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今日，颜朗还是个自由自在的少年郎，每日最烦恼的事不过是炼蛊和如何逗月儿开心。


    一年后的今日，他身处离家几千公里的北原城，成为了守城军中的一员，与众多陌生的将士们并肩作战，成了众多邕国英雄中的一员。


    短短一年时间，生活可谓是天差地别，不得不让人深思。


    就在颜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时，赵崇枫拖着满身疲惫凑了过来，背靠城墙与他并排坐下，学着他的样子仰望天空。


    良久后，疲惫缓解了不少，赵崇枫突然开口，问道：“颜公子，你想什么呢？”


    “想你不知道的事。”颜朗欠欠地回答。


    倒不是他对赵崇枫有意见，实在是太累了，没那么多耐心掰扯，“你有事说事，别扯那套虚辞浪费时间，我累的很，有闲工夫只想多休息一会儿，身体要休息，脑子也要，要说赶紧说。”


    赵崇枫：……


    被颜朗一噎，原本想好的说辞不能用了，赵崇枫心中不免有些憋气，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接触颜朗了，这小子什么脾性他心中还是有点底的，嘴欠心软，不好听的话全当他在放屁好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不再与你兜圈子。”赵崇枫眼神放空，表情木讷，只嘴巴还在一张一合说着话，“我想要那个位置，你们助我一臂之力，等我事成，只要不是太过分，要求随便你们提，你觉得怎么样？”


    颜朗：“？？？”


    “你要说这个我就不累了。”


    颜朗本就是不喜束缚的人，跟那些勋贵家养出来的小顽固不同，他尊重皇权却不惧怕，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他听了也只是小小震惊一下，别人听完躲远远的，他一听兴致来了。


    “你想要那个位置，是我想的那样吗？”


    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天，赵崇枫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们便点了点头。


    颜朗乐了，嘿嘿笑两声就贱兮兮追问：“你怎么要？把你老子和兄弟们砍掉自己上，还是给你老子下蛊控制他禅位给你？亦或是……唔唔唔……服了，你捂我嘴干嘛？”


    “你小声点！”


    赵崇枫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掐死颜朗以绝后患。


    他悔啊！


    混乱的场景，凌乱的脑子，还有个不着调的人。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而他就在这种情况下跟颜朗摊牌了，他真该死啊！打了半天仗不会打的是自己的脑子吧？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等蠢事？


    赵崇枫欲哭无泪，还得防着颜朗胡咧咧，整个人都不好了。


    颜朗见状还不知收敛，若非城楼上还有其他人，他都想仰天大笑，再捉弄赵崇枫一番。


    “行了行了，别摆臭脸，我跟你闹着玩，放心好了，我说话很注意，旁人听不见。”


    颜朗拨开赵崇枫的手，淡淡瞥了他一眼，满脸嫌弃，“你不是挺能的吗？还想要那个位置，要求你们随便提，心真大，什么都往外说，哪天惹了我，我在你爹面前说道两句，断头台上就得多你一个脑袋了。”


    “少废话，就说你们帮不帮吧？”赵崇枫破罐破摔，反正话说出去也没有收回的可能，何必趁机要个准话？


    他与颜朗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认可其品行，即便不出手帮忙，也绝不会落井下石，四处宣扬。


    颜朗见他态度认真，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他才郑重道：“这事我无法给你答复。我们迟早要回苗疆，朝政党争都不想掺和，只是计划再多也无法保证没有变数，我看你也做不了主，最终还要看你爹如何考量。”


    说到这，他俩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苗疆光颜朗自己说的不算，还得跟卿月他们商量，而皇家那边，赵崇枫虽有争皇位的想法，但他有底线，做不出弑父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说来说去，谁也给不了准话，还不如不说呢！


    颜朗拍了拍赵崇枫的肩膀，调侃道：“王爷，你的心还是太软了，我出山前常看史书，历朝历代只要换皇帝，大多要杀一轮，至于大轮小轮不好说，嘿嘿，你到时候是不是也要杀一轮？”


    “也有可能被别人杀。”赵崇枫不怒反笑，竟顺着颜朗的话说下去，“到时候就指望你来救我了，咱们是朋友，你不能见死不救，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去去去，谁跟你是朋友？”


    颜朗猛地松开扶住赵崇枫肩膀的手，嫌弃不已，仿佛沾上赵崇枫是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我要休息了，别打扰我，那边地方大，你别往我这挤。”


    “城墙又不是你们苗疆的，本王想躺哪就躺哪，你管不着。”


