相信，谁不知道“卿”可以用作于爱人之间的称呼，他这么急着解释反倒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的嘴角忍不住扬起来，又看了他一眼，表示自己理解。


    逢惊越梳完头发时，聂鹤筠已经去吃饭了。他拿起那支玉簪，定睛看了一会儿，想起些什么，又把簪子放到盒子最下面。


    早饭后聂鹤筠挽着逢惊越去敲左太太的门，说了回门的事。


    “九月初四的确是个好日子，我今天也无事，给你们好好准备回门礼，到时候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左太太面容慈祥，她见儿子每天跟着妻子跑去书斋，精神气比往常好很多，儿媳妇做事说话很周到体面，对儿子也十分关心，因此十分满意。


    三个人又说了会话，聂鹤筠一张巧嘴把婆婆哄得开开心心的。


    逢惊越虽然明白她说的未必是真心话，但妻子此时的笑容实在靓丽，他便借此机会一直挽着她，沉醉在温柔乡里。


    到了时雅斋后，聂鹤筠发现今日比平时多了好几个来问门外张贴的即将发行的武侠小说的事。


    她热情地向顾客介绍醉笑生提前给的故事梗概，在最吸引人的地方停下来留足悬念，收获了好几个潜在客户。


    逢惊越此时与往常一样在楼上读书，中间歇息的时候聂鹤筠刚好上来要喝茶。


    两人在旁边的客室并肩站立，逢惊越主动提出装修这间屋子。


    聂鹤筠见他难得积极，就答应了他。


    “下午一起去买新衣裳。”


    逢惊越疑惑地歪歪头：“衣柜里不是有好多新衣服吗？”


    “那都是我娘准备的，她都见过，再说你也该置办件新的，我看你每天穿的都太单调了，不符合我的品味。”


    聂鹤筠撇撇嘴，上下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逢惊越无奈，只好妥协，他还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的衣服太朴素单调。


    “你才多大，就该青春朝气一点，有副好看的皮囊就该好好搭配衣裳，好歹也代表着我的面子。”


    下午午休后，聂鹤筠领着他去了秀云楼，这是泛城很有名的一家布坊，口碑很好，聂鹤筠从前经常来这家。


    虽然聂鹤筠的姐姐聂欢束和姐妹们一起开了绣坊，但姐姐忙着筹备新活动，不便去打扰她。


    一进门，聂鹤筠先是奔向了男装区，把从前她从未注意过的男装区逛了个遍。


    见逢惊越没有什么表示，就替他挑了一件缂丝翠竹云锦长袍，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


    旁边的招待婷儿忍不住夸道：“这位夫人真是有眼光，我们家这件衣裳是新出的，有好几种颜色可以挑。”


    聂鹤筠笑了笑，又仔细看了看衣服的面料和做工，特意选了件月白色的布：“你呢，虽然每日冷着脸不会笑，但这件衣服穿起来肯定会显得温柔一点！”


    逢惊越从镜子里看出她十分满意，又顺着她的话审视了一下镜中的自己，似乎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婷儿继续夸道：“公子若是穿这件衣服，肯定是面若冠玉的温润君子，两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随后聂鹤筠笑着把衣服递给婷儿说：“一会儿找人给他量体裁衣，赶快做出来，送到城东逢家。”


    “好嘞。”婷儿接过衣裳，喊来一位绣娘带着逢惊越去量尺寸。


    聂鹤筠自己则转身去了女装区，精挑细选看中一件水蓝色弹墨白鹤羽琵琶袖，却迟迟挑不中心仪的下裙。


    逢惊越此时量好衣出来，聂鹤筠正打算跟他说要不要换家店再瞅瞅，婷儿在一旁看出两人打算走，就急忙对聂鹤筠说：


    “二位若是没有满意的，不妨到我们内间来，有些样式还未摆出，定会有您喜欢的！”


    婷儿满眼期待地看向聂鹤筠。


    聂鹤筠和逢惊越对视一眼，满是疑惑，以前来秀云楼这么多次，可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买衣服的方式。


