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橡皮……好看？”梁晏疑惑问。


    “橡皮有什么好看的。”姚萱冷哼，“是因为等开考期间，我忘了橡皮是借的，在上面画了一只王八。”


    “然后我拿出两张票子想买下橡皮，你猜那帅哥怎么说？”想起这段糗事，她就止不住笑。


    “他说，两百不够，要二百五？”梁晏垂眸，嘴角弯弯，笑意斐然。


    “对对对，但我当时身上只有两百，幸好监考老师及时进场，不然我上哪给他再找五十去。我怕考试结束被他追债，所以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写完交卷……”


    不对，他怎么知道是二百五？？！姚萱怔怔盯着他，屏住呼吸。


    该不会……是他吧？


    “2011年，钱附考场，我借出去一块橡皮。”梁晏寥寥几句，证实她的猜想。


    “那人在颁奖典礼上说请我吃冰淇凌，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作数，当然作数！”她点头，“我言出必行。”


    “郑聪，前面Sowill停车。”


    *


    午夜，Sowill灯火阑珊，音乐舒缓柔和，他们在靠近幕墙的位置对坐，枕着城市夜景，享受迟到多年的冰淇淋。


    StrawberryParfait造型极具美感，柔光笼罩其上，堪称艺术品。


    顶端草莓鲜艳欲滴，比水润珠光的红唇诱人三分。


    “你好像特别爱吃草莓？”


    不知是从东京回来后，还是安桥村回来后，她每次打开家里冰箱，都能看到新鲜草莓。


    “你可以这样认为。”回答模棱两可。


    姚萱眼珠子骨碌转，计上心头。


    她左手举起手机对准梁晏，右手拿叉子，挑出香蕉船里的草莓，蹦出一长串标准英式英语：


    "Itis0：27,4thDec.GoddessXuancameacroosahandsomegentlemanwholovesstrawberrysomuchatSowill.Emmm……Butheseemsnotwell."


    叉起一颗草莓递到他嘴边，再往左移三公分。


    “Hey!poorfish,don''tbesad.I''llgiveyouwhateveryoulike.Whennotinggoesright,pleasegoleft.”


    音乐戛然而止，梁晏垂下眼帘，凝视裹满奶油的草莓，哑然失笑。


    “你的左边，是我的右边。”梁晏绷不住笑。


    “啊？哦……”她分得清。


    为了逗你开心，本女神付出太多了，梁田螺晏你最好识相一点！


    姚萱晃晃叉子，稍稍右移，将草莓抵上他的右嘴角，“那请这位先生稍微转向右边，吃掉这颗草莓。”


    "Thateverythingwillberight."


    梁晏就着她的手咬掉半颗草莓，姚萱单手托腮盯着他，问：“草莓甜不甜？”


    “……甜。”


    “梁田螺晏有没有开心一点？”


    “……有。”


    “姚女神萱好不好看？”


    “……”


    “喂，田螺精，你怎么可以沉默呢？！”姚萱撇撇嘴，用手勾勒自己的下颌线，眨巴眨巴杏眼，矫揉造作问，“难道我不好看吗？”


    眼眸水光粼粼，仿佛对方一否认，泪花便要落下来似的。


    “唉，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我真该让你自生自灭。”


    她及时止损，撤回半颗草莓。


    始料未及，梁晏扼住她手腕，一本正经道：“我只是觉得，用‘好看’形容你，太肤浅。”


    他缓缓抬头，注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金昭玉粹，柔嘉维则。”


    叉子前后摆动，草莓指向他。


    “虽然听不懂，但我知道你在夸我就行。”姚萱沾沾自喜，将剩下半颗喂给他，“喏，赏你了。”


    梁晏含住草莓咀嚼吞咽，展颜笑道：“抱歉，我今晚情绪不好，让你担心了。”


    “喜怒不形于色，做到九分已经算极致了，你不用苛求自己。谁都会有不高兴的时候，而且你好运爆棚遇上了我，本女神当然要度化你这只……可怜的田螺精。”


    梁晏睫毛颤了颤：“你怎么不问我，没按时回去接你的原因？”


