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回梁家，情况和昨天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众星捧月的对象，由梁晏变成了姚萱。


    甫一进门，小侄女便迈着萝卜小短腿，屁颠屁颠跑来她身边，张开手臂，奶声奶气喊：“婶婶，抱！”


    小女孩正处在不怕生的年纪，逢人就要抱。姚萱统共没和她见过几次面，称呼从“姐姐”变成“婶婶”，一时没法接受。


    结婚之后本就难以适应新身份，这会辈分水涨船高，她更加局促不安。


    “小栗子过来，二叔抱。”梁晏向侄女招手，小栗子不乐意，扭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要，我要婶婶抱。”


    她放下包，把小栗子抱到腿上。


    小东西看似小小一点，抱在手里还挺沉。没过一会，她便觉得腿上压了颗石头似的。


    “婶婶，吃橘子。”小栗子举起一瓣橘子喂到嘴边。


    看在小姑娘乖巧可爱的份儿上，再勉为其难抱一会吧。


    “二叔失宠了。”大哥梁隽逮着梁晏开玩笑，梁晏看一眼小栗子，敷衍笑笑。


    江玥琳忍俊不禁，“以前小栗子喜欢缠阿晏，现在喜欢缠着你。以后我们忙的话，就把小栗子送你们那去。”


    江玥琳是小栗子妈，钱江市声名赫赫的金牌律师，最擅长打离婚官司，且只受理女客户的离婚官司，是维护女人权利的提灯女神，也是让无数男人净身出户的灭绝师太。


    这么说吧，每对闹离婚的夫妻，男方都想方设法给江律师塞钱，不为让她当自己的代理律师，只求她别接女方委托。


    可女强人面对家人，杀气全无。


    江玥琳脸上经常挂着笑容，说话语气平和语速缓慢，她并不觉得有距离感。


    姚萱戳戳小栗子的脸蛋，说：“可以啊，多个小孩正好热闹，欢迎小栗子常来。”


    千万别！


    家里真多个小孩，烦都要烦死。别人家小孩，叫人类幼崽，一旦成为自己家的，十成十的混世魔王。


    江玥琳笑着发牢骚，“刚结婚都这样想，等真有小孩就不会这么认为了。我和阿隽工作忙，回到家还要看顾小孩……”


    “牢记他们的教训。”梁妈看着她乐呵呵说，“你要顾伊洵，阿晏要顾天亓，你们两个比他们更忙。照顾孩子是一大难关，备孕前一定要慎重考虑。”


    咳咳咳——橘子汁溅进气管，姚萱呛得直咳嗽。


    好好的怎么扯到这话题上？她和梁晏又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


    梁妈边拍她的背边解释，“别激动别激动，我是让你们先处理好事业，再去考虑这些事，免得像阿隽他们那么辛苦。”


    腿上忽地一轻，梁晏把小栗子抱到旁边，端来热茶喂她慢慢喝下。


    喝完半杯茶，咳嗽终于止住，脸却红得像煮熟的虾。


    “没事没事，我就是呛到了。”她轻轻推开梁晏的手。


    梁晏脸色不大好看，准确来说，从一进门，他就没怎么说话，跟他昨天在姚家舌灿莲花的样子，大相径庭。


    莫非他和家里关系不好？抑或是……还因为父母不让苏星纯进门怄气？


    豪门恩怨多，兄弟阋墙、婆媳大战、真假太子……梁家目前看来还算简单，只唱过棒打鸳鸯的戏码。


    她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心，闷头喝茶。


    梁隽给自己倒茶，顺便把她面前的茶杯添上，闲话道：“阿晏性子寡淡，嘴笨心软，你别嫌他无聊。”


    梁晏拿话噎他，“人和人不同频，才会一方觉得另一方无聊。我和小萱，不存在这种情况。”


    “寡淡点好，正巧我不喜欢闹的。”她望着梁晏笑。


    梁隽举手投降，“我就不该问，这恩爱也是让你们秀上了。”


    因梁隽暖场，场面逐渐热络起来。


    话说梁家也是奇了怪了，一般两兄弟的家庭，都是哥哥成熟稳重，弟弟幽默风趣，梁家恰恰相反。


    不知道这会不会又牵扯什么豪门秘辛……


    *


    梁晏拉着小栗子，神神秘秘说了几句话，小栗子边听边点头。


    “婶婶，我带你上楼看看。”小栗子来到身边，拉起她的手。


    一群人围一起唠家常没意思，姚萱正苦于找不到借口脱身，没想到梁晏为她送来一阵东风。


    小栗子拉着她推开二楼东面的房门，姚萱扫一眼装修风格，便知这是梁晏房间。


    不同于秋江浦古香古色，这个房间契合别墅的欧式风格。


    房门对面，拱形白木窗，搭配灰色遮光窗帘，帘上绣有黑色图案，房间整体色调和第一印象一样。


    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梁晏房间，是因为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像装在模具里，整齐划一，井然有序。


