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岍和乔佲推开门，客厅沙发上，莉莉丝和许贞都穿着华丽的裙装，两人合看一本书，许贞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看得出莉莉丝似乎很喜欢她，不厌其烦地笑着回应她的问题。


    乔佲凑在庄岍耳边小声说：“小许倒是和谁都能说上话。”


    庄岍很是赞同地点点头，许贞的社交能力比她的异化还要令人羡慕。


    “我们迟到了？”乔佲出声，提醒两人她们已经到了。


    “才没有！”许贞从沙发上弹起，像个小炮弹一样飞奔到门口，一下子撞到庄岍身上，庄岍反应迅速揽住她，但还是被她的力道撞了个踉跄。


    庄岍带着她站稳，无奈说道：“慢点跑。”


    乔佲在一旁调侃道：“小许老师的欢迎仪式有点太隆重了哦。”


    许贞冲她皱了皱鼻子，又仰头问庄岍：“庄姐姐，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庄岍上下打量她，许贞今天的装扮是她没见过的娇俏模样，先前被白塔救下时，海啸带走了她的漂亮衣裙，许贞只能借研究员们的私服穿，现在回了自己家，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身上的繁复裙装更是一看就价值不菲。


    看着许贞期待里带着一丝坏心眼的表情，庄岍就知道她的答案不会是新衣服这么简单。


    她对着许贞晃荡着的有些复杂的双马尾伸出手，替她整理了一下缠在装饰上的发丝。


    “你换护发精油了？”


    许贞喜欢果木香气，但她的头发上却是与她性格相差甚远的浓烈的脂粉调，香得有些刺鼻。


    乔佲凑近仔细分辨，调侃道：“可惜我们警犬科限定物种，不然我也给你报个名。”


    “……”


    许贞抬起手臂，在胸前打了个大大的叉：“回答错误！其实……是莉莉丝阿姨帮我梳的发型啦！怎么样？好不好看？”


    庄岍点点头：“和你的衣服很搭。”


    “嘿嘿~”


    莉莉丝在许贞跑走后就跟着站起身，戴着黑色蕾丝绣珍珠手套的手半掩着妖艳的红唇，款步走到她们面前。


    优雅，是庄岍对她的第一印象。


    从她身上飘来的浓烈脂粉香气，和她在许贞头发上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看来她们聊得很好。


    “莉莉丝女士，好久不见。”乔佲歪着头，主动开口。


    “哎呀，大乔你也来了？”莉莉丝浓密卷翘的睫毛来回扇动，面露的惊讶不似作假，她很自然地拉起乔佲的手，合在自己掌心，“是好久不见呢！两年多？你瞧你，都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乔佲嘴角抽了抽，她两年前提交调任申请时还和这人碰过面，一个因为文学需求被吸纳进来的女人，和她甚少有工作上的交集，怎么现在做出一副和她多么亲昵的模样来？


    怕不是有所图谋。


    见乔佲这番，莉莉丝嘴角上扬，目光却越过她，一早就落在了庄岍身上。


    我的黑森林蛋糕啊……


    庄岍隐隐感到一阵不自在，就像是……被人监视着！


    她顺着不适感找到源头，正是笑意盈盈的莉莉丝，入户处的顶灯在她眼下拉出睫毛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有些老态的眼眶里装着的东西。


    “你好啊，小甜心。”莉莉丝的话里带着一丝热切。


    “李斯王女士，您好，我是许贞的朋友，您叫我庄岍就好。”庄岍对她点头致意，她有些应付不来莉莉丝的热情，只能略带疏离地做出回应。


    “庄岍，请允许我这个老太太喊你‘小’……‘甜心’！你非常适合这个称呼！还有，千万不要那样喊我，你就像她们一样，叫我莉莉丝！”莉莉丝说完这话，连忙拍了拍胸脯，她险些就要将心里念叨着的“小甜品”宣之于口了。


    庄岍并不觉得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昵称和她有多么契合，她将求助的目光放到了许贞身上。


    许贞嘿嘿一笑，看着庄姐姐一成不变的脸上露出窘迫的表情，她不免有些幸灾乐祸，“我觉得挺好的嘛！庄姐姐是一款口味特别的小蛋糕！叫小甜心也不错！”


    莉莉丝闻言，一把搂住许贞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我的小甜品师，你一定是世界上最甜的小女孩儿！”


    许贞被莉莉丝的甜言蜜语夸得有些飘忽，脸上挂着呆愣愣的傻笑，猛然反应过来她们在门口站了许久。


    她一拍脑门，连忙招呼几人：“哎呀！怎么都站在门口！走走走，我们进去聊啦！”


    客厅里的沙发很大，四人并排也丝毫不显得拥挤，庄岍和乔佲坐在了许贞的右手边，莉莉丝则选择了一开始的位置，坐在了许贞的左边。


    许贞尽职尽责地承担起了主位功能，在另外两个早已备好的金边茶杯里添上温热的红茶。


    双方碰面，许贞作为中间牵线人的任务算是正式结束了。


    莉莉丝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幽幽地看向庄岍，面露忧愁地叹了口气。


    “唉……”


    这一声不合时宜的叹息，惹得三人齐齐看向她。


    意识到莉莉丝看的是自己，庄岍关心道：“您这是？”


    莉莉丝回答：“见到你们是很开心，但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儿子，我很担心他，我这颗心总是飘着。”


    三人对视，她的儿子？不就是王尚道吗？


    “小甜心，告诉我，你有他的消息吗？小甜品师说你们在船上见过他。他从前任务一结束就会同我联系，可这次，突然没了音讯，我实在放心不下。”


