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正好，意兴正浓，忽然有人敲车窗。


    “先生，路边不能停车，请出示一下驾驶证。”


    一群乌鸦盘旋上空，后视镜倒映出的脑袋抖动不止，可以想象，姚萱一定在咬紧牙关憋笑。


    “十分抱歉，刚接了个重要电话。”梁晏翻出驾驶证递给交警。


    交警验过驾驶证后，清清嗓子，“念及你是初犯，这次免除三百罚款。但交通规则我必须跟你强调……”


    “您还是收罚款吧……”梁晏亮出付款码，“我太太淋了雨，耽搁久了容易感冒，谢谢谢谢。”


    交警语塞，咽下长篇大论，成全他缴纳罚款的心。


    “空调开太高浪费资源，自己也不舒服，你的脸都热红了。”


    梁晏闷咳一声，瞥向后视镜，见自己脸上的确泛红。最明显的是耳垂，红得滴血。


    交警提醒一句“下次不要路边停车”，挥手放他们离开。


    车开出一百米距离，姚萱憋不住大笑。她边笑边捶驾驶座靠背，“太荒谬了！”


    有时候，不能怪她浪漫过敏。主要是她和梁晏一起，经常能碰上稀奇古怪无厘头的事，仿佛受了诅咒。


    “回家继续。”大好机会功败垂成，他有点烦躁。


    “没法继续。”姚萱竖起食指左右摆动，“见色起意，是一瞬间的感觉。”


    *


    关晓依抱来两束花，姚萱看着其中一束，没忍住吐槽，“这什么玩意？好丑。”


    花瓣基部垂下十几条黑紫色细丝，长达四五十厘米，整个花序像只龇牙咧嘴的野兽面。


    “很小众，没见过。”关晓依摇头尬笑，“梁总送的花，可真别致。”


    梁晏给她送花？这丑玩意……姚萱两眼一黑，拍照发给梁晏。


    桌面微振，某位正在开线上会议的总裁，破天荒拿起处在镜头盲区的手机。


    『姚女神萱』这什么丑东西？


    『LY』老虎须，长在热带雨林里的一种花。


    『姚女神萱』这花也就送我才会收，换作别的女人，你已经躺黑名单里了。


    『姚女神萱』但是，为什么送我花？


    正因为知道姚萱会收，他才选择送老虎须。花店里的花，常见的、名贵的花材，想必沈止豫都送过了。


    如果他再送类似的花，姚萱必定看一眼就忘。他只好推陈出新，联系了好几家马来西亚特供商，才得到这束老虎须。


    屏幕小窗里，他嘴角微微上扬，白皮小伙话语中断，问自己是不是哪里讲的不对。


    "Goon，it’sgood."


    另一束花，是沈止豫送的铃兰，卡片以“对不起”三字开头。


    姚萱没仔细看，推进一堆文件夹底下。


    喜欢一个人，比不喜欢一个人，更不需要道歉。


    他反复道歉，反而增添她的歉疚。


    友情怎么会变质成爱情呢？姚萱想不明白，兔子怎么会喜欢朝夕相对的窝边草呢？


    都说距离产生美，沈止豫见过她各种丑样子，为什么还能喜欢她？


    这个问题，大概揪不出答案。


    她不会主动去问沈止豫，即使问了，他也未必答得上来。


    午休时间，沈止豫发来一条消息，他可能纠结了一上午。


    『沈小豫』你画的二十九年我看完了，画得很好，我很喜欢。


    顶端“正在输入中”持续十分钟，收到第二条。


    『沈小豫』剩下的空白页，我会逐年逐页补全。


    姚萱飞快输入一行字——你确定看完了？


    手指悬在“发送”上方，纠结老半天，最后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沈小豫』我看到了，你如果不知道怎么回复，就不用回复，不要有负担。


    『沈小豫』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想听你亲口告诉我。我不奢望能进一步，只求你不要退一步。


    姚萱丢下手机，蔫啦吧唧趴在办公桌上，郁闷吹口气。


    过一会，她重新捡起手机给许箬宁发消息。


    『钱江首负』这几天你多关心关心沈小豫。亲亲.jpg


    『许小宁』你俩给我炸这么大个雷，本宫想亖。吐血.jpg


    『钱江首负』有脸说，要不是你多手多脚，根本不会闹出这些破事！破口大骂.jpg


    『许小宁』死开，你俩乱|伦还赖我，说好姐妹一生一起走，最后只有我是——狗.jpg用不着你说，我绝对不会让他殉情。你呢？你不需要本宫的爱么？


    『梁田螺晏』瑾逸说，追女生要从一束花开始。


    『钱江首负』不需要，有只田螺精想泡我，我快被他的爱淹死了。


    发现信息发错人，她火速撤回，没想到梁晏已读，并给她回了六个点。


    二十一楼品牌部，姚萱找沈听棠了解项目进度，组员说沈听棠在茶水间，于是她朝茶水间去。


    听见宋副部语气猥琐使唤沈听棠倒咖啡，姚萱停下脚步，借咖啡机工作声响掩护，挪到茶水间隔墙外。


    “您的咖啡，我先回去工作了。”


    “哎，听棠妹妹别急着回去。坐下，陪我喝完这杯咖啡再走。”


    “我工作还没做完，宋部长见谅。”


    宋浩楠恼羞成怒，噌一下站起来，布满老茧的咸猪手伸向包臀裙，“沈听棠，别给脸不要脸。你在前几家公司陪床上位的光辉事迹我都知道，装什么清纯？”


