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华荣最开始没有给华誉下药，她早就死了。


    死在老皇帝的猜忌下。


    就连华荣她自己，不也是靠着这么多年隐忍，才算是相安无事的活了下来。


    她最开始的初衷，只是想让华誉好好活下去，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只要能长长久久的好好活着。


    可惜人都贪婪，她也一样，活下来不够，她还要更多，要华誉也得到她该有的一切。


    不够，她要整个大朝的所有女人，全都能得到她们本就该有的一切。


    还不够，她要全天下的女人都和她一样，这件事，必须要她去做，她不能指望任何人代替她，只能是她。


    ——


    “阿圆，你又去给那位秦姑娘送药啊。”


    见阿圆又端了沐浴的家伙要出门，同行的几个宫女没忍住问道，那语气，带着些道不清的幸灾乐祸。


    早先华应飞还在的时候，他也的确对那位秦姑娘表现出极为在意的样子，还三令五申的告诉东宫里所有人，不能打扰那位秦姑娘休息养伤。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争着抢着想去照顾秦不弃，想着能在太子殿下面前露个脸，说不定日后就能飞黄腾达，哪怕不能，只在太子殿下面前赚个眼熟也不错。


    皇宫里的宫女比皇宫里的树还多，有多少人进东宫多年，连太子殿下的面都没见过，有了这么个机会，大家都想上去分一杯羹。


    华应飞还在的时候，宫女们如珠似宝的捧着，如狼似虎的往前扑，都想去照顾秦不弃，华应飞一个都不允，只让阿圆去。


    那些宫女们渐渐的，就有人开始说阿圆如何如何，勾的太子殿下都对她另眼相待，结果没过多久华应飞就走了，他这么一走，就连那些每日问诊的太医都不来了，只派了手底下的小药童每日送药来。


    真的只剩下阿圆一个人了。


    “太子殿下走之前可是交代过了的，不能让咱们苛待了那位秦姑娘，当时不是钦点了阿圆去服侍，现在太子殿下走了，那秦姑娘可还没走呢，阿圆揽了这份差事，当然要一直做下去咯。”


    “我们阿圆呐，年轻，心思也活络，能得到这份差事，可是得了太子殿下赏识。”


    语气中的讥讽溢于言表，阿圆无奈叹息，没接几人的话头。


    不知是这宫墙的墙太高，后院的院太小，还是十年的时间太长，长到每天一睁眼都看不到希望，这些个宫女们在这里，每日只能仰仗上头主子们的鼻息过活。


    华应飞算是这些皇子公主们中最和善的，东宫里的宫女，也是整个皇宫里最轻松的，她们就算嘴上刻薄，到底也只是嘴上说说，不会有什么实际行动。


    前些天，她有位一同入宫的发小死了，还是阿圆从一个相熟的太监的口中得知的。


    发小比她漂亮，也比她聪明机灵，刚入宫时就被分到了大公主院里贴身伺候，听说大公主好像做了什么事，惹得老皇帝震怒，现下又找不到大公主人影，最后是杀了公主府的两百多名仆从泄愤。


    发小进宫之前，在老家有个很喜欢的爱人，两人约好了等她出宫就上门提亲，再有个两三年，阿圆和发小就都能出宫了。


    大公主善解人意，如果知道发小家里还有人在惦记她，说不定还会让她早点走。


    可惜这些永远都没有机会实现了，发小死在了老皇帝的盛怒之下，远在家乡盼着她归家的人，永远也等不到了。


    和发小的遭遇比起来，她实在太幸运了，她还活着，日子还能慢慢熬，能被分到华应飞的宫里当差，她太幸运了。


    她已经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阿圆姑娘，今天来这么早啊。”


    阿辅走了，代替阿辅保护秦不弃的人，换成了另一个侍卫阿助，他的性格很好，至少比阿辅这张不会说话的冷脸好。


    “是啊，我来给秦姑娘换药，今天太医院的药送来了没，我现在去熬。”


    “送来了送来了，就放在门口，今天也辛苦你了。”


    两人一言一句，像聊家常般熟稔，阿圆没来由觉得心安，她已经很幸运，她和这里所有的宫女都一样，她们的命都不值钱，上位者想拿走虽是可以拿走。


    她已经很幸运了。


    阿圆的摆完了屏风，烧完了沐浴用的热水，刚从隔间里出来，就看见秦不弃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正眼巴巴的四处乱砍。


    “呀，秦姑娘，你什么时候醒了的，要不要喝点水，你饿不饿，要吃饭吗，我让人给你送点饭？要不还是先喝药吧，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阿圆无微不至的热情像一记拳头，砸的秦不弃眼冒金星，本就因为刚醒而满脑袋疑惑的她，现在更乱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秦姑娘，我不是坏人，我叫阿圆，是来照顾你的，你别害怕，这里是东宫，太子殿下的寝殿，你现在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了。”