    甚至摆在书架上的书，都是依照书封颜色和尺寸分门别类摆放。


    除了梁晏，没有人强迫症如此严重。


    小栗子爬上桌，踮起脚尖够书架上的盒子。姚萱担心她摔倒，连忙上前圈住。


    小栗子取下盒子，挨着桌沿坐下，抬起脚丫，扑通跳到椅子上，一气呵成。


    打开盒子，倒出里边的照片，小栗子张开五指把照片推散，“这些都是二叔的照片，婶婶你看看。”


    “小栗子，没经过同意，不可以乱动别人的东西哦，你二叔会生气的。”姚萱弯下腰跟小栗子平视，连劝带哄，“把它们都装回盒子好不好？”


    “之前二叔带我看过，我拿给婶婶看，他也会生气吗？”小栗子吮着手指，大眼睛里充满疑惑。


    “可是爸爸说，他和妈妈之间没有秘密，他什么都会拿给妈妈看，那二叔怎么可以对婶婶有秘密？”


    “……”


    四岁小女孩，想法已经这么超前了吗？


    男人不能对女人生气，男人不可以对女人有秘密，理是这么个理，但是……


    该怎么和小栗子解释，这套准则不适用于她和梁晏？


    姚萱冥思苦想，想出一套说辞，“因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爸爸妈妈的相处模式，不一定适合我跟你二叔。”


    小栗子似懂非懂，落寞地“哦”一声，把照片装回去。


    “二叔小时候长得特别漂亮，比我还漂亮，婶婶真的不想看吗？”


    比起梁晏小时候照片，梁晏和苏星纯的合照更吸引人。


    姚萱拿起书桌角落的相框，目光聚焦在苏星纯身上。


    墨绿色显老，穿在苏星纯身上却一点都不违和，反而有种洗尽铅华的独特韵味，像陈年好酒，经过岁月涤洗，越来越香醇。


    意外发现苏星纯竟然是素颜出镜，她再次感叹苏星纯的美貌。


    照片里还有两个人，她没来得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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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栗子一声“二叔”，相框啪一声落在地上。


    玻璃表面爬满蜘蛛网，四人的脸全被网住。她急忙蹲下，梁晏三步并作两步走来，抢在她之前捡起相框。


    “对不起啊……我手滑了。”她两手交叠，不安揉搓手背。


    短短三四天，摧毁两件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东西，委实有点过分。


    梁晏踢开玻璃碎片，抱起小栗子揣她怀里，“快吃饭了，你先带小栗子下去。”


    为了避免再给他添乱，姚萱灰溜溜下楼。


    “阿晏结婚就没见你人影，这次又来不了啊？小栗子念叨一早上姨奶奶，你……”梁妈正在讲电话，控诉电话那头的人爽约。


    江玥琳看她们下楼，过来接走女儿，笑着说：“你都三岁了，还要婶婶抱你下楼啊？看你把婶婶累的。”


    姚萱靠着扶手喘气，“这段时间忙，我一直没时间去健身房，等下次，下次一定……”


    *


    回秋江浦路上，姚萱主动提起相框：“那个……相框……我赔你吧？有意义的是照片，相框应该可以用钱赔吧？”


    梁晏没看她，情绪不明道：“你似乎特别喜欢用钱解决问题。”


    姚萱将手肘支在车窗上，偏头看向梁晏，“毕竟除了美貌和钱，我一无所有。我不能以身相许，就只能赔钱，你直接报个数吧。”


    黄灯闪烁，车缓慢停下，夕阳穿透挡风玻璃，将衬衫袖子染成橘色。


    梁晏左手臂搁在方向盘上，手指轻敲两下。


    姚萱拿起手机，侧身看他一眼确认，“两万是吧？”


    桃花眼中秋波荡漾，好似晚风吹过湖面，波光粼粼，碎金跃动。她忍不住多看一眼，又欲盖弥彰转向右侧。


    车右边停有一辆摩托车，黄毛见她看出去，抬起头盔吹口哨。


    还是转回去看帅哥吧……看看而已，还能把贞操看掉了？


    男人长了张俊脸，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姚萱讪讪把头转回左侧，晃晃手机，“卡号发我，我转你。”


    梁晏瞥向屏幕顶端，嘴角笑意加深。


    想起给他的备注，她连忙按下锁屏催促，“红灯还三十秒，快点。”


    “二十。”


    “嗯？”


    “相框价值二十，你直接转我就行。”


    “二十？！”


    姚萱两眼一黑，“二十块你好意思让我转你？梁总，Areyoukiddingme?”


    二十块钱，买天亓总裁办一包纸巾都不够，二十块钱，让她打了好几遍草稿才开口……


    绿灯亮，梁晏目视前方说：“我没问你赔，你非要赔，我答应接受赔偿，你又有意见。姚总，你究竟想不想赔？”


    性子寡淡，嘴笨心软，梁家人是不是对梁晏有什么误解？


    看他巧舌如簧，一句话彰显自己宽宏大量同时又讽刺她故作姿态，说得好像她不想赔这二十块钱似的。


    姚萱在红包界面输入21，配上“赏你的”一起发出。


    叮——看见他手机屏幕出现备注为“伊洵姚总”的弹窗，她立刻把“梁二”改成“天亓梁总”。


    “我这人笨手笨脚，留在秋江浦也是给你添堵。房子我看好了，婚假结束我就搬过去，爸妈那边瞒着点。”


    “这么急，你觉得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