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步廷一行人往回走，在岐平寨寨门口勒马。


    岐平寨的人一见是舒步廷等人，立刻前去禀告寨主瞿笛英。


    他们几人没等多久，瞿笛英就率亲信来迎接舒步廷。


    “舒寨主，久仰久仰！”瞿笛英四十余岁，身体健硕，语气十分豪迈。


    舒步廷脸色虽然带着笑，但是语气却十分客气：“一月未见，瞿寨主别来无恙。”说毕便从马上一跃而下。


    其余几人也跟着他翻身下马。


    聂鹤筠在阿黎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来，她本来就因为不愿出风头而穿的很素，此时依旧被瞿笛英第一时间发觉。


    “想必这位就是舒小姐吧？舒寨主与妹妹当真是兄妹情深。”瞿笛英眼里闪过一丝奇怪，今天的场合怎么连新寻得的小妹都要来掺一脚？


    聂鹤筠微微作揖问好。


    舒步廷见她衣着素薄，皱了皱眉，便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随后便面向瞿笛英说：“我兄妹二人刚祭拜父母归来，路过此寨，多有打搅。”


    聂鹤筠本来就有些畏寒，大早上骑马吹风便有些受不了，幸而舒步廷是习武之人，脱下大氅给妹妹并不要紧。


    瞿笛英这便请他们一行人进来。


    岐平寨不比岳鹰寨大，因为靠近茶田，寨子里的人大多都是茶农。


    自从岳鹰寨开始加收保护费后，山下的茶农叫苦连天，许多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而岐平寨收到的影响则很小。


    他们虽然在武力上比不过岳鹰寨，但是瞿笛英去年趁岳鹰寨内斗时偷偷和附近的几个小寨子联合，一下子壮大成为仅次于岳鹰寨的中等寨子。


    舒步廷刚上任不到一年，内外各种阻力尚且未全平息，不敢贸然攻打岐平寨，而这也是他们此次来的目的。


    昨日大宴他不仅仅是为了舒融风，还是为了试探试探各个寨子的态度。


    不出意外，其他的小寨子都跟舒步廷猜测的一样，畏手畏脚，只顾明哲保身，至于别的大寨子斗来斗去都与他们无关。


    唯有岐平寨派了一个棱模两可的人来，说不在乎，偏偏派了一位岐平寨的老人；说在乎，此人又是个糊涂不明事的。


    他们进了议事厅，聂鹤筠则被安排在外堂喝茶歇息。


    聂鹤筠不清楚舒步廷为何不带宋程来，自己回去该怎么向宋程交代，总不能说自己在外面喝茶喝了半天什么情报也没听到吧？


    她不想坐以待毙，想找个机会出去溜达溜达，屋里太闷了。


    瞿笛英派来招待聂鹤筠的人实际上也算是监视她的人，是个比她小一点的年轻女子，名唤瞿咏瑶，是瞿笛英的小女儿。


    因为聂鹤筠不会说话，屋内气氛有些尴尬。


    聂鹤筠看出来瞿咏瑶兴致不高，似乎是个叛逆少女，不太喜欢父亲突然给她安排的工作。


    于是聂鹤筠在纸上写下几个字递给瞿咏瑶，谁知对方居然十分惊讶地说：“你这个时候居然想踢毽子？”


    聂鹤筠点点头。


    “好吧，反正屋里也很无聊，就算有火盆坐不了多久也会发冷，还不如去踢毽子。阿冉，去拿毽子来，我们去外边！”


    瞿咏瑶领着她们来到外面一片空地，她招招手又喊了几个半大的孩子来，于是这里一下子就变得热热闹闹的。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十一，十二，十三……”聂鹤筠身姿矫健，也没有什么顾忌，玩得很起兴。


    瞿咏瑶也是个活泼自来熟的人，就热情地问她：“之前怎么从来没在岳鹰山见过你，夏闲的时候各个寨子之间常常有各种唱戏的、比武之类的活动，你爹是不是管着你不让你出门？”


    聂鹤筠笑着看了阿黎一眼，让她替自己说。


    阿黎本来有些犹豫，但是看聂鹤筠的眼里并无杂色，就回瞿咏瑶：“我家姑娘才回来，从前不怎么在山里的。”


    “原来你是山外人？”有一个小姑娘刚踢完毽子，就好奇地插嘴。


    “我家姑娘失忆了，记不得以前的事了。”阿黎简短地说。


    “失忆？”瞿咏瑶十分震惊。


    聂鹤筠就举起一只手在头一侧，做出撞墙的动作，嘴里发出“嘣”的口型，接着两手一摆，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如果她会说话，肯定就带头笑了起来，她平时就是一个很乐观的人。


    瞿咏瑶新奇地抓住她的两只手：“那现在就是新的生活了，我来做你岐平寨的第一个朋友如何？”