    “宋部长，您在说什么？”沈听棠奋力挣脱，哐当撞在墙上。


    “为了点业绩争得头破血流，何必呢？你跟我，你想要的职位，我直接给你。听棠妹妹，这活儿你有经验，别再欲擒故纵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宋副部，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权力？”


    姚萱自墙后走出，宋浩楠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姚姚总，什么风把您吹下来了？您有什么事让关秘通知一声，哪用得着您亲自跑一趟。”


    “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你的辞呈。等人事部辞退也行，法务部将向法院起诉你对女员工性骚扰。”姚萱拉着沈听棠回办公室。


    和沈听棠聊了一小时，姚萱像只泄气的皮球，蔫嗒嗒趴在办公桌上消化。


    一两个月，相当于沈听棠入职不久，便遭到宋浩楠骚扰。


    公司里潜伏着这种人渣，她一无所知。这幢楼里，究竟藏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姚总，前台说梁总来了，要见您。”


    “让他上来。”


    “没到下班时间，找我谈工作吗？如果还是MR那事，免谈不送。”姚萱抓着钢笔想对策。


    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远道而来的天亓梁总。


    倍受冷落的梁晏三两步来到办公桌前，随手拖来一把旋转椅，在她对面坐定。


    姚萱吝啬瞅他一眼，“工作期间严禁谈情说爱，你有事说事。”


    “等你下班。”


    “翘班来等我下班？”


    “当然不是，全公司都下班了。”


    “为什么？”


    “因为，今天我心情好。”


    “……”


    这是霸总文里的新型套路吗？


    总裁取得追求女主的通行证，龙颜大悦让全体职工提早半小时下班？


    “等我下班干嘛？”


    “谈情说爱。”


    “……”


    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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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自己这样很幽默吧？


    姚萱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立马将抽风之人推到落地窗前面壁思过。


    直到下班，梁晏才被允许说话。


    “承哥和嫂子想请你吃饭，你想去吗？”


    姚萱想了想，点头答应。


    她特别想见见传说中的神秘嫂子，那位驯服谢承舟的神秘女子。


    “宋部长离职了？怎么回事？”


    “那个心机婊过河拆桥呗。”


    “那个？哦，靠不正当手段升职那个啊。”


    一群人推推搡搡走出电梯，落在最后的沈听棠，怀抱一束白玫瑰，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电梯门缓缓关闭，走神的人终于醒过来，蹑手蹑脚走出伊洵大门。


    广场上停了一部白色奥迪，沈听棠东张西望，见四下无人，偷偷打开车门，钻进副驾驶座。


    满鲜居雅间环境清幽，姚萱和梁晏到场时，云湘和谢承舟已经入座。


    万万没想到，素未谋面的大嫂，是写《掌中玫瑰》的湘竹君老师。


    “小萱，是这样称呼吧？我叫云湘，我们在东京见过。”云湘犹犹豫豫伸出左手，发觉不对，抿唇笑了笑，换成右手。


    姚萱回握手，不禁感慨，“可算见到庐山真面目了，大嫂。”


    谢承舟微怔，云湘打个哈哈，让她叫名字就好。


    云湘一袭素白衬衫裙，黑长直头发披肩，皮肤莹润雪白，体型娇小玲珑，从外貌上看，感觉和傅希差不多年纪。


    可声音和气质，都带有一种遍历人间疾苦的沧桑感。


    四人入座，上菜开锅。姚萱看着火锅食材，再瞅瞅两位一丝不苟的霸总，总觉得违和。


    显然窄，云湘也意识到这一点。


    她上手扯掉谢承舟的领结，扒下西服外套，解开衬衫上两颗纽扣，摘掉袖扣将衣袖撸至关节。


    精英霸总爆改冷面白领。


    梁晏转向姚萱，暗示他也想被这样“蹂躏”。姚萱不睬他，拿出手机和云湘互换联系方式。


    “你真的不喜欢出门吗？好几次想见你都扑了空。”


    “不喜欢，外面世界SB太多，看见他们我就感到悲哀。”


    “湘湘，别这样说话。”谢承舟拍云湘膝盖，无奈地笑。


    云湘往锅里下菜，“你看，这也是我不想出门的原因之一，他连我说什么话都要指指点点。这次要不是阿晏有难，我肯定不来。”


    热气蒸腾，沸水滚滚，梁晏稍微关小火，拿起公筷为姚萱捞菜。


    鸳鸯锅一红一白，云湘从红汤里夹出响铃卷，放进自调酱料碟里染成大红色，咀嚼吞咽，咂咂嘴。


    “不够辣，谢承舟你让人给我整点小米椒来。”


    “你肠胃不好，不能……”


    云湘脸色一沉，谢承舟没往下说，但也没有满足云湘的要求。


    姚萱夹一块肥牛卷，借云湘的蘸料浅尝一口，差点喷火。


    有口难言泪两行，姚萱边哭边咳，糗样逗得云湘哈哈大笑。


    “劝你不要轻易尝试，我的口味和你们口味不是一个维度的。”


    缓过来后，姚萱默默把肥牛卷挑出去。


    围坐吃火锅这件事本就有助于促进感情，加上辣椒引发的乌龙，场面迅速活络起来。


    姚萱和云湘畅聊各种八卦，边上两位有一搭没一搭说这个项目提那个项目，时不时给她们夹菜添水。


    聊着聊着，聊到富士山初见，姚萱说：“荣幸之至，我是第一个听岩浆那首诗的人。”


    云湘举杯挑眉，“灵感因你诞生。”


    “因为我？”姚萱迷惑。


    “对，准确来说，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