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梧恋旧。喜欢吃常去的老店，喜欢儿时洗得泛白的玩偶，喜欢十岁前，记忆里鲜活美好的一切。


    父母离婚，对十岁的乐梧来说，如同一场晴天霹雳。她缩在房间角落默默哭了三天，最后决定跟母亲。


    当时乐梧不懂母亲为何宁可放弃所有财产，也要同父亲划清界限。她只知道母亲身无分文，很惨。她要站在母亲身边，让母亲知道，乐梧会永远陪着妈妈。


    乐梧拿着蜡笔涂涂画画，每天都画一幅心中最漂亮的妈妈。


    妈妈收到画很开心，笑得像仙女。乐梧想，就算很久都没能吃到最爱的糖果也没关系，母亲的笑容值得用一切去守护。


    这样的日子持续不久，母亲和一个陌生叔叔结了婚。


    生了个皱巴巴的小男孩，乐梧从此失去了靠近母亲卧室的权利。


    有人说，她会出于嫉妒，对弟弟不利。


    弟弟慢慢长大，乐梧的存在感越来越稀薄。有时，乐梧觉得自己只是个影子，游荡在角落，不会被注意，不会被记得。


    妈妈的笑容依旧温柔，只是不会属于她了。


    过往的幸福像手捧的海水，攥的越紧，流的越快。徒留几滴聊以慰藉的水珠，还会蒸发。最后只剩淡淡的咸与苦，渍在掌心，冲洗不掉。


    “我送给妈妈的翡翠项链，被妈妈随手送给我继父的表妹。”乐梧声音哽咽：“我没有很小气，但是那条项链不一样。”


    谈飒知道乐梧的委屈。


    这个世界有无数条翡翠项链。但乐梧送给母亲的那条，是她珠宝设计大赛的冠军奖品。


    独一无二，是乐梧最珍贵的心意。


    谈飒没有出言安慰。在眼泪掉进嘴巴时，重复替她擦眼泪的动作。


    很多时候，人们倾诉烦恼，是因为内心负面情绪到达顶峰，急需发泄。


    谈飒愿意当情绪的垃圾桶，但不能给出合理的建议，也无法劝乐梧不要难过。


    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人们都是以自己的角度揣测他人。


    如果以谈飒的思维处理问题，这件事根本算不上什么。项链嫌恶心就不要，不甘心就拿回来。新家不需要自己没关系，一个人生活更自在。


    但这些话对从小依恋母亲的乐梧来说，不合适。


    幼儿园表现优秀，老师奖励的糖果乐梧都会小心翼翼揣进口袋，带回家送母亲。


    谈飒神色柔和，抽出纸巾轻擦乐梧眼角：“待会儿接宁粟回家，你准备怎么解释两只肿成核桃的眼睛？”


    乐梧连忙掏出镜子，镜子里的她眼睛红肿，一看就是狠狠哭过的。


    在新认的小徒弟面前，乐梧很有包袱，见状塌下眉头：“怎么办啊，被蜜蜂蛰这个理由靠谱么？”


    谈飒“唔”了一声：“可以，不过你得等我片刻。”


    乐梧微愣，谈飒继续道：“我去外面逮几只冬眠的蜜蜂做证据。”


    乐梧忍不住笑了，明白谈飒是故意逗她。心里依旧闷闷的，像所有血管都被堵死，但泪水总算止住了。


    “妈妈为什么不能两个孩子都爱呢。”乐梧撑着下巴，搅动碗里米线：“明明我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哪怕分一点点点的爱给我也好啊。”


    如果真的在乎乐梧，就不会连搬家都没知会乐梧一声，直接跑去国外。


    谈飒敛起眸中冷漠，望向乐梧：“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国外不是我家，我不走了。”乐梧闷闷道：“国内几家珠宝公司都曾给我发过offer，我先住几天酒店，完成面试直接住公司。”


    “从此以后做个无情的赚钱机器，拿各种比赛大奖，挂满卧室，谁都不给。”


    谈飒笑了笑：“我以为你会说全部送给最好的朋友谈飒呢。”


    “凭借咱俩的关系，我的就是你的，不用送！”


    谈飒瞥了眼乐梧碗里搅成几段的米线，话锋一转：“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叮当。


    筷子没拿稳，掉在地上，乐梧苦着脸：“你们学心理的好吓人。”


    “跟心理学无关。只是凭借咱俩的关系，你不住我家，偏要住酒店，很可疑。”


    乐梧咬紧嘴唇，眼神掠过四周。


    没有客人，店长大爷坐在门口晒太阳，晒睡着了，小呼噜不断。


    “飒飒，事先声明，我虽然心情不好，但绝对没疯。”乐梧神色郑重：“而且你要保证，我即将说出口的这件事不会影响到我们两人的关系。”


    谈飒拧紧眉：“你说。”


    “我身上多了个系统，叫神偷。”乐梧嗓音压的极轻：“它说可以让我拥有神不知鬼不觉将别人的东西藏进自己口袋的能力。”


