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定，各有心思。


    陈骄年定了定神，先打破了沉默。


    “兼职到这么晚饿不饿？真不好意思，哥哥这里没存什么好吃的。”


    陆初阳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直接给气笑了：“那你本来想给我存什么好吃的？”


    陈骄年一愣。


    他这才从既往的记忆里脱离，把那些十几年的零零碎碎的小零食抛诸脑后。


    那些被扔在垃圾堆里花花绿绿的牛奶、巧克力、果冻、小饼干……也随着时光的洪流而去。


    小时候他和陆初阳都没东西吃，更别说零食。


    连他都曾对着那些东西流口水。


    弟弟就更是了。


    弟弟总是要去捡那些或脏了或过了期的零食，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往往要被陈骄年教育一顿。


    现在他多贵的零食都买得起了，可弟弟不需要了，他再也没有机会给予弟弟零食自由的快乐了。


    陈骄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


    他兀自低头笑了笑，给陆初阳剥了一个橘子。


    “哥哥明天还是去买点回来。”


    陆初阳眸中的光泽已经渐渐暗沉。


    但他还是笑着问：“哥哥是要我以后时常来这里？”


    陈骄年把橘子递给他。


    神色认真了些。


    “阳阳，你现在住哪里？”


    说着突然顿住，盯着陆初阳看了一会儿。


    “啊，我都忘了，你家就在这个城市。”


    已经不是那个和他在小县城一起睡垃圾堆的小孩了。


    陆初阳没说话，只盯着他看。


    弟弟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认真又炽烈了。


    陈骄年本已经把被亲吻那一幕从脑海中赶走，现在又蓦地想了起来。


    他感觉到什么东西不大对。


    但他是哥哥，他是大人，他可以把弟弟的不对纠正。


    想到这里，陈骄年的语气愈加柔和起来。


    “阳阳，你现在哪里兼职？你才大一就出来兼职吗？”


    说话间，那双对谁都不甚关心的眸子又把弟弟细细打量了一番。


    面庞帅气、西装革履。


    虽然身上还是有年轻人不甚稳重之处，但总体看起来还是一表人才。


    他的阳阳，终于也是个前途似锦的青年了。


    只是，那个人不是说他家的条件很好吗？怎么刚进大学的年纪就出来兼职了呢？


    还做到这么晚。


    但陈骄年又马上想通了。


    阳阳本来就从小懂事又贴心，一定是想早点独立好让爸妈放心吧。


    陈骄年想到这里已经是极其开心了。


    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老父亲般的自豪。


    于是语重心长起来：“要好好工作但也要好好读书，等你娶媳妇哥哥给你包个大红包。”


    说完把那剥得一丝.不挂的橘肉朝陆初阳递了过去。


    陆初阳接过橘肉。


    那橘肉被他把玩在手指指尖，鲜嫩多汁。


    他没有接这个话题，只问陈骄年：“你和康亦昇是怎么回事？”


    陈骄年摇了摇头。


    那双因总是神游天外而显得雾气蒙蒙的眸子现在闪着温柔的光。


    他不答话，却反而问陆初阳：“阳阳，你……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陈骄年问完，自己却有些忐忑。


    三年前，他第一次在荧屏上露脸，一年后他的第一部戏爆红。


    他虽然不是主角，也算是有点名气。


    也就是说，不管陆初阳在那个城市，应该是能看到他的。


    可陆初阳从来没出现过。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会梦到那些粗嘎的声音，那是男孩子们变声期特有的声线。


    “喂陈娇娇，你弟弟走了欸！”


    “小孩子不记事的，你别看他刚刚哭得那么惨，他转身就会忘记你的。”


    “他要是把你忘了，你怎么办？”


    一个当过小偷的哥哥是不值得记得的。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陆初阳被带回去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都在期待。


    期待有一天能再见到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哪怕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现在惊喜褪去，陆初阳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的身边，就坐在他家里的沙发上。


    他却有些害怕了。


    他不是矫情的人，可陆初阳的出现让他总是很忐忑。


    恨不得骂自己一声，怎么这么不像个当哥哥的！


    然而陆初阳却没有马上回答他。


    一身贵气的年轻男人低着头剥把玩那橘瓣。


    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被橘肉的汁液沾染，在客厅的灯下闪着微光，又被他拿纸巾优雅擦去。


    他不回答，陈骄年的想法更多了。


    阳阳一直不来找他，是不是因为一开始并不想来找他？


    阳阳……还是对他失望吧，只是因为兄弟一场，所以才勉为其难过来找他。


    他的阳阳一直都很善良。


    小时候被第一次被流浪猫抓，当时的反应是边哭边在猫头上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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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极力反对他说脏话，对吴浪他们那些混子很也讨厌，总是把吴浪气个半死。


    想到这里，陈骄年本来就白的脸色简直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了。


    陆初阳看出端倪，以为陈骄年终于注意到自己的不对劲，心里舒服了一点。


    他把湿漉漉的橘肉放到陈骄年嘴边，指尖似不经意般蹭着他的唇。


    哥哥的唇又软又韧，让他想要用犬齿深深地扎上去，扎出和这橘汁一样香甜的血。


    “哥哥”，镜片后他的眼里满是不悦，“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去找我？”


    如果他敢说是，他就敢用领带再把这人给捆一遍。


    陆初阳这么想着，放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捏住领带。


    然而--


    “不是的！”


    陈骄年立马反驳。


    陆初阳一笑，口袋里的手松了下来。


    陈骄年不知道他的小动作，话说出口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


    他有些懊恼。


    明明这话应该是他来问，可他没有资格问。


    陈骄年觉得今天的一切都透着怪异的气氛，于是他又努力地端起做哥哥的架子。


    “阳阳，哥哥……”


    但陆初阳却很愉悦。


    他把那橘肉终于塞进了陈骄年的嘴里，笑着。


    “算了哥哥，不说这个了。你和康亦昇到底怎么回事？我可是问了第三遍了。”


    陈骄年自然是继续回避这个话题。


    他不想让弟弟看到这世界肮脏黑暗的一面，更不想让弟弟再次看到他肮脏的一面。


    可他没看到，陆初阳眼里的耐心又开始消散。


    气氛变得有些僵持。


    陈骄阳不知道这股子紧绷从何而来，他是哥哥，面前坐着的是比他小七岁的弟弟。


    可他却一次又一次觉得无所适从。


    但他毕竟是大人。


    “别老说我，你怎么样？你没住校是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有人给你做饭吗？”


    陆初阳看着陈骄年。


    他的哥哥似乎真的很关心他。


    陆初阳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把那瓶只喝了一口的草莓牛奶拿了过来，放到陈骄年的手中。


    成功制止了哥哥老父亲一般憋了十几年的絮絮叨叨。


    “有人做饭吃又怎么样？没人做饭吃又怎么样？”


    他摘下眼镜放在玻璃茶几上，把脸凑到陈骄年面前。


    “没人给我做饭吃的话，哥哥是要给我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