    “东宫？太子？华应飞，在哪？”


    阿圆一通解释，秦不弃反而更迷茫了。


    “姑，姑娘，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太子殿下的名讳是不可以随便乱叫的，您可一定当心隔墙有耳，小心祸从口出啊。”


    阿圆一张粉嫩的小圆脸瞬间被吓白了，慌忙上前想去捂住秦不弃的嘴巴，生怕她再胆大包天的说出什么话来。


    秦不弃挣扎着想要起身，牵扯到身上的伤，疼痛刺激了她混沌的脑子，终于让她想起了自己缺失的记忆。


    她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人，然后又被关在了什么地方，那些人在她身上用刑，很疼很疼，似乎想要利用她达成什么目的。


    她手上的包扎还没拆，轻轻握了握，依然是钻心的疼，纱布上，开始往外渗出丝丝点点的血迹。


    差点忘记了，指甲好像还没长出来。


    “秦姑娘，您现在身上还有伤，好不容易才长好的伤口，您可千万别乱动再崩开了，会很疼的。”


    “您要不还是先把药喝了吧，后面隔间里有沐浴身体的水，已经烧热了，待会我先给您擦擦身子，太医说你这伤不能长时间泡水，但您寒气入体，必须要用热气才能逼出来，所以一会可能会有点疼，您一定要忍耐忍耐啊。”


    阿圆坐在床边端着药碗，一遍遍给秦不弃解释现下的状况，希望能打消她心里的担忧。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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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实话，秦不弃还是没太听懂阿圆的意思，但她知道阿圆不是在害她，所以她也没再像刚开始一样那么警惕。


    阿圆的手来来回回搅拌冒着热气的药完，剔透晶亮的细瓷白玉勺来来回回，在深褐色药液中上下翻腾，带起一阵阵缥缈的雾气。


    “吃药吧秦姑娘。”


    细瓷白玉勺上摇摇晃晃的端了半勺药，阿圆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又吹，确认凉了之后，才送到了秦不弃嘴边。


    秦不弃苍白的唇色和白玉勺色泽很是相似，她有些犹豫的张开嘴，温热的药液顺先是顺是越过唇瓣，滑入口腔，药液苦涩辛辣，秦不弃被这呛人的味道逼得直皱眉。


    几乎是本能的想要把这该死的药从嘴里吐出去。


    “秦姑娘，你别把药含在嘴里，直接咽下去，咽下去会好一点，再坚持一下，等喝完了我这里有糖丸给你吃。”


    阿圆隔空指挥，秦不弃就老老实实听令，紧紧皱着眉，才算是把这要苦死人的药给喝了下去。


    “您昏迷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给您喂药的，您当时也是一直皱着眉，后来我就托那送药的小药童，每次来的时候再带点甘草丸，给您含在嘴里，就不会那么苦了。”


    阿圆的话说起来有些絮叨，她似乎在有意的想和秦不弃拉近关系，好让她在这里也有个说话的伴，解解闷。


    进了皇宫，就很难再出去了，阿圆不傻，看得出华应飞对这位秦姑娘有什么样的心思，她一个宫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希望这位秦姑娘也是自愿入这樊笼的。


    否则，往后漫漫的余生，没有自由，她要怎么熬呢。


    想到这里时，阿圆又想起了死去的发小，心里就越发觉得苦涩，到底是这世道疯了，还是她想法错了。


    她好希望有个人能改变这一切，为她枉死的发小，求一个公道。


    “秦姑娘，我扶您先去沐浴吧，今天外头天气好，我再陪您出去走走吧，晒晒太阳，让您也瞧瞧咱们东宫的模样。”


    秦不弃顺从的听着阿圆的安排，她让她做什么，她就乖乖点头说好。


    "华应飞呢，他去哪了？"


    从醒了到现在，都是阿圆一个人在，阿圆说这里是华应飞的东宫，是他的寝殿，按理来说，他就算不经常来，也该有个人去通传一声把他叫来才对，可人在哪呢，她怎么一直也没看到。


    “秦姑娘，我求求您了，您千万别在叫太子殿下的大名了，否则我和您都会有危险的，算我求求您了好不好。”


    阿圆胆小，在皇宫也一直都是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过，她不想因为秦不弃的几句无心之言，再把自己给牵连了。


    “可你还是没告诉我，他在哪。”


    秦不弃茫然点头算是答应，她太笨了，对官场的事都不了解，更别说是皇宫里，她根本不懂为什么不能直呼名字。


    如果取了名字不能叫，要叫太子殿下的话，那他的名字到底是叫华应飞，还是叫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他，出宫去了，短时间内可能回不来，您还是安心养伤吧，其他的都等您伤好了再说。”


    “他出宫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