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公府用过饭，一众女眷又唠了一会儿家常，明薇回府已经是申时末。


    一进府门，便发现不对劲。


    往日二门外井然有序，穿着玄色劲装的小侍卫各个腰杆挺得溜直，脸上更是眼观鼻鼻观心，雷打不动一下。


    今日各个表情严肃，还不时地往偏远里面瞄。


    偏院怎么了？


    记得听李慎说过，除了华大夫住在里面，还有十几间客房。


    透过月洞门明薇看过去，一溜十四五岁着青衣的小药童，端着铜盆从里面走出来，步履匆匆。


    走到近前，才发现他们端的是血水，血腥味冲鼻，见到她后，各个慌里慌张地又要里跑。


    “你站住，转过身！”


    明薇叫住打头的，那药童不得不停住脚，慢慢转过身来，低着头有点心虚地道，“小的见过王妃。”


    “谁受伤了？”明薇问。


    药童一脸为难，五官都皱到一处，也不知道该不该和王妃说。


    见他半天不语，掩月上前，“王妃问你话呢？你若不如实回答，现在就把你撵出府去，你全家若都在府上，一并撵了出去！”


    明薇满意地看着掩月，这段时日，掩月也越发稳成持重，威胁起王府的药童也是面不改色。


    小药童顿时吓得浑身都抖成了筛子，这两日王妃整治内院的手段，他们早听说了，谁不赞一声王妃恩威并施，是治家的一把好手。眼前这位大丫鬟，是王妃身边最得力的掩月姐姐，他们哪敢得罪？


    药童吓得噗通一声跪地，铜盆的血水差点漾出来，“小的知错了，求掩月姐姐饶命。小的这就说，是王爷，他毒性发作昏过去了，华大夫正在施救。”


    李慎毒发了？


    昨晚还好好的，一早还去了青云司，怎么就毒发了？


    知道从药童身上问不出什么，明薇也没再为难他，“你去忙吧。”


    药童如蒙大赦，小跑着离开。


    明薇回了主院，换了衣裳，没急着去前院，让掩月去找墨渊，华大夫忙完了她过去。


    大概半个时辰，墨渊来请，明微披上披风，边走边问，“到底怎么回事？王爷今天一早还好好的？他在青云司发生了什么？”


    明薇倒不是多关心李慎，只是如今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大事未成之前，李慎可千万不能出事。


    墨渊回道，“王爷在青云司处理公务直到巳时，宫中贵妃派人来给王爷请平安脉。王爷回府路上就毒发了，到府时，吐了一口黑血晕了过去。御医把了脉只说余毒未清便走了。”


    明薇听完就懂了，恐怕是李慎为了应付贵妃的人，故意用了毒，让贵妃安心。


    这个李慎，竟如此作践自己。


    又想到他的身世，竟有点同情他。


    原本母亲是皇后，兄长是太子，舅父是辅国大将军，他本该是千娇万宠般长大。戊戌案发后，一夜之间，他失去母后、兄长，舅父全族被诛。只剩他和疯了的昌平公主。


    而他自此也被打入冷宫，那年他才八岁，在冷宫里备受折辱。


    直到十二岁走出冷宫，明薇不知道那年发生了什么，但他凭一己之力，走出冷宫，去了北地，从牵马小卒做起，一刀一枪杀出一条血路，成了陇右军大都督。


    他战功赫赫，威震西戎。


    圣人猜疑，贵妃忌惮，所以每次贵妃派人来请“平安脉”，不过是监视他的身体。


    李慎为了让贵妃放心，不得不服毒。


    客房的院子，静悄悄，只有廊下静静地守卫的十几个小侍卫，见到明薇过来，轻声地打招呼，之后各个不好意思挠后脑勺。


    早听闻王妃貌美，今日一见，简直貌若西子。


    他们王爷真是好福气！


    明薇进门时，李慎已经醒了，斜靠在塌上。


    华大夫正站在跟前，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数落，“说你什么好？还嫌自己身上的毒不够？若不是我医术高明，这会儿你早去见阎王了？”


    “你本身余毒未清，再加上箭毒，已经够你受一阵了，今日还自己服毒，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死了倒好，不想想公主？她病情刚稳定，你觉得你死了她能好吗？”


    “还有你那小王妃，成婚不足十日，你让她守一辈子寡不成？”


    “对了，你病成这样，王妃人呢？新婚燕尔，她不是该来照顾你吗？”


    李慎面色惨白，唇上无一点血色，掀开眼皮正瞥门口映进来的倩影，不自觉地扯出一个笑来，“行了，您老也忙了大半日，骂也骂够了，赶紧回去用膳吧？”


    他不说这话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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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这话，老头声音又拔高了一度，“我还吃得下去？气都气饱了，就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身体的！”


    见他喋喋不休又要说个没完，李慎干脆闭嘴。


    这时，明薇进门。


    华大夫正在气头上，见明薇姗姗来迟，忍不住揶揄，“王妃终于舍得来了？你家王爷死不了。”


    明薇：“……”


    这是把对李慎的气又撒到她身上了，明薇是发自内心的同情华大夫，再高的医术，碰见李慎这么个总自己服毒的也罩不住。


    明薇装作不知情，替华大夫打抱不平，“华大夫，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了，您跟我说，我给您出气。”


    “哼。”


    老华头冷哼一声，“你们两口子，少在我这唱双簧，我不用你出气。我可告诉你，他现在看着没事，两个时辰后才是最凶险的时候，旁边得有人陪着。本以为王爷娶了王妃，总算有个知冷知热的，等了一下午，王妃您可算露面了！”


    明薇哪还有不懂的，这是嫌她来晚了。


    按理，她回府本该第一时间来看李慎，只是她与李慎不是真正的夫妻，怕看见不该看的。


    听墨渊说，李慎每次中毒，不是在药桶里泡上几个时辰，就是脱光上身针灸。


    再说，她没嫁过来时，一切不也照旧吗？


    明薇是这么想的，面上还是笑眯眯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来晚了，您别生气。您放心，这几日我保证按照您的吩咐，寸步不离地照顾王爷。”


    老华头面色这才好看些，“他刚泡了药浴，得半个时辰后才能用膳。一会儿，可能会冒虚汗，你让人多备些棉布。夜里，还可能说胡话，你多担待。”说完就走了。


    心里却想的是，王爷大婚都几日了，竟还是处男！


    真是奇耻大辱！


    亏他之前还怀疑王爷纵/欲过度。


    王爷的身体不至于那么虚，过正常的生活还是可以滴。


    看来他得凑合凑合，否则这小夫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洞房。


    李慎虽然醒了，正虚弱，额头上，脖颈上，都是大颗大颗的汗珠。


    明薇既然应了华大夫，要照顾李慎，那就说到做到。就连掩月要替她，都被拒绝了。


    “我来吧。”明薇拿着巾子给李慎轻轻地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