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哲再见到傅祝山时，对方正在爬墙。几步助跑，身手不凡，矫健地一跃爬上围墙，然后保持着单腿曲起的动作坐在墙头开始发呆。


    常哲：……


    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他忍耐住自己的好奇心，转身准备远离这里。虽然这么说很伤人，但常哲隐隐约约感受到了现在靠近傅祝山会是一件不妙的事情。


    “常哲。”


    很不幸的没有逃过，对方很高兴地打了声招呼。常哲抱着书包，面无表情地转过脑袋。


    “傅祝山。”


    他以一种还是不小心把终于午睡的孩子吵醒了的单亲母亲才有的绝望和觉悟回复。然后走近了围墙。


    “你在上面做什么？”


    “嗯？”傅祝山的表情很惊讶。好像很疑惑他为什么会看不出来一样。“我在逃课。”


    常哲：……


    为什么语气这么骄傲。


    不，不如说到底为什么没人来管他啊？


    这所贵族学院不是出了名的守卫森严吗？


    “常哲今天没带吃的啊。”傅祝山从上到下把他全都扫视一遍，然后发出总结。虽然语气没什么变化，但常哲总觉得这家伙很失望一样。他不自觉地在兜里掏了掏，确认依旧空空如也才收回手。


    等等。


    他为什么要操心傅祝山的心情。因为对方是奇葩吗？不过对方的那枚金币碎片确实很昂贵。为了等量代换，他就算再给傅祝山带五百个紫米寿司也是情有可原。话说回来，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从这里翻墙逃课啊？


    “接住。”


    傅祝山冷不丁说。常哲下意识伸出手。


    “吧嗒。”


    扔了什么下来。


    一小包巧克力。


    单是从精致的包装和造型繁复的金箔纸也能看出的价格昂贵。常哲愣愣地握住这块巧克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的书包在那里，请帮助我。”


    傅祝山示意了一下地面上的单肩包。这下他坐在围墙上一直发呆的原因明确了——翻墙到了一半才发现自己没把书包也带上。


    “直接从校门出去不是更快吗？”


    常哲忍不住吐槽，拿起单肩包朝少年递过去。


    傅祝山的表情有一种大义凛然的正气。


    “不可能！”


    “没有Mafia会从正门出学校！”


    常哲：？


    他缓缓敲出一个问号。再转头，傅祝山却已经在围墙上没了踪影。


    一瞬间好像出现幻觉，看见各种各样的简笔画形象在老虎机里转了一圈，转出一只让人感到宇宙力量的猫咪。套着太空透明头套，黑色毛毛里挑染几缕白，露出如出一辙的严肃表情。


    常哲：……


    到底什么东西啊……


    ……


    傅祝山从逃课回家后就开始思考。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七年了，到现在为止都找不到看上去很强很难打的男人。很明显这地方没有他的主线，他要到Mafia更多的地方发展势力和梦想。


    “意大利就不错，不然缅甸你觉得怎么样？”


    他弟在一旁鬼哭狼嚎。


    “祖宗，不要这样子。我给你当沙包吧。你看你上次从空调机上面跳下来给我差点砸断骨头我都没喊痛。你打我吧。”


    “不行。”


    傅祝山眯起眼睛看看他弟。肌肉线条很健康，一看就没有不符合物理的超自然力量。


    “打你的感觉不对。”


    傅祝明：……


    他被这个理由打败了。


    为了防止他脑子不太好的哥真的一插兜就溜，去危险度数过高的异国他乡寻求什么命运的羁绊。傅祝明紧紧黏住他哥的胳膊，小鸟依人地把脑袋挤到对方肩窝里。


    “哥，祖宗，我的好宝宝哦。你到底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啊。好好上个学，到底又有什么问题？难道有人欺负你了吗？”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看一眼自家兄弟耀眼的脸，不动声色地就把问题改了，“难道有人强迫猥亵你了？”


    傅祝山把他弟一听就知道空荡荡的脑袋推开。忽略掉对方乱七八糟的称谓。还在纠结他自己的问题。


    这不对劲。


    他努力思考。


    作为一名男主，这个时候不管怎么说，至少剧情都应该出现了！不说有谁边喊着羁绊友情什么的带着他一起冲。至少也应该天降一个对他充满战意的家伙然后被他很帅很酷地一拳打爆，对方从此和他称兄道弟对他死心塌地。


    为了成为世界第一的Mafia老大，剧本就应该这么演。


    难道不是黑○，我应该是不良少年吗？


    傅祝山决定转变思路。他仔细揣摩。


    现如今已经是二十五世纪了，演员的质量需求越来越严格。为了能够给全息体验世界的观众们更好的感官，演员们都要通过全息世界的模拟考核才有资格参与正式的电影电视剧制作。


    但全息世界的种种细节会因有了观众的参与后瞬息万变。


    为了更好的适应这一点，全息世界的模拟考核开始不再赋予主角剧本，而是只给开头和关键词。故事的整体由演员自己决定，只要最后的结局能够达到观众模拟满意度的平均合格率就算通过。


    傅祝山这次得到的开头是这样的。


    “你没想到过居然会有这么有趣的人，这和你以往见过的没骨气的家伙都不一样。好像能从中看见一个坚强到不可战胜的灵魂，能够带一切都通往自由。你想要得到……”