    她漫不经心回答：“你乐意说就说，我不会主动问。我们是合作伙伴，只要你不损害我的利益，我干嘛像深闺怨妇一样，歇斯底里逼问你的私事。”


    “你哄我一次，我哄你一次，我们互不相欠了。再有下次，按——时——计费。”


    *


    齐琦送来Samsara初版宣传稿，她一帧一帧看完，提意见。


    “LOGO直接放角落容易被忽视，就像你基本不会留意通知栏上固定不动的图标。做成动态的，注意艺术感和视觉冲击力，转场的位置要加上，片段也要有所渗透。”


    “不懂的话，去宣传部，找洛彩英请教，让她教你怎么根据场景分解重组异化logo。”


    齐琦边做笔记边回应，姚萱拖动进度条：“还有男声旁白换掉，低音炮不合适，找个贴近梁总声音的配音老师。”


    “姚总喜欢梁总的声音，不如直接请梁总来配啊？”齐琦一脸花痴，想见梁晏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啊……姚总我错了我错了。”


    “没关系”她满不在乎，“喜欢梁晏的人从布西亚半岛排到火地岛，不差你一个。”


    “但梁总偏偏在亿万人中选了您，简直不要太浪漫！”齐琦激动地冒粉红泡泡。


    姚萱两眼一黑，拖到下一幕，催促她记笔记。


    “这个场景滤镜太重，弱化了衣服质感……”


    “暂时就这些问题，尽快改正出二稿，还有什么疑问吗？”


    齐琦合上笔记本抱在手里：“没有，我都记下了，但有件事可能需要您关注一下。我看钱江文旅官博，前天宣布盛园关门整顿，时长不定。”


    利用网红博主踩点宣发，吸引客户打卡拍同款，是引流一大渠道。


    如果盛园直到中旬都不对外开放Samsara将损失一条曝光途径。


    “知道原因吗？”


    齐琦压低声音说：“据小道消息，是盛园内部工作人员手脚不太干净，偷了游客的贵重物品。”


    “行我知道了，回去工作吧。”


    打发走齐琦，姚萱拿起手机给梁晏发消息。


    『钱江首负』盛园，你？


    下午一点四十，梁晏谈完合作回到天亓，正值午休时段结束，职员们三五成群返回工位。


    六十八楼两点钟有场研讨会，他放弃乘顶楼直通梯，改换高层电梯间。


    张总监一见他，笑嘻嘻迎过来。


    “梁总，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刚从澳洲分部带回来的精英，罗芷怡。”


    “好久不见啊梁总。”罗芷怡半身倾斜，挥手问好。


    梁晏正给姚萱回消息，闻言粗略扫一眼罗芷怡，礼貌微笑：“你好。”


    电梯门开，张总监请他先行，梁晏点头道谢，走进电梯，视线回到手机屏幕。


    电梯上行，罗芷怡从纸袋里取出咖啡杯递到他跟前：“梁总，喝咖啡吗？我多买了一杯。”


    梁晏懒懒抬眼，看着她婉拒，“谢谢，我没有喝咖啡的习惯。”


    “我怎么记得，学长你每天午休回来，手上都有一杯咖啡……”罗芷怡自言自语，又不完全是说给自己听。


    至少在有意无意暗示梁晏，他们是校友。


    梁晏自动屏蔽无关言论，视线落在文字消息前的加载圈上。


    『LY』放心，盛园过几天就可以重新开放。


    『LY』今天周五，晚上想吃什么？


    通常周五姚萱回家早，虽未明确约定，但周五共进晚餐，似乎已经形成惯例。


    家里只有两个人，他们出门上班“错峰”，回家也在“错峰”，工作日基本见不到面。


    休息日两天，姚萱不可能闲在家里，要么主动加班，要么出去和朋友疯玩。


    照这样算下来，周五晚上相当于他们唯一相处时段。


    然而，本周唯一时段也被剥夺了。


    『伊洵姚总』今晚约了人，不在家里吃。


    “梁总，68楼到了。”


    电梯门关上，罗芷怡腆着笑脸问：“总监，我们和伊洵有合作吗？”


    刚才梁晏垂下手机至锁屏一瞬间，她瞟见“伊洵”两个字。


    张总监举起文件夹，拍一下罗芷怡，耳提面命，“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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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工作，没看见梁总手上戴了婚戒啊？”


