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陈瑟将她扶起来。


    “陈姐姐……”林姝紧紧抱住她，干嚎几声，将自己在冥界遭遇的一切完完整整、一字不落地全说了出来。


    说完，她还一脸委屈，“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真是难为你了。”方明宿也道，“多亏有大师兄，是他画了唤神符请来山神，哦……对了。”


    方明宿将树下盘腿而坐闭目养神的绿发少女指给林姝，“这位是山神青黛。”


    “……”山神？


    “是真的神仙吗？”林姝在陈瑟耳边轻声问。


    陈瑟点点头。


    趁着人家闭眼，林姝细细打量。青黛拥有一头生机勃发的绿色长发，简单系成一整条长而粗的麻花辫，戴着一顶各色鲜花编织的花环，发间也坠着零星小花。


    身上穿着件比头发颜色稍浅一些的绿色长裙，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神。也许是受了各种电视电影的影响，加上从没接触过的原因，神在她印象里总是神秘、强大又带着令人心生畏惧的脱离世俗感。


    青黛更像是邻家小妹妹，或是西方童话中的山野小精灵。


    她看得太入迷，以至于青黛打坐结束刚睁开眼便和林姝对上视线，那是一双烟紫色的仿佛泛着冷气的眼睛，平白为青黛添了几分疏离气质。


    “你为何一直盯着我？”青黛站起来步步朝她靠近。


    “我想知道……如何……才能成神？”


    鬼使神差的，林姝注视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掩饰的将自己内心想法说了出来。包括青黛本人在内的所有人俱是惊得一时没能说出话来，现场鸦雀无声。


    连一向淡定的沈寤生眼眸都颤动了一下。


    “不是。”林姝反应过来，手足无措地找补，“不是，我没想问这个的。”


    她对着青黛满脸歉意，“对不起，你就当我失心疯，当我没问过。哈哈，山神大人头上的花环好漂亮呀，是怎么做的……哈哈？”


    救命……好尬。


    林姝十分生硬的转移话题，妄图将自己的蠢问题掩盖过去。同时暗自唾弃：林姝啊林姝，你干什么呀！想回家想疯了吧，这么隐私的问题也敢问，若是冒犯了神仙，还要不要命了。


    青黛被她兵荒马乱的举动逗笑，嗓音如泉水般温和地安抚眼前不安的少女，“这有什么，不过是如此简单的问题，告诉你便是。”


    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我本是这山间一只普通寻常，法力低微的药草小妖，旁的本事没有，唯独于医术一道精于钻研，熟识各种草药习性。”


    “那是一场来势汹汹的瘟疫，记不清从何时起，在整座山里蔓延了，山下的城镇也受到波及，染病卧床的人不计其数。”


    “最开始，我制药是为了救助山上染病的动物们，到后来发现救人也有奇效，便在各个镇上设篷散药。”


    单纯的药草小妖怀着一颗治病救人的初心，四处奔走，为饱受疫病煎熬的人们，带去生还的希望。


    “那场瘟疫过后镇民们为我塑了像，日日供奉祈求平安。我便是受了这香火，才得以脱去妖身，拥有一个山神的身份。”


    “只不过。”青黛表情有些落寞，“如今山神庙逐渐荒废，前来参拜之人少之又少，我的神力已然所剩无几了。”


    林姝想到了他们去见李二时，落脚的那座冷冷凄凄，满目荒凉的破败山神庙，想来便是供奉青黛的。


    但很快她又轻松欢快地哼哼了两声，“不过我本来也无甚在乎，只是回到从前当药草小妖的日子罢了，也很快乐。”


    ……唉，怎么可能不在乎，若真不在乎便不会露出难过的表情。


    呸呸呸，坏嘴，真不会说话，林姝再次唾弃自己。


    因着青黛的讲述，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沉重，林姝正绞尽脑汁想着说点什么来缓解的时候，沈寤生措不及防喷出一口血。


    粘稠的红黑色血液欲掉不掉挂在他唇边，沈寤生前后晃了晃，忽然直直向前栽去，方明宿离得最近，赶紧一把将他兜住，慢慢放到地上。


    陈瑟执起手腕探查，没一会儿眉头深深蹙起，脸色越来越难看。


    “陈姐姐，出什么事了？”林姝紧张地询问，直觉沈寤生一定是在冥界找她的时候出了问题。


    “大师兄体内有一股十分霸道的阴寒之气在乱窜，冲击着他的肺腑。”


    闻听此言她确定了，“是在冥界受的伤，陈姐姐，该怎么治？”


    “这……我也没见过。”


    三人着急上火时，一直旁观的青黛拍拍陈瑟肩膀，“或许，让我来试试呢。”


    陈瑟赶紧空出位置，“对……山神大人，你快试试。”


    她真是昏头了，现成的神医不用，自己瞎琢磨什么。


    青黛伸出两指，嫩绿的细藤自指尖蔓延而出，缓缓缠到沈寤生身上，钻进衣领在他周身游走，不过片刻已然找到了病因。


    “他后背有一道鞭伤，冥界的阴寒之气透过伤口钻入他的身体，只要将阴寒之气拔除干净便能痊愈。”


