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灵明月高挂枝头，皎皎月光如瀑倾泻，照亮茕茕夜归人脚下的路。


    沈园内，灯火阑珊，山茶花已凋零，森冷月光犹如挽联，幽幽笼罩其上。


    沈止豫驻足看了一会，踱步进屋。


    室内灯亮如昼，沈儒独坐灯下，双手下棋。


    “爸，还没睡啊？”


    “嗯，你姚叔刚走。”沈儒分神看过去，瞧见儿子狼狈模样，眯眼笑了笑。


    “过来陪我下棋，我们爷俩好久没对过招了。”


    沈止豫随手将外套挂在椅背上，入座收棋子。沈儒端起茶壶添茶，问他喝不喝。


    “来点吧。”他小时候常陪爸爸喝茶，后来在国外喝咖啡居多，口味变了，喝茶次数便少了。


    “又偷偷去看老姚闺女了？”沈儒一眼看穿。


    棋子扫落藤盒，沈止豫矢口否认。


    沈儒朗笑调侃，“总不能是去看宁丫头吧？爸爸活到这把年纪，难道猜不透你心里想什么？你喜欢萱丫头，不必每次都加上宁丫头打掩护。”


    类似“为了拥抱你，我拥抱了全班人”的青春故事，沈止豫以为只要自己凡事加上许箬宁，便能瞒天过海。


    殊不知，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您都知道了……”他抿唇浅笑。


    “当局者迷，除了她们两个人，谁看不出来你对萱丫头有意思？小豫，爸爸不反对你继续喜欢她，但你自己要把握好度。毕竟，萱丫头已经结婚了。”


    姚、沈、许三家是世交，姚萱也算沈儒半个女儿，如果这对青梅竹马心意相通，他没理由不赞成两家结秦晋之好。


    当初得知儿子心思，他曾和姚文廷夫妇通过气，姚家同样十分属意沈止豫，于是两家家长有意无意撮合过。


    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姚萱对沈止豫，没半点心思。


    眼看孩子年纪大了，魏明薇开始张罗给姚萱安排相亲。谁也没想到，姚萱真遇上看对眼的，不久后就嫁了。


    “爸放心，我心里有数。而且姚小萱……已经在办离婚了。”


    “哦？”


    “这事您先别和魏阿姨说。”


    沈儒点头，“机会摆到眼前，可得抓紧了。止豫止豫，爸妈给你取的名字，蕴意就在这，希望你说话做事，果断利落。”


    可现实恰恰相反。


    沈止豫学走路时期，总怕摔跤不敢迈脚。


    三岁那年，父母带他去姚家串门，初见姚小萱，他便被瓷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吸引，明明特别想和她玩，却只敢躲在角落偷偷看。


    最后，是姚小萱主动走过去，朝他伸出小手。


    只凭这一步，从此姚小萱住进他心里，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沈止豫把黑棋子落在边缘，说：“等她办完离婚吧。涉及情感婚姻问题，女孩子总是更容易遭受非议。我不想因为自己过早表明心迹，害她被别人指责婚内出轨。”


    他爱姚小萱，也希望更多人爱她，更希望她一辈子都活在爱里。


    反正都等十几年了，不急这十天半月。


    “你看看，又退缩了。”沈儒对着棋局比划，“这颗棋落四线，往这边来，征吃，定胜负。你落在二线，对这盘棋，几乎没有影响。”


    沈止豫浑不在意，“爸，我们俩下棋，输赢不重要。”


    “如果输赢不重要，为什么要定义输和赢？”沈儒目光炯炯，在棋盘上走一步看十步，“如果输赢不重要，为什么人人都想赢？”


    “小豫，没有人生来与世无争。宣称自己与世无争的，是那些已获得所有、无需再争的人。”