    “他结婚了？！”


    “结婚大半年了，上个月才被爆出来。咱老板娘是伊洵女总裁，要能力有能力，要颜值有颜值，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电梯上到七十二楼，张总监迈出一步，回身警告，“我是看中你的工作能力，才把你从分部带回来，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阶梯会议室里，气氛无比压抑。十分钟内pass三个提案，开创历史新高。


    此次会议旨在细化MR技术进一步提高发展与加强实践应用层面上的问题，即在共同发展策略不变情况下，确定明年研究侧重点，落实到具体项目上突破技术瓶颈，通过实践测试反馈改进，再将成熟的研究成果对应融合剩余项目，达到各分项共同发展的目的。


    下一位汇报人调出PPT，讲述分组提案。


    “各位领导同事们好，第四小组认为MR技术在建筑领域应用具有前……”


    这组汇报人一句话还没说完，梁晏已按下否键，会议主持人忙喊第五组上台。


    这组人，显然没有认真准备。房地产市场下行，连独占鳌头的亿通都在谋求转型升级，他们竟然还觉得MR和建筑结合有前景？


    “各位领导同事们好，第七小组基于对骨科四级手术现存耗时长、难度大等现存问题以及骨科医生对技术设备的需求分析，认为MR技术可结合医疗设备……我们与安颂长期友好合作关系，将能给初期研发、成果测试等提供便利条件。”


    第七小组完成汇报，令在场之人松了一口气，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第一排正中间的背影上，等待判决。


    梁晏鼓掌表示肯定：“提案关注现实问题，相关细节完备，可以看出你们为此付出的劳动。”


    “但是，试验成本太高，且预期成果过于乐观。至少目前阶段来说，患者更愿意相信医生而非一项并不成熟的技术。”


    “下一组。”


    否决速度快速，预计五点结束的会议，到三点半时，二十六组提案全部走过一遍，仅有四组通过初选。


    其余人员散会退出，初选组员留下进行汇报。


    “13组，再细致讲一遍试衣提案。”


    *


    热油顺着梅花肉纹路慢慢滑下，褪色，泛黄，滋滋冒出热气。


    翻面，炙烤，软熟烤肉逸出咸香。


    肉放进餐盘，沈止豫眼皮上抬，余光浮掠而过。


    类似情况重演好几次，几乎每次往餐盘里送食物，沈止豫都要这样欲言又止看她一眼。


    “想说就说，想问就问，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需要你反复推敲吗？”


    沈止豫放下烤肉夹，抽纸擦手，端起果汁抿一口，放回原位。


    双肘撑在桌子边缘，小臂呈钝角张开，右手搭在左手上，食指缓缓拨动晶蓝珠串。


    他垂下脑袋，经过一番心理建设，终于鼓足勇气开口：“有个问题压在我心里好多年，只是我怕问出口，会给你造成困扰。”


    姚萱模仿沈止豫的动作，下巴搁在手背上，望着他说：“可闷在心里，也给你造成困扰，那不如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沈小豫，不要总忽略自己的感受去为别人着想。”


    “你不是别人。”他停顿一下，补充道，“……许小宁也不是。”


    “你没把我们当别人，更应该有话直说。”


    “在你心里，我和许小宁是同等重要吗？”他语速飞快说完，生怕迟疑一秒，就问不出口似的。


    姚萱沉吟片刻，垂手拿筷子，夹起烤肉裹调料。


    “对不起，如果你不想回答，就当作没听过。”


    每当她沉默或皱眉，沈止豫立刻开始反思自己的言行。


    “如果你确定问的是同等重要，我毫不犹豫回答你，是。但如果你想问谁更重要，那的确挺为难我的。”


    诚如沈止豫了解她，她也同样了解沈止豫。


    她把裹好料的肉递过去，“沈小豫，你知道我不是心思细腻的人，没法及时察觉你的情绪。如果有哪件事让你觉得我偏向许小宁了，你要直接说出来。”


    沈止豫端起餐盘接，眼睛下瞟，有意避免和她视线交汇。


    “许小宁知道你和梁晏是契约结婚。”


    “可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