    但如果真有什么新款式看看也无妨，就跟着婷儿进了内间。


    聂鹤筠忽然记起一件事，她姐姐的孪昕绣坊近期要举办赏衣大会，这秀云楼就是合作伙伴之一。


    按理说，隐藏款都该留到赏衣大会上亮相才对。


    但她一进去就被婷儿拿出来的裙子吸引了眼球，是一件极淡玉蓝褶裙，她一下子就相中了这件裙子。


    婷儿给她展示了绣工，又介绍了面料，聂鹤筠听得很仔细，双面绣，鹤鹿同春纹。


    但她没忘记自己一开始的直觉，就故意问她：


    “这件衣服你们老板打算现在卖了吗？做工这么精致，料子也是上好的，怎么不等到赏衣大会那天亮相，卖给我们多可惜。”


    逢惊越看见聂鹤筠朝他使眼色，虽然不知她此话何意，还是配合地接过她的话茬道：“也许是被淘汰的样式吧。”眼神中充满不屑。


    那丫鬟见他们有些看不上这衣服，似乎有些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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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逢公子、逢夫人，别的我不敢说，这件衣服可是我们老板娘最得意的宝贝，她看重我才许我卖给有缘人的。”


    她们正说着，突然一个老绣婆推门而入，看见她们正围着那件裙子，惊慌失措，赶忙把婷儿喊过来，怒声训斥她：


    “你怎么回事，这是老板娘专门收起来的裙子，你怎么把客人带进来了？”


    老绣婆定睛一看是聂鹤筠，又吓了一大跳。


    婷儿见老绣婆脸色大变，被唬得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她心知自己惹了祸，眼泪都快哭出来了。


    “两位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这件衣服是不卖的，新来的丫鬟不懂事，您二位还请到外面看一看有没有心仪的衣服吧。”老绣婆只好请她们回前堂。


    聂鹤筠满心疑惑，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拉着逢惊越走了。


    刚要出门时，婷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忙追上来：“逢夫人，我后日就将衣服给您送到府上去。”


    聂鹤筠点点头，没说话，转身走了。


    没走几步，聂鹤筠突然扭过头来看了看逢惊越的头发，说：“我们去阮紫堂。”


    “裙子还没买。”


    “阮紫堂旁边就是佳染布庄，走啦走啦。”她头也没回地说。


    阮紫堂专卖各种胭脂首饰，聂鹤筠心想逢惊越平时应当不太关注这些，所以不知道这两家离得很近。


    走进阮紫堂，里面有许多姑娘们在挑胭脂，聂鹤筠径直走向发饰区，仔细挑了一把桃木梳，然后就在那里看簪子。


    两个人站得很近，逢惊越见她在选簪子，眉头一皱。


    聂鹤筠看中一支羊脂玉的簪子，拿在手里准备在逢惊越头上比划一下，沒想到逢惊越竟然侧头躲开了，拿起桌上一支竹簪说：“我用这支便好。”


    他摊开手让聂鹤筠看，很朴素，但做工很细致，倒也十分相衬逢惊越的面容。


    阮紫堂的招待接过那支竹簪，见聂鹤筠只给逢惊越挑了一只便转身要走，就趁机拿起旁边一支琥珀簪推销道：“这只簪子是流云洒金的，公子何不给姑娘也买一支？”


    聂鹤筠刚要拒绝，谁知逢惊越趁她扭头的功夫已经顺势插在她头发上了。


    “嗯，的确好看。”逢惊越双手抱胸，一脸怡然地看着她。


    聂鹤筠被他这一连的动作惊到了，不过见镜子里的簪子的确好看，就左右轻轻摇下头，转身对上逢惊越欣赏的眼神，笑嘻嘻地对他说：“眼光不错。”


    逢惊越难得扬起嘴角附和。


    结账之后两个人又去了佳染布庄，聂鹤筠这次倒是很顺利地挑了一件茶色刻丝水纹马面裙，与秀云楼的那件水蓝色弹墨白鹤羽琵琶袖十分相称。


    聂鹤筠一路上又提起昨晚上的话头来，给逢惊越讲了许多自己家里人的脾气秉性和喜好，叮嘱他千万不要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不然娘和大哥一生气有他好受的。


    “我们协议上都说好了的，彼此配合不能让别人发现。当然，你若是要破坏，我是第一个拍手叫好的人。”


    她双手交叉微笑。


    逢惊越好久没听她提起协议了，在她冷漠的眼眸中，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天太放纵了，真把她的温柔当做应该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