    *


    伊洵大楼门厅摆满鲜花，花路向里延伸，直铺到大会议厅门口。


    厅内座无虚席，清亮女声慷慨激昂，混着窸窣电流声潺潺流出。不多时，掌声雷动。


    姚萱在台上发言，发现部分观众回头看，她面不改色继续讲，余光却不自觉随众人视线瞥去——梁晏来了。


    来便来了，还前呼后拥，盛装出席，唯恐别人注意不到他。


    他换了新发型，二八侧背，将平时垂落眉梢的黑发梳上去后，褪去温柔，增添不少冷感，精英范儿十足。


    银丝细框眼镜搁在高挺鼻梁上，衬得肤色犹如雪色。他的唇色，和YSL那款号称清冷绝色的口红相似度高达90%。


    着装倒没多大变化，依然衣冠楚楚。


    银鱼胸针别在驳头眼上，与眼镜交相辉映，口袋巾折成最正式的一字型，配饰精致齐全，一副出席国际会议的严谨样。


    最夺人眼球的，当属法式直角袖口上缀的狐面袖扣。袖扣代表内敛优雅，是成熟男人的象征。然而狐面代表风骚魅惑，矛盾叠加竟毫不违和，反而增强了禁欲感。


    他今天可真高调。


    跟班就近找位置坐，梁晏来到第一排，向姚家人低声问过好，方才落座。


    坐定，他微微仰起头，目光缱绻，深情凝望。


    姚萱自诩站C位演讲游刃有余，不想却因他的目光心跳加速，以致句末最后一个字颤了一下。


    视线从梁晏身上移开，她迅速调整状态。


    后排低头摸鱼的职员们纷纷放下手机，趴着前排靠背，两眼放光。


    “这简直是颜狗盛宴！”


    “周年庆能不能多开几次，换成周月庆也不是不行……”


    “梁总沈总小姚总，谁懂三个高富帅坐一起的含金量！想在姚总视角正面欣赏。”


    ……


    “伊洵的成功……感谢最具慧眼的合作伙伴们选择伊洵，感谢最美丽的顾客朋友们支持伊洵，感谢每一位为伊洵呕心沥血的战友们。希望我们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姚萱念完最后一段话，掌声麻木响起。


    工作为的是薪酬，画大饼没用，加薪最实在。


    果不其然，在宣布工资上调率和增设奖金项目后，全场沸腾。


    “啊啊啊啊姚总您是我的神！”


    姚萱无奈发笑，沿用接地气的方式说：“大家努力工作，无论房子车子还是优质对象，都会有的。”


    说完扫过前排几位惹眼的帅哥，职员们心领神会，眼神在姚萱和梁晏之间来回往复，意味深长“哦”了五秒。


    姚萱鞠躬下台，姚荻自觉让出梁晏身边位位。姚萱伸手抓姚荻抓了空，下一位发言领导上台，她不得不尽快落座。


    “喝水。”沈止豫绕过梁晏给她递水，姚萱淡定接过，全程没给中间人眼神。


    按部就班走完流程，众人分流去餐厅享用晚餐。


    内部通道，姚文廷父子走在最前，语重心长教育姚荻向姐姐好好学习。


    姚萱和魏明薇手挽手尾随其后，母女俩嘀嘀咕咕。


    “刚在会议厅，你和阿晏怎么一句话不说？”


    “避嫌啊。那些人眼睛都长他身上了，如果我和他腻腻歪歪，将会导致少女们美梦破碎，不利于提高她们的工作积极性。”姚萱胡扯一通。


    魏明薇戳她脑门数落，“你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好。别人觊觎你老公，你不吃醋就算了，还推波助澜，让阿晏怎么想？”


    姚萱靠在魏女士肩上撒娇，“我美丽迷人优雅妩媚的母上大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您一样嫁给爱情的。”


    假夫妻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何况他们正在半离婚阶段，不适合交往过密。


    她和梁晏勉强算得上公众人物，但又不是明星idol，没必要刻意营销恩爱夫妻人设。


    入席后，梁晏迟迟没来，姚萱奉命去找他。原路返回，正碰上他从会议厅出来。


    “我妈找你。”她不看他，像个传达指令的机器人。


    “我可能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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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梁晏看表，碧绿手串一并露出，嗞啦嗞啦，不绝如缕，“七点有个饭局。”