    聂鹤筠笑盈盈地点头。


    接着大家又开始扔沙包，聂鹤筠这些天难得玩得开心。


    “小柳，你爹你娘什么时候回来，上次你说好的要请我吃糖葫芦，你不会忘了吧？”一个还扎啾啾的小女孩一边扔沙包一边说。


    “昨晚上我看见她大哥回来了，自己一个人！”另一个小孩说道。


    那个名叫小柳的姑娘一直不说话，就自顾自地踢毽子。


    聂鹤筠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再一次为失去声音而叹息。


    有一个丫鬟喊走了瞿咏瑶，说是有事找她，瞿咏瑶只好对聂鹤筠说先离开一下。


    剩下的小孩仍旧在这玩。


    她们还是在说小柳的事，但是那个姑娘见瞿咏瑶走了以后就忽然一溜烟地跑了。


    阿黎有些惊讶，便问道：“她怎么跑了？”


    “她肯定是去后寨了，那些新来的只跟她玩。”


    “我跟你们说，那些茶农穿的破破烂烂的，我爹说他们是逃难的，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


    “他们有家的！就在山下！”


    “那他们怎么不回去？非得赖在我们这？”


    ……


    聂鹤筠见瞿咏瑶许久不归，心想是个机会，就和阿黎一起回到了屋里。


    她装作参观悄悄靠近议事厅，所幸的是没有人在外面看守。


    里面的人似乎在争执，是那个在舒步廷身边的吴文的声音。


    “他们要么交钱要么交人，我们这么多年保护他们不受官府侵扰可不是白干的！”


    “自然自然，这我们大家都清楚，只是今年的保护费涨太多了，许多茶农卖身种茶，明年的收益也保障不了。”


    难不成那些茶农是来投奔岐平寨的？


    而舒步廷想让他们把人交出来。


    聂鹤筠又听了一会，直到外面房间传来脚步声，才回到座位上做好。


    是瞿咏瑶回来了。


    “那些小孩叽叽喳喳的，每天都在那里玩，你们寨子里肯定也有很多这样的，对不对？”


    聂鹤筠笑着点点头，喝了杯热茶。


    瞿咏瑶随即拿出一个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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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聂鹤筠，是棉线编的，上面绣的是山茶花：“就当是见面礼了。”


    聂鹤筠很惊喜，但是又想到自己这次来身上什么也没带，就只好写字告诉她等瞿咏瑶有机会来找她玩的时候再还给她礼。


    两个人正说这话，议事厅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聂鹤筠立刻迎上去，挽住舒步廷的胳膊，笑盈盈地看着他。


    舒步廷原本的脸色有些冷漠，因为刚才在屋里的事商量的不太顺心，这下一看见妹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瞿寨主留步。”吴文说道。


    随后几人上了马，跟岐平寨的人互相抱拳行礼。


    聂鹤筠跟原先一样抱着阿黎，看见瞿咏瑶朝她挥手，便也笑着挥手。


    走出岐平寨的视线之外后，舒步廷与阿黎骑马并进，他笑着问聂鹤筠：“融风现在心情可还好？二哥谈事是谈的久了些，不过一会儿回家以后二哥教你骑马怎么样？”


    聂鹤筠兴奋地点点头，眼里满是迫不及待。


    吴文在一旁附和道：“大当家的今年夏天在各寨子举办的骑射比赛上拔得头筹，融风小姐肯定一学就会！”


    他们几人一路骑马并不很快，聂鹤筠一路赏遍岳鹰山。


    此时已近腊月，山上不复夏天的绿意，倒是另有一番肃杀之感。


    离岳鹰寨越近，聂鹤筠心中的不安就越浓。


    宋程跟舒步廷之间有矛盾现在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了，来和岐平寨交谈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带上宋程和舒子霁，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二当家的和三当家的结婚，对舒步廷来说应该是个不利的事。


    又恰巧三当家的也姓舒，日后若是学着舒步廷杀死舒羡松一样，杀死舒步廷。舒子霁便可坐上首座，无论她是大权在握还是做宋程的傀儡。


    宋程处心积虑地给舒步廷送了一个又一个美人，表面上是为了满足舒步廷的私欲，说不定背地里是宋程在宣扬舒步廷是个淫.魔。


    当然这些全是聂鹤筠的猜测。


    她闻见阿黎衣服上的寒气，忽然又想起裘姚，也不知道她昨天计划的事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中，他们几人已经接近岳鹰寨了。


    而此时寨门口，正有人在对着岳鹰寨的匾额大喊大叫。


    “都说这岳鹰山是个结交武林好汉、大展身手的好地方，没想到这么瞧不起人，把人拒之门外。想我木某纵横江湖一生，从未见过这么小气的地方。有本事让你们当家的来和我一战！”


    并无人应声。


    “看来里面的人全是缩头乌龟！这一趟可白来了！”男子还在破口大骂，心里失望至极。


    “住口！我们二当家的来了！”看门的喽啰一边引着宋程出来，一边回骂道。


    “是谁在此喧哗？”宋程手提一口宽刀大喝道。


    “二当家的？大当家好大的架子！先让我试试你的刀和我的剑谁的快！”说罢此人就挥剑向宋程刺去，凌厉迅猛，颇有江湖之气。


    宋程拿刀挡了一下，不甘示弱，随即劈刀砍向剑客，快准狠，刀刀直逼要害。


    剑客的剑术全无章法可言，但完全不惧独眼宋程的刀，他边刺剑边说：“二当家的，你看我这剑能不能给我和我的朋友在岳鹰寨谋一席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