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厨房捣鼓晚饭的宫越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眼窗外掠过的银色机甲那是他哥的逐月是又有什么紧急任务了吗？


    那正好他今晚可以陪嫂子了。


    在宫越这样想的时候,一道熟悉的黑色人形机甲出现在了宫越的视野。


    宫越唰得放下手中打到一半的鸡蛋,他推开了窗户高喊道：“嫂子！”


    那架黑色人形机甲回过头,对上了从窗台探出头的宫越。


    而后,它取下了背上的长弓,在宫越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光箭射出,嘭得一声巨响直直击中在了宫家外部的自动防御罩上。


    两股力量对冲,仿佛巨石砸向水幕激出了一层层浪花。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连队内频道的唐怜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忍不住问道：“老公,你那边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做了一直以来他都想做的事情。


    宫御不再看身后整套自动防御系统都变红的宫家他操纵着机甲,朝着前方疾驰。


    视野里四周的风景都在飞速向后倒退


    “我们来放首歌吧。”队伍频道传来了唐怜愉悦的声音,下一刻,童年里那熟悉的旋律响起：


    “我能够捉到月亮～我将用无数的梦～撑起无数的桨～”


    漆黑的人形机甲从长长的河道上跃过河面上浮动着点点星光,有人站在桥边欣赏着河岸的风景见到一闪即逝的黑影时他们诧异地扭过头却什么也不见仿佛只是一阵风肆意地拂过身旁。


    “用勇敢和智慧做我的船桨～摇着月亮船驰向远方～”


    射日并没有安装机械翼欠缺了长时间飞行的能力但这可以通过借力来弥补。


    漆黑的人形机甲从一座高楼大厦的天台跳跃到了另外一座高楼大厦。


    大厦的巨型屏幕上正播放着广告。


    宫御从百米的高楼跳下像是冰冷的刀刃撕裂了华美的宣传海报。


    “如果我能够捉到月亮～我会用蜡笔画出银河的气势～”


    一辆行驶在空中的悬浮车途径了宫御的跳跃车窗内趴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他睁着大大的眼睛张大嘴看着那一闪即逝的黑色机甲。


    当这个孩子结结巴巴对父母描述着窗外的奇遇时顺着他指尖的方向望去只能看到天幕上的一颗星子。


    “我会用算术数清所有的星星～把最亮的一颗戴在胸上～”


    漆黑的人形机甲悄无声息降落在地。


    它与夜色融为一体。


    队


    内频道里的唐怜随着欢快的调子哼唱了起来，他的歌声自由自在：“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银白色的机甲飞在了天上，追着高高的月亮。


    而宫御抬起头，只看着那比肩月亮的身影。


    宫御开着机甲去过荒星、去过战场、去过宇宙、去过竞技场、也去过地下角斗场......他去过许多地方，却唯独没有驾驶机甲走过最寻常的人世间。


    “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电影里小机器人翻过一座又一座山的时候，四周都是孤寂，天上的寥寥几颗星子更显寂寥。


    而在此刻，他和唐怜一起穿过车水马龙的城市时，四周高楼大厦的万千灯火化为了漫天繁星，一点一点填补着宫御童年时独处的无尽黑暗。


    他们一起翻过一座一座高楼大厦、一条一条车道，顺着月亮的指引，来到了山脚下。


    他操纵着机甲一直向前跑，不需要躲避战火、不需要杀死敌人、也不需要取得胜利。


    他只需要望着那轮月亮，而后一直朝前跑、跑到世界尽头、跑到时间的齿轮不再转动。


    “当你醒来～千万别告诉别人～我正摇着月亮船在银河上远航～


    唐怜操纵着逐月，率先冲到了山顶，他高兴地喊道：“我赢了！


    队内频道内终于响起了宫御的声音，很冷淡而简单的一声“嗯。


    慢了一步的宫御操作着机甲，来到了唐怜的身旁，明明山顶的位置很大，但他偏偏驾驶着机甲来到了逐月的身旁，两个机甲之间的距离近到舱门一打开，舱内的两个机甲师就能碰面。


    但谁都没有先打开舱门。


    他们都坐在驾驶舱内，仰起头，通过机甲的视野，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没有树木和高楼大厦的遮挡，那轮月亮近到仿佛触手可得。


    “我喜欢射日。唐怜轻声道。


    “嗯。宫御冷淡地应了一声。


    唐怜喜欢射日，他喜欢那架机甲未来会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钱、喜欢那架机甲能够带给他的力量、也喜欢宋柏雪制作那架机甲时的理念。


    “柏雪和我说过，他给那架机甲名为为‘射日’，是取自古籍里的后羿射日。


    当和那颗怀揣着赤诚之心的宋柏雪谈论射日时，唐怜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和宋柏雪那样一腔热血地喜欢。


