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姚萱给徐瑾逸的回复，梁晏取消点赞，评论区立即出现一条自评。


    『伊洵姚总』照片是陌生路人拍的，没谈，没名字，没联系方式。


    如果没记错，回复仅共同好友可见，自评是列表可见。而且他取消点赞不到一秒，姚萱便出来澄清。


    这说明……


    想到这一层，梁晏情不自禁勾起嘴角，心底阴霾一扫而空。


    他在通讯录找到姚萱，拨出电话，机械女声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挂断，五分钟后再打，结果仍在通话中。


    他不信邪，改拨语音通话，对方秒接。


    “喂梁总，找我有……？”


    姚萱不知自己犯了什么天条，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梁晏单方面挂断电话。


    紧接着，他甩过来一条消息。


    『天亓梁总』电话不通


    『钱江首富』恶人先告状，我接了，你秒挂。


    『天亓梁总』不是语音通话。


    噗——姚萱差点喷出一口红茶。


    他们互加好友之后，有事直接发消息，急事就打语音通话，以至于姚萱忘了，梁晏的号码还躺在她黑名单里。


    结婚三月余，冤种老公一直躺黑名单里，这绝对是年度最佳笑话。


    姚萱笑不出来，急忙把梁总请出黑名单，主动回拨负荆请罪。


    “喂？梁总……”


    “嗯。”


    “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还在黑名单里了。但这也不能全怪我……是你当时干扰我打游戏，我才拉黑的。”


    “嗯。”


    嗯？


    他什么都不说，那她当然要顺坡下驴把这事揭过去。


    姚萱清清嗓子，干巴巴赔笑问：“那梁总找我什么事？”


    “没事。”


    没事？


    他们是没事需要打电话的关系？


    不知道的人，恐怕以为独守空房的小娇夫空虚寂寞冷，两眼泪汪汪，打电话给在外出差的亲亲老婆求安慰呢……


    啧啧啧，听就不可能是梁晏能干出来的事。


    白月光出国这么久，她就没见过梁晏给苏星纯打电话，更别说主动向她这个可有可无的合作方诉衷情。


    姚萱有理由怀疑，即使自己客死他乡，梁晏也不可能为她掉一滴眼泪。


    他大概会风风光光把她葬了，美美戴上“深情鳏夫”的帽子，昭告天下说“我爱惨了我太太，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娶别的女人”。


    然后给他“深爱的太太”上完坟，马上收拾收拾去跟别的女人上床。


    永远不受无关紧要之人影响，这才是正常的梁晏ok？


    姚萱扯扯嘴角，抖掉满身鸡皮疙瘩，“没事我挂了。”


    挂掉电话不到一秒，梁晏打了视频通话过来。


    姚萱纳罕：这家伙抽什么风？


    她面无表情把手机靠在茶杯上，按下接听，像小学生学朗诵一样，每个字都拖着长长的尾音问：“梁总，您又有何贵干？”


    视频画面中，红木框出大落地窗，左边一棵枫树，红的，右边一棵杏树，黄的，枯叶簌簌飘落。


    枫叶和银杏叶的投影映在玻璃窗上，每当窗外树枝摇曳时，窗面光影婆娑。


    入秋之后的秋江浦，风景美不胜收。


    梁晏的脸蓦然闯入镜头，占据大半画面。


    他半卧在躺椅上，长睫垂下，虚虚遮盖眼眸。


    “你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是不是家里少了我这么耀眼的存在，让你孤枕难眠啦？”


    梁晏懒懒抬眸，漫不经心望向镜头，不答反问：“你在FleursdecerisierCaf？”


    “你怎么知道这家店的名字？”


    “喝过这家的午后红茶。”


    姚萱举起手机调成后置摄像头，对准茶杯，“这个？我觉得口感一般。”


    “于你而言，茶都一个味。”梁晏不咸不淡打趣。


    他低头端起自己泡的茶，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姚萱没多想，“明天下午的机票，在西泠机场落地。”


    “几点？”


    梁晏一直低着头，像在整理什么东西，又像在刻意避免和她对视。


    她支起下巴，直勾勾盯着屏幕，掐着尖尖嗓音，挤眉弄眼。


    “怎么？梁总真想我了？”


    沉默长达一分钟，姚萱以为网卡了，掰着手指前后晃动，不见好转，于是随它去了。


    “我回钱江湾，可以顺路去机场接你。”睫毛轻轻颤动，他终于抬头，正视她的眼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姚萱警惕问：“你不会接一趟讹我几十万吧？”


    “……我不是你。”


    “那就好，不出意外的话四点落地，走西出口。”姚萱咽下吐司，喝一口红茶，“您还有事不？别等会我挂了你又打过来。”


    “再等等。”


    姚萱也不问梁晏要她等什么，随手搁下手机，干坐着等。


    之前垂头不看她的人，这会忽然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姚萱真搞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完第八圈时，视频那边响起略显清寒的嗓音，像初春雪山融水，缓缓流过耳畔。


    “姚萱，回头。”


    姚萱岿然不动，勾唇讥诮，“你不会想演霸总从天而降的偶像剧情吧？我在富士山下，你白月光在格里菲斯天文台上，梁总你这通电话……打错地方了吧？”


    梁晏苦笑叹息，“我分的清。”