    ——力量。


    傅祝山0帧起手。


    他懂，有了力量以后变得比对方还强大。


    关键词给的是——


    “傲慢，强迫系，绝对的上位者，黑化。”


    目前为止傅祝山只弄懂了三个。强迫系他是这么猜测的，大概率就是他比较霸道，说一不二，别人聊什么都不管用。有绝对的上位者和傲慢这两个关键词，他的职业不是总裁就肯定是混黑，但有黑化了，答案就是混黑的。


    但是现在想想，他作为男主应该还是比较正能量的。所以应该是不良少年吗？不良少年在高中时期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后从良在大学回首过往，释怀一笑那样的风云故事？怪不得他找不到自己的友谊羁绊。


    傅祝山脑子里有想法了。


    他一开始肯定对打架无感，却被卷进一场打斗。身不由己放弃梦想，痛恨自己不够强大，为了力量努力磨炼自己，最后历经千辛万苦登上顶峰。却和最初的敌人一笑免恩仇，决定放下执念，回到他最青涩最纯粹的过去重新拾起梦想。


    有道理。


    傅祝山又被自己说服了。


    他说：“傅祝明，我要去日本当第一的不良少年。”


    傅祝明早知他会说出这样有病的话，很和蔼地笑。转头就喊。“妈——爸——我们祖宗要去日本当内贼！”


    傅祝山：？


    什么内贼？


    他没反应过来。准备很充分的傅妈傅爸瞬间从房间里冲出来了，可想而知一直在偷听。如同台风，卷起他就哭。


    “怎么可以这样呢？妈妈好伤心呜呜呜呜呜。”


    “怎么可以这样呢？爸爸好伤心呜呜呜呜呜呜。”


    傅祝山被哭懵了。


    “我没——”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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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没说——”


    “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傅祝明拍他哥的肩膀，表情很沉痛。


    “哥，这件事情就是你的不对了。”


    “可是我没——”


    “呜呜呜。”


    “呜呜呜。”


    “……”


    “我不去了。”


    “嗯，宝宝乖。”


    “来，亲一口。”


    吧唧两口，他娘他爹如来时一样快速离场了。


    傅祝山身不由己地被迫放弃梦想，很沉痛地想。


    不行。


    他果然还是缺少力量。


    ……


    常哲又看看围墙，确认真的连一点影子也看不到。握住巧克力，又站立长久才迈腿往教室走去。


    他这里刚刚动腿，从灌木丛里就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两三个保安手上准备着防漏安全网，另外还有两个校医一左一右搬着急救床，老副校长哆哆嗦嗦地拿着手帕擦额头的汗，被教导主任扶着走了出来。


    “还好，还好。齐校你看，一点没摔！”


    “诶呦，不要说不要说。别让我睁眼。”


    “真没摔着。”


    “我看着了，傅大少从围墙上跳下去了。那姿势可灵巧了！”


    “诶呦呦，别，我心脏我心脏……”


    “药呢？药带了没？”


    好，这下为什么这里没有守卫的原因也明确了。都躲在这里看着。他目光复杂地和浩浩荡荡的一圈人对上了。


    老副校长吃了药，深呼吸几次，一抬眼瞧见远处穿校服的学生还直愣愣地站着不动，眉头皱起来：“这是几班的学生？”


    教导主任替他看了看：“是高二四班的。”又赶紧补充道：“前几天还得了国家奖的，物理好的那个。”老副校长的脸立刻就多云转晴，点点头：“嗯，有个学生样子。”


    副校长看起来要对这个学生点评上几句鼓励的祝词，一旁的校医表情有些僵硬。他的同事注意到了这一点，挤眉弄眼地拿手肘捣了捣他。“注意表情管理，老板在这呢。”同事拿表情这么说，校医没时间吐槽他的表情比自己夸张更多，很小声地咳嗽了一声。“我前几天在贴吧首页看过他名字。”


    “你知道的，就是霍祁琛…少爷。”


    哪怕人不在，校医还是小心地加上了后缀。他其实根本不用解释的那么清楚，常哲一听到贴吧就懂了。他知道其他人也能立马明白。


    这所学校的贴吧干的事情多、杂，从宣布成绩到娱乐游玩吃喝玩乐等等。但在这里，只要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提到贴吧最先想到的事情只有一个——捉人游戏。


    霍祁琛创造的，在这所学院才能出现的游戏。或许是比赛谁先让目标心动，或许是谁能猜对目标忍不住压力退学的时间，或许是看看一个人为了融进圈子能做到什么地步……无聊的上流社会大小姐大少爷们通过学号随机选择对象，在贴吧的首页实时播报他们选中的玩具当下状况。


    少爷小姐们没有隐藏他们取乐的打算，但普通学生依旧看不见贴吧首页标题黑金的那个界面。实名认证的会员制度，赤裸地在阶层里划出线。


    “哦哦，这样。”


    齐副校长轻飘飘地把脑袋转过去。教导主任在一旁打哈哈。


    “走吧走吧，这个点不上课乱晃，真的是。”“齐校我送您回去。”“我就讲过有的学生嘛容易飘，成绩一好点，其他素质都不管的。”


    常哲没有其他想法。


    他只是觉得无力而烦躁。掐住掌心，指甲陷入肉前，一块巧克力把手指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