    这会刚过六点，晚高峰没结束，路上有概率堵车。


    姚萱扭头就走，高跟鞋踢踏声响彻走道。


    地点定在滴金玫瑰，距离约七公里，一个小时，绰绰有余。


    他只是……想和姚萱多说两句话，想让她正眼看他而已。


    可她连这点期待，都吝啬满足。


    梁晏凝视着远去的背影，哑然失笑。


    滴金玫瑰会所内，巨型圆顶吊灯散发暖黄灯光，映照大理石墙面上，石纹宛如水波荡漾。


    Sarabande舞曲轻柔舒缓，在边庭中悠悠回响。衣着华丽的女人扭着纤细腰肢，踏着轻盈舞步，时不时发出娇笑，伴随微微喘声，引人遐想。


    梁晏目不斜视路过，径直上顶楼。抵达目的地。郑聪推开门，包厢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幕墙框出城市夜景，希腊穹顶流光溢彩，哥特教堂尖顶高耸如云。玻璃镜面倒映出室内情景。


    沙发上，道貌岸然的男人们，左拥右抱，吞云吐雾。性感美女们，手执酒杯，依偎在他们身旁，掐着娇俏嗓音同他们私语调情。


    聊着聊着，男人们便动起手来。更有寡廉鲜耻者，咸猪手伸到红裙下摆弄晋江结。


    启飞太子何喜听到动静，忙推开女伴出来迎接。他朝梁晏伸手，热情洋溢地笑，“久违了梁总。”


    室内短暂安静，所有人齐齐回头看。


    梁晏瞧着水光淋漓的手皱眉，何喜打个哈哈，把手收回去，在花衬衫上抹两下，俯身做出“请进”手势。


    梁晏刚坐下，便有两位美女含羞带怯围上去。


    高个的穿大红色修身长裙，身材凹凸有致，性感热辣；另一个清纯娇小，身穿香芋紫色短裙，腰绑水光纱宽束带，灯光斜照水光纱，她宛若清澈碧池中，堪堪盛放的水浮莲。


    但梁晏注意到的，只是这人穿了香芋紫裙。


    何喜见梁晏视线在清纯小妹身上停留一秒，嘴角浮现得意笑容。


    “国民初恋杨可可，之前几次请她都不来，我说今天您要来，人可是巴巴追来了。”他热情介绍。


    杨可可俏皮吐舌，“我们在环球港台球厅见过的，那天，您和星恒娱乐的徐总一起，还有印象吗？”


    “没有。”梁晏不给一点好脸色。


    几乎每次去台球厅，他都和徐瑾逸一起，哪能记得某天某个角落擦肩而过的路人。


    红裙高个幸灾乐祸，趁机递烟。梁晏摆手婉拒，直言屋里太闷。


    在场之人猛吸一口，陆续掐掉雪茄。威士忌送到手边，梁晏接过拿在手里，正想跟何坤谈正事，几位纨绔少爷一唱一和打岔。


    “可可，发什么愣呢？车厘子。”贾焕给杨可可使眼色。


    杨可可迟钝地“哦”一声，忙把墨红的车厘子捧到梁晏面前。


    何喜一拍大腿，连声哦哟，“我的好妹妹，喂啊！要我教你吗？”


    水润珠光果实触上红唇，对面高楼光点明灭，这一幕定格在液晶屏上。


    屏幕忽亮，姚萱低头看，笑容僵住。


    【你老公在滴金玫瑰泡妞】


    “姚总，刚有人让我转交给您。”关晓依气喘吁吁追来，姚萱降下车窗，接过信封撕开。


    一沓照片掉出来，最上面那张，纯欲少女坐在矮几上，纤细小腿斜支着，裙下春光若隐若现。


    她手上拈一颗车厘子，红着小脸仰望人模狗样的梁二。


    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扣少女皓腕，柔嫩肌肤微微晕染出粉色。夜色撩人，气氛暧昧，狗男人那双多情桃花眼将将垂下，似在欣赏一朵娇花。


    鲜艳欲滴的车厘子贴在狗男人唇上，水珠洇湿唇瓣，唇面水润珠光，仿佛被几十张樱桃小嘴亲过似的，特别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