    他略微停顿，直视她的眼睛，肃然正色。


    然而他声音慵懒，沙哑且带着似有似无的鼻音，像大梦初醒的人，向别人讲述光怪陆离的幻梦。


    “正常情况下，当一个人听到另一个人喊自己回头时，这个人即使不理解，也会配合回头看一眼，只有你的反应永远让人出乎意料。但正因为做出不寻常反应的人是你，我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停停停，你别念经，我听不懂。合着你的意思是说……”姚萱捋一捋打结的神经，“我不是正常人呗？呵，大老远打电话过来就为了骂我不正常，梁总你是对这世界有什么不满，还是因为今天周六你吃太多盐？”


    “你……”梁晏失笑摇头，“算了，我也没指望你能听懂。你回头看一眼，我挂了。”


    嘟——


    姚萱不明所以，愣愣回头。


    雪山顶犹如烧红的熔炉，岩浆迸溅，纠缠，肆虐，爆发，湮灭。


    轰轰烈烈之后，这片余烬堆积而成的土地，只剩难以言喻的静寂，和她震耳欲聋的心跳。


    “汹涌爱意恰似湍急岩浆，一鸣惊人，再鸣无声。


    你无情打断他孤注一掷的宣誓，他便失去了卷土重来的勇气。


    因为在爱情里，我们都是懦夫。”


    “你捂住耳朵，怎么可能听见他的心跳？


    你封住心房，怎么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来自真实世界的声音指引她走出幻境，姚萱转回身来。


    刚说话的女人坐在隔壁桌，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


    上半身穿LV高定衬衫，价值过万，下半身穿破洞牛仔裤，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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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四五十的地摊货。


    手里拿的是价值二十多万的Montblancl致敬古斯塔夫克里姆特限量款钢笔，手边放的却是泛黄帆布包。


    女人伏在桌上写字，笔尖沙沙作响。察觉她的目光，女人转过头微微一笑，“即兴创作，打扰了。”


    姚萱回之一笑，拎包离开。


    世界上哪来这么多神棍……


    *


    钱江天气古怪，一天之内四季轮换不无可能，只需要一场雨。


    三天前飞离时秋高气爽，这会回来，钱江仿佛入冬了一样。


    风裹挟雨丝吹来，冷雨糊面，脸都冻僵了。幸好起飞前提早看天气，多套了件针织衫，才不至于冻死在天上。


    姚萱手里只有一把小小折叠伞，挡不住瓢泼大雨。


    她给梁晏发消息请求支援。


    消息刚发送成功，抬头便见梁晏站在不远处。


    “穿成这样，我差点没认出来。”


    白色长袖衫搭配黑色直筒裤，外加黑色长款风衣，脚踩雪白板鞋，乍一眼看去，年轻了十岁。


    姚萱随手把行李箱推给他，梁晏顺手接住，取下挂在另一只手臂上的风衣，递给她，“昨天气温暴跌，今天下雨又降了几度。”


    她双手接过穿上，声音颤抖，“大雨天来接我还带衣服，梁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你莫名其妙对我献殷勤，我就觉得自己见了鬼。”


    头发被风衣压住，梁晏侧身帮她整理，“慢慢适应，见多就习惯了。”


    指腹温度传进后颈，形成一股电流冲击。姚萱咬牙哆嗦，狐疑睨他一眼。


    乌云密布，四点多天已经黑了。他们并肩走出机场，雨声嘈杂，梁晏撑开伞，提高音量说：“靠近点。”


    姚萱紧贴梁晏身侧走，路面积水成潭，她低头扫一眼他的白板鞋，再凝视自己的羊羔皮鞋面，一时语塞。


    安全转移到车上，梁晏递来保温杯，“姜枣茶。”


    “下的断肠草还是鹤顶红？”


    “嗯？”梁晏回过味来，笑着说，“出趟差患被害妄想症了？”


    对味了，这样说话才正常。


    她拧开盖子喝茶，梁晏取来后座的毛毯展开，盖在她膝上。


    姚萱含糊不清咕哝，“你今天总给我一种沈小豫的感觉。”


    梁晏闷头捋平毛毯，坐回去，摸出一副眼镜戴上，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放下保温杯侧向左边，姚萱呼吸一滞，努力憋笑。


    金丝眼镜是霸总标配，梁晏也不例外，戴上眼镜之后，他显露出前所未有的……性感。


    该怎么具体描述呢？高岭之花，清冷佛子，禁欲总裁，斯文败类……每一个都挺恰当，又不是那么恰当。


    姚萱稍稍侧身靠着椅背观赏。


    桃花眼低垂，眸中清波荡漾，看仪表盘的眼神自带深情，可他心如止水毫无波澜，深情便转化成为别的东西。


    悲悯，她脑海里蹦出这个词，随即联想出另一个词——菩萨低眉。


    梁晏有所察觉，余光从她脸上掠过，问：“你笑什么？”


    “笑你戴上眼镜，像只闷骚狐狸精。”姚萱眨眨眼，“伊洵年底要出系列套装，梁总考虑来给我当模特吗？”


    “给伊洵当模特？那我们的关系，还瞒得住吗？”


    “也是，那算了。”姚萱转身坐正翻手机，摸到圆滚滚的珠子，“我给你买了小礼物，但你应该不喜欢。”


    “佛珠？不太喜欢，但如果是……”


    “不是！你听谁说我要给你送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