    宋柏雪很明白想要射下什么——射下这世间所有的不公、那些压迫的、烤炙的、灼烧过他的东西。


    而唐怜可以射日。他可以是反叛的、勇敢的、一往无前去射日的人。


    但如果能够选择，比起自己当那个万众瞩目的联邦英雄，唐怜更想帮宋柏雪拉开那张弓。


    因为他好像已经疲惫了。


    哪怕他并没有走出太长的路。


    “你呢？你为什么会给它取名逐月？唐怜问。


    队内频道安静异常，静得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宫御一直没有说话，唐怜也没有再问，他伸出手，指尖描摹着那轮月亮的轮廓。


    这是一轮残月。


    “因为我不喜欢射日。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单纯地说自己并不喜欢射日那架机甲。


    唐怜描摹月亮的动作一顿。


    月亮被人用指尖描摹时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唐怜不知道。


    唐怜只知道他自己并不喜欢被人描摹内心，哪怕只是用言语稍微触碰了一二。


    也许他的心里就装了一轮月亮，只适合高高悬挂在天上。


    “它没有安装机械羽翼，缺乏长时间飞行能力，老公你不喜欢也很正常。唐怜笑盈盈道，一点也没有一般机甲师的机甲被否决时的气愤。


    “我并非这个意思——宫御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唐怜略带歉意的声音打断了。


    “哎呀，我突然想起自己有些事情，暂时不能陪老公了，不过老公是事业型大alpha，经常放我鸽子，将心比心肯定也能理解我的。说着唐怜打开了驾驶舱，从这架银白色的机甲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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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架他原先看起来很喜欢的机甲，此刻也被唐怜抛在了身后，他自顾自往山下走，眉头微微蹙起，漂亮的黑眸不再看头顶的月亮。


    身后传来了一阵规律的脚步声。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唐怜能看到一道高大的影子朝着他逼近。


    唐怜骤然回过头，盯着身后的宫御。


    那双漆黑的猫眼冷漠而美丽，但冰冷也只是一刹，短暂得让人怀疑是月下的幻觉。


    下一秒，唐怜弯了弯眼睛，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他有点不好意思道：“怎么了老公？


    宫御没有回答，仍旧走向唐怜。


    在唐怜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前，宫御停下了脚步，他脱下身上的风衣，轻轻披在了唐怜的肩上。


    那残留着alpha温度和信息素的风衣，就这样无声地包裹住了唐怜，像是温暖的雪，但雪又怎么会温暖呢？估计是快要冻死的人的幻觉吧。


    “路上小心。宫御平静道。


    他没有问唐怜要处理什么事情，也没有问唐怜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他只是帮唐怜整理好了风衣——就像他的小妻子曾经会帮他整理出门时的着装那样。


    唐怜的身体僵了片刻，明明被触碰到的只是那件风衣。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


    照亮了宫御低垂的蓝眸，那里仿佛是夜晚静谧的大海，海面上倒映着皎


    洁的月亮。


    唐怜看着宫御的眼睛，半晌，他问：“并非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宫御抬起眼，静静地注视着唐怜：


    “我不喜欢后羿射日里的射日。”


    “我不喜欢战争。”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少将，也不想追求成为上将。”


    “我今天和你一起去孤儿院，并不是要表演慈善。”


    “我说我想去你小时候呆过的孤儿院，也不是为了表演慈善人设。”


    “逐月的名字是因为《追月亮》。”


    “我想和你去孤儿院，是因为你。”


    天上高悬着一轮残月，照亮了心里同样挂着一轮残缺的月亮的人。


    月亮缺了那么一块，他们的心也缺了那么一块，表面看不出什么，依旧是明月高悬，只有当夜风吹过的时候，才能听到心口呜呜的风声。


    唐怜裹紧了身上这件风衣，不知道是信息素紊乱症还是秋夜的凉意，让他需要这件风衣。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


    山上静得只有风声和虫鸣。


    这一幕就像《追月亮》里的结尾，只有一个机器人走在山上。


    唐怜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你不是说想去看我呆过的那家孤儿院吗？”


    “我正好去那家孤儿院有点事。”


    “要一起吗？”


    那道规律的脚步声重新响起，第二道身影出现在了荒芜的山上。


    “啧，开着机甲过去更快。”唐怜说着转过身，差一点就撞上了朝他走来的宫御。


    他们两个人都适时地停住了脚步。


    只是月光照耀下，他们的影子却碰在了一起——


    鼻尖碰着鼻尖，嘴唇碰着嘴唇。


    那是两道亲吻了刹那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