    赵崇枫缓缓闭上眼睛，嘴角的笑意表达了此时此刻他内心的愉悦，这种随性而为的感觉真好。


    颜朗见他无赖上了，也懒得理会，闭上眼睛休息。


    城楼之上，除了十几个值守的将士，其他人都随地大小躺，抓紧时间休息最重要，没准过一会儿，蒙国狗又开始发癫。


    蒙国绕路攻城本就很冒险，他们没带多少物资，无法支持长期作战，又经过半日对战，死伤人数已达三分之一。


    领头的蒙国将领很着急，只让手底下的将士休息了半个时辰又擂鼓助威，重新开始攻城。


    北原城的守城军一听到鼓声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尽管他们很累，也依旧坚持着，在他们身后是城中成千上万的百姓，百姓里面有他们的妻儿老小，他们不能退。


    城楼下，受伤的将士一个又一个往回抬，卿月和清枝混在大夫团队里面忙得脚不沾地，连详细询问战况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从受伤将士的口中零零散散得知一些情况，靠自己去拼凑。


    “圣女，我看到百姓自发组织的青壮年小队拿着大刀上城楼了，还有很多百姓出来干活，做饭的，抬伤员的，男女老少都有，大家伙各干各的，井然有序，仿佛他们做过无数遍一。”


    清枝用托盘端了四五碗汤药按顺序挨个分给受伤的将士，最后一碗正好分到卿月这里，便顺嘴说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没等卿月接话，身边受伤的小将士便迫不及待地解释道：“那应该是咱们北原城的民兵，家里有活就干活，没活时就组织起来训练，算是后备军，正规军里很多人都是民兵出身，我也是从民兵里选拔出来的，庞将军巡察时一眼就相中了我，知晓我家里还有个两个弟弟，便招我入他的麾下了，嘿嘿。”


    小将士很是得意，毕竟不是谁都能进镇北军的，他们北边的百姓都以能进镇北军为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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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那你还挺厉害的。”


    小将士继续道：“我不厉害，比其他人差远了，是庞将军见我身体好，乃是可以培养的好苗子才选的我。咱们北原城不管男女都是有骨气有担当的人，打仗时要干啥事很早之前就按街道划分好了，一般情况下不会乱。”


    卿月知晓北地百姓对镇北军的拥护，当即便夸了小将士两句，又询问一些关于民兵的事，小将士都一一回答了。


    然而就在大家伙以为一切顺利，两军胶着迟迟决不出胜负之时，城门口突然发生骚动，城中潜藏的奸细全部暴出，粗算有三十人左右，一窝蜂涌向城门口，妄图打开城门让蒙国军队进城。


    他们目标明确，下手狠辣，眨眼的功夫就有好些个百姓遭了殃。


    “快，杀奸细！”


    庞将军早有准备，只是两军交手大半天注意力被转移了，加之百姓一窝蜂都在城门附近帮忙，人群聚集，忙碌间谁也顾不上旁边，给了那□□细可趁之机。


    卿月和清枝听到喊声下意识看向对方，卿月吩咐道：“清枝，你去外面帮忙。”


    “好！”


    清枝武艺不错，卿月不用担心她，反倒担心伤兵收容地会闯入作乱的人，顿时凝眉思索，片刻功夫就有了应对之策。


    她以镇北王府的名义将分散治伤的大夫们召集到一处，重伤轻伤人员分开，轻伤还能拿刀的将士包扎后留下一部分人护卫大夫和重伤人员，防患于未然。


    “卿姑娘，我们的止血药用完了，有个断手的将士血流不止却无药可用，再不止血，人就没得救了，该如何是好啊？”


    “我这里也有个中箭的将士，伤处靠近心脏，没有药辅助，一旦拔剑，这条命估计就交代了，我不敢动手，怎么办？”


    大夫们不知道卿月的真实身份，也不清楚她治病的路数，只是在短暂的相处中见识过她救人的手段，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向她求助。


    卿月一听，毫不犹豫应下，按照紧急程度先去断手的将士那里查看情况。


    一阵阵痛苦叫喊声如魔音贯耳，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担心的、害怕的、忧愁的，各种各样的眼神汇聚在一起。


    卿月目不斜视，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是一看到那将士的情况她瞳孔微缩，神色蓦然一凛，紧接着迅速出手，在几处重要穴位点了点，拿住一枚丹药塞进那将士的嘴巴。


    “来两个人帮我摁住他，李大夫，麻烦你帮我准备几块板，还有煮过的布条，烈酒一坛。”


    “好。”李大夫匆匆忙忙去准备。


    卿月神情严肃，一边交代其他人准备所需物品，一边脱那将士的衣服，“烛台一个，点燃。”


    “好。”


    断手的将士伤得太重，光靠药物无法做到快速止血，只能用针。


    “他这条手臂被人从中间砍断，我无法保证能接好，只能说尽量。”


    卿月话还没说完，立马有人说道：“事到如今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老天保佑了，卿姑娘不必有心理负担，尽管按你的想法治。”


    有这句话在，卿月心安不少，开始全神贯注接骨治伤。


    半个时辰过去，卿月满头大汗终于将那名将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目睹全场的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