    “不必担心，这阴寒之气我可以拔除，但需要一些时间，先带着他去我的住处吧。”


    方明宿将沈寤生背起来，四人在青黛的带领下穿过一处花枝树藤缠绕，垂吊似门帘的洞口，一直深入，几百米后豁然开朗。


    折腾这么久，天早亮了。


    山洞后面居然是飞流直下的瀑布，水声哗然，日光下泛起粼粼波光。清新凉爽的水汽融入空气中，扑到每个人脸上。


    青黛的小院便挨着这瀑布，一圈树枝围成的低矮篱笆，外圈生长着许多不知名小野花。院中还种着药草，放着晾晒架，未等入内便能闻到淡淡药香，不像神仙居所，反倒像个小药堂。


    她让方明宿将人安置到躺椅上，“多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我会帮他，但光是如此还不够，你们得去帮我采一味药，炽火草，长在卑水崖崖壁上，用来熬药。”


    “我去采。”陈瑟当即便要走，卑水崖正是他们对付蛛妖的地方，位置她很熟悉。


    方明宿将她叫住，“二师姐，我和你一起去。”


    “好。”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当务之急，是安全将药带回来。


    “林姝你留下来好好照顾大师兄。”陈瑟嘱咐道。


    林姝重重点头，“放心。”


    二人离去，林姝和青黛一起将沈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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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衣扒下来翻了个面，露出萦绕着团团黑气的后背。


    鞭痕从左肩胛骨贯穿到后腰，长长一条，皮开肉绽。青黛让她洗了帕子帮忙擦拭，林姝举着帕子越擦越心惊。


    沈寤生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坑坑洼洼的疤痕无数，搞得像小孩胡乱涂鸦的画纸，连块好地方也没有。真不敢想他付出了多少辛苦才走到今天这步。


    更何况……鞭伤是漠姜打的，若不是为了救她，他本不毕再添新伤。


    林姝忽然对沈寤生肃然起敬。


    “放心，我一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林姝暗暗发誓，擦得加倍仔细，认真地像在对待什么价值连城的易碎古董。


    不过，话说回来，沈寤生肌肉线条练的还挺好的，不瘦不柴，嘿嘿嘿，林姝犯了两秒花痴，大饱眼福喽！


    “山神大人，我擦好了。”


    “你别叫我山神大人，听起来奇奇怪怪，叫我的名字青黛吧。”


    青黛边说，边将手指贴近伤口处，细小嫩芽从指尖冒出来，纱布似的完全覆盖住伤口，一阵绿光闪过，薄薄的寒冰将嫩芽冻结。


    一甩手，结冰嫩芽被挥到地上，青黛再次重复，嫩芽覆盖，结冰，换新嫩芽，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后，嫩芽结冰的速度变慢了，青黛脸色却苍白了许多。


    “青黛，歇歇吧。”林姝不放心地提醒。


    “今日最后一次，如此，辅以炽火草，明日寒气便能拔干净。”


    最后一次嫩芽结冰的速度格外慢，大约也同青黛灵力消耗过多有关。末了收手时，她的身形都晃了晃。


    林姝欲上前将人扶住，被青黛躲开，“不用，我没事。”


    她从晾晒架上取了几样药材递给林姝，又指了砂锅的位置，叮嘱了两句才说：“等炽火草取回来一同下锅，我有些累了，可能要睡一会儿。”


    语毕径直进了屋中。


    林姝一人在院中忙碌，生怕自己烂记性不靠谱，过会儿将青黛同她说的每样药该怎么放的步骤忘了，早早便开始准备，把要磨的、要捣的草药全都提前弄好，一堆堆按顺序搁在灶台边。


    弄完她去看沈寤生的情况，见他方才紧紧拧成麻花的双眉如今舒展开来，脸色也好多了，方才真正松了口气。


    珠流璧转，太阳像长着腿一般飞快朝西边奔走，沈寤生的身躯逐渐淹没在阴影中。


    回想青黛说过要多给他晒太阳，林姝站在藤椅前琢磨如何才能把这么大只的沈寤生搬到光线充足的地方。


    思索半晌，她决定连人带椅一起拉着走，毕竟抱是肯定抱不动的，拖着已经是她能想到最省力的办法了。


    说干就干，先摇两下确认藤椅的结实度，接着林姝后撤一步两手勾住藤椅下方的凸起，哼哧哼哧慢慢挪动。


    因为是石子路，藤椅并不稳当，尽管她速度不快，沈寤生还是被颠得东倒西歪，时不时便得给他正正位置。


    千难万难，好不容易连人带椅完全拖到阳光下面，林姝长舒一口气。低头一看，沈寤生竟不知何时醒了。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俊秀苍白的面容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无语，开口道：


    “我只是晕了，不是死了，你想颠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