    “这……”庄岍看向乔佲，来时，乔佲将她知道的关于莉莉丝的情报都告诉了她，按理说，王尚道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莉莉丝应该是第一知情人。


    而她却是一副深感担忧的样子，乔琪权利再怎么大，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把王尚道处理掉，面前的女人是真担忧还是装的？


    庄岍更倾向于后者。


    乔佲接收到她的信号，嗤笑一声：“莉莉丝，大家都不是傻子，没必要费力气演戏。你儿子在乔琪手底下当差，监守自盗，乔琪的处理方式你也有所耳闻吧？”


    扔进海里喂鱼！乔琪似乎热衷于将叛徒变成鱼食，那些被扔下海的人生死不知，但却没人再见过他们。


    有莉莉丝这层血缘关系在，乔佲可以肯定王尚道还活着，但对莉莉丝来说，就是要不要费力捞人的抉择了。


    “天呐！”莉莉丝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是被乔佲的话吓到了，“你……你说的是真的？我的儿子怎么会……不，我的儿子怎么会是叛徒？”


    莉莉丝还在演，试图激起某人的同情心，但正如乔佲所说，这里没有傻子，就连年纪尚小的许贞也是人精，莉莉丝浮夸的演技只能表演给自己看了。


    见乔佲唇角扬起的嘲讽，莉莉丝眯起眼，眼尾的沟壑加深，透露出一股子年长者才能洗练出的精明。


    庄岍险些被她若有似无的视线在身上盯出洞来，抿了抿唇问道：“您有事直说？”


    “……莉莉丝女士。”她又补上了一个称谓。


    莉莉丝眼尾垂下，尾部的皱纹变得柔和起来：“小甜心，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让我开心！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位旅者和她的领路人，旅者无论往哪一处走，进入多少条岔路，都会遇到静候在那儿的领路人。”


    庄岍越听越觉得这个情节有些熟悉。


    “我看到过，撤员舰船舱里的那本书是您写的。”她没有怀疑莉莉丝，因为那本书实在是太旧了，折痕、划线，有多处不同的翻阅痕迹，并不像是被特意放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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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说，你就是那位旅者，而我，就是等候已久的领路人呢？”莉莉丝笑着，温声询问。


    庄岍皱起眉头，一时间不能确定莉莉丝这话里的含义。


    她在灾难之前醒来，为了避难去到了白塔，为了抵助学债成了研究员，跟着总部的撤员舰回到大陆，在舰上看到了李斯王的书，书的作者又重新给她讲了那个故事……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莉莉丝呢喃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那语调像是在念经，不像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喂！”乔佲屈指叩了叩桌面，“莉莉丝，别装神弄鬼的，‘一切皆有定数’，你儿子被人扔下去喂鱼了也是定数吗？”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莉莉丝又重复一遍，并且对乔佲点头，“如果那是真的，就是他的命数。”


    “甜心，你相信吗？”


    庄岍犹豫了，她原本并不相信这些，但经历过一次死亡又重新活了过来，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她这些天来常常会想，她的运气真有那么好吗？


    无论推演多少次，结果都是：她的运气很一般。她的时间推演之所以能成功，只是因为在脑内推演时，她已经尽力了无数次失败，得到的成功只是其中很微小的概率。


    就像……走了很多条岔路！


    “我不理解。”庄岍回看莉莉丝，她没说信与不信，莉莉丝必须说出一个缘由来。


    “既然这样，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听说，你的异化能力叫做时间推演？总部将可能预知未来的异化都归类到‘预言家’中。预言是什么？从前说的，在当下灵验了，那叫预言，没有灵验的就是谣言。想想‘传说中的预言家’是怎么来的？你是目前最接近古老预言的人。”


    莉莉丝突然一转话题，问道：“大乔，你异化了吗？”


    乔佲一脸不屑：“我不需要！”


    莉莉丝点头：“那就是没有了。大乔，你的听力很差劲。”


    “哈？”乔佲真是气笑了，好好的怎么还被人骂了？


    “看来是真的。”莉莉丝深深地看了她一样，就把视线转回到庄岍身上，“甜心，你在异化前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奇怪的声音？庄岍尝试在记忆里翻找，却发现没有一处不透露着奇怪的，她要怎么从一堆奇怪的事里找出一段声音来？


    “我知道！”许贞突然加入，“我听到了！电流声！对不对？”


    莉莉丝赞许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电流声。”


    “电流声？”庄岍追问，“频率是什么样的？”


    她的确有听到电流声，而且不止一次。


    “我们听到的都不一样。”莉莉丝指了指庄岍的腕表，“但是仪器可以捕捉到一丝，所以才能分析出异化的名称。”


    “异化管理处给出的解释是，异化者接收到了一段特定宇宙波，这是他们目前唯一在异化者身上找到的共同点。”


    “大乔，你不知道这个吗？”


    乔佲愣住，莉莉丝一个作家都能知道的事，不光她不知道，白塔众人都不知道。


    “倒也不怪你，毕竟你和小乔是两个独立开来的人，分工、职责都不同。”莉莉丝继续往乔佲心里捅刀子。


    孙士诚开了一路的车，也愣是没和她透露一句？乔佲冷哼了一声，带着讽刺的意味。也是，她安慰自己，乔佲毕竟只是个人名，哪比得上乔琪这个重点培养的人才？


    庄岍不清楚其中缘由，见乔佲面色不佳的，正要出言询问，乔琪的通讯就打进来了。


    “我很忙，长话短说，你要找的人在西南的原始雨林出任务，我有权限申请。庄岍，你要去就得和我一起，如何？”


    莉莉丝听着，低声道：“这就是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