    手指贴到砂锅，烫的谈飒抖了抖，声音难得变调：“你说什么？！”


    乐梧绑定了崩坏系统，神偷，具备超强盗窃能力。


    因乐梧尚未使用，所以崩坏系统仍老老实实呆在乐梧脑海里，无法伤害乐梧。


    但同样的，崩坏能量没有溢散，谈飒无法直接清除。


    “这些日子你最好住在我家，如果有强烈的想偷东西的欲望，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乐梧听的愣愣的：“我怎么会偷东西……飒飒，你对我说的事好像并不吃惊。”


    乐梧本来担心谈飒以为她受刺激精神不正常，没想到谈飒比她还镇定。


    谈飒犹豫片刻，将最近发生在身边的事简单说给乐梧。


    乐梧听完，嘴巴张的能塞下一整颗鸡蛋：“卧槽，真是太刺激了！”


    “虽然绑定我的是崩坏系统，但只要我不被它蛊惑，是不是就能利用它的能量帮你？”乐梧兴冲冲道：“我会变成动画片里的魔法少女？看来儿时的愿望也可以是真的！”


    谈飒无奈：“……别闹，记住我对你说的话。”


    乐梧似乎被这件事转移走注意力，食欲肉眼可见好了许多，碗里的米线被她炫了个精光。


    难得放松，谈飒不忍跟乐梧强调崩坏的严重性。


    想了想，谈飒嘴唇微动，垂在桌沿下的掌心凭空出现一个娃娃。


    “这个给你。”


    粉色的棉花娃娃扎着两个可爱的小揪揪，脸颊红扑扑的。莲藕似的手臂交叉并拢，双手中间漂浮一颗爱心。


    “好可爱啊，我好喜欢。”乐梧小心翼翼接过：“你在哪里买的呀，做工真精细，我一定会珍惜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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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飒没有说更多，只是淡淡道：“你一直带着就好。”


    ***


    从考场回来的宁粟并未注意到乐梧眼部异常，她浑身轻松，快活的像只刚学会飞翔的小鸟。


    “我感觉自己发挥的超棒！”宁粟开心的搂住谈飒和乐梧：“两位姐姐，我们去看电影吧，作为对可怜高三狗难得闲暇的奖励。”


    之后她就要投身到文化课的疯狂复习中，想想就绝望。


    乐梧第一个赞同。她现在急需各种娱乐活动挤走不开心的记忆，看电影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都同意，谈飒自然不会扫兴。她看了眼时间，随口问：“想看什么？我订票。”


    乐梧和宁粟对视，异口同声：“当然是《小人物》啦！”


    谈飒：？


    谈飒轻咳：“能不能换一个。”


    “为什么？”宁粟眨眨眼，不解：“那不是你老公当主演的电影唔——”


    谈飒捂住宁粟的嘴。


    乐梧看看两人，眼神迷茫：“老公？谁老公，你们在说什么。”


    事已至此，没有隐瞒的必要。谈飒叹了口气，松开手。


    宁粟见谈飒默许，连忙向乐梧分享自己亲眼所见的惊天大八卦：“乐梧姐，你不知道嘛，谈飒姐的男朋友是当红影帝卫明礼。卫明礼送给她亲手做的口笛，还在卡片上喊她姐姐呢，两人玩的挺花。”


    谈飒：“差不多就行了啊，再造谣，假期作业给你翻一倍。”


    宁粟班主任联系了谈飒，得知谈飒在北阳大学毕业，无比高兴的请谈飒监督宁粟完成作业，并表示如果能多布置些让宁粟收收心就更好了。


    宁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嘴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乖巧闭嘴。


    谈飒扭头。


    乐梧站在一旁，脸憋得比路边雪人脖颈的围巾更红。


    谈飒莫名有点紧张，嘴唇微动：“你——”


    “哇，飒飒，你真的太牛了！”乐梧扑过来，疯狂摇晃谈飒：“你拐走了影后都没搞定的卫明礼，拯救了我们千万粉丝认定会孤独终老的影帝。”


    “你是怎么做到的，天大的好消息你竟然没有早点告诉我。早知道我就第一时间坐飞机赶回来了啊！”


    就是怕你直接坐飞机冲回来，才没对你讲。


    乐梧的反应和想象中一模一样，谈飒嘴角上扬，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她刚想说时候不早，快点去看电影。乐梧突然扯住她的手，凑到耳边，神秘兮兮问——


    “你们俩进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按我之前告诉你的，先享受，后领证？”


    ……


    乐梧从电影荧屏看到朋友的兴奋被逐渐展开的剧情冲淡。


    电影院贴心的为客人准备了人手一份的纸巾。


    乐梧本以为全年的眼泪都在米线店流干了，没想到看场电影，泪水又打湿眼眶。


    “飒飒，你答应我，要好好活着，不许为了任何人死掉。”


    荧屏里，画面灰白。


    唯有烧烤店老板身下流出的鲜血，红的刺眼，


    谈飒眼睫低垂，轻声安慰：“只是场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