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十三章 酒后吐真言

作品:《美人攻上嫁病弱受后

    最后到底还是不欢而散。


    谢云清走时失魂落魄的,身体摇摇欲坠,似乎再多走一步就会倒地。裴晏华却不分给他半分目光,低头看着自己腕上的平安符,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靠在了榻前。


    心脏酸酸涩涩的,很难受。


    可他不知道难受的原因,这让他更是痛心入骨,连挣扎都不知道从何挣扎起。


    残缺的记忆始终是零散的碎片,破碎的,伤人的,迷茫的。


    教人不知所措。


    裴晏华摸上自己的心脏,喃喃道:“不要再逼我了……”


    再给他一些时间吧。


    一点点就好,他应该很快就能消化好了。


    *


    狂风大作。


    雷声轰鸣,倾盆大雨冲刷着地面,传来一阵又一阵嘈杂的声音。


    谢云清迎着大雨一步一步走向演武场,手心紧握的长枪在黑暗之中闪着刺目的光。豆大般的雨滴不断滑下额头,浸湿了他这两天反反复复愈合又裂开的伤口。


    只听得“咻”一声,长枪斩破雨幕,在瓢泼大雨中开出一条又一条路。雨珠模糊了视线,谢云清的准度却越来越高。


    枪头锐利,靶子被反复击中,落下一片又一片碎屑。


    谢云清的眼神也越来越坚定。


    “轰隆隆——”


    雷声几乎快震碎天际,谢云清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在原地撑着长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起来。


    愤懑与委屈在此刻换成了周身怎么使也使不完的力气。


    “咻——”


    闪电再次划过天空,感受到身后的异样,谢云清眼神一凛,侧身躲过攻击,顺势攻了上去。


    瞧见来人时,谢云清神色一滞。


    来人是李谦。


    “专心!”


    李谦攻势迅猛,出手干净利落。谢云清却不肯认输,凭着一股蛮劲,竟也同他过了十几招。


    雨越下越大。


    两人身上穿的衣服早已被浸湿,被淋湿的发丝紧紧贴在额头,瞧起来狼狈极了。


    “咚——”


    又过十几招,谢云清终是招架不住,猛地跪倒在地。指节狠狠擦过地面,将皮肤划出一道又一道伤口。


    可即使是这般剧痛,也没能让谢云清松手。


    李谦收回长枪,缓缓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低声道:“你做得很好。”


    谢云清拽着他的手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揉了揉眼睛。雨渐渐停了,李谦抬头看了一眼月亮,道:“今晚的月亮真圆。”


    “快到中秋了吧。”


    他眸中有几分怅然,谢云清犹豫半晌,走到他身旁,问道:“李伯伯,你想喝酒吗?”


    李谦笑了笑,“走吧。”


    ……


    烈酒入喉,李谦道:“味道一点也没变。”


    谢云清也喝了一口,被呛得咳了好一会儿。


    李谦哈哈大笑一声,“我当年第一次喝的时候也像你这样,我哥说多喝喝就习惯了。如今我确实喝习惯了,可他却再也不能陪我喝酒了。”


    李谦说完,又闷头喝了一大口酒。瞧见谢云清闷闷不乐的样子,李谦开口问他:“你这小娃娃,怎么愁眉苦脸的?”


    谢云清说:“伯伯,你也是愁眉苦脸的。”


    李谦叹了口气,“还真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你愁啥呢?说出来我听听吧,不过我听了你也得听我的,行吧?”


    谢云清犹豫半晌,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我……”


    谢云清组织了半晌的语言,到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能说出来的太多,说不出来的也太多。


    沉默半晌,谢云清道:“伯伯,你先说吧。”


    “我先说?嗯……那也行。”


    李谦又往嘴里灌了几口酒,将酒坛往地上一放,盯着月亮开了口:“我想我哥了。”


    一个已然进入不惑之年的男人,在此刻的神情竟像是一个孩童一般,迷茫又委屈。


    “我哥比我大六岁,我爹娘死得早,从小就是他带我长大。后来他参军,我也跟着去了。他人笨,不懂得变通,老是挨人欺负,所以我那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坐到很高的位置,让我哥享福。”


    “后来我坐到了这个位置,就总想着把他接回来。离得近些,也能互相有个照应。但他却不愿意,他说云地口那儿的地势太险了,条件也太苦了,他要是走了,就不一定有人愿意去了。”


    李谦抹了一把眼泪,“都怪我,我要是当初把他接回来,他也不会……”


    泪水来得不合时宜,李谦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已然泣不成声。谢云清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他。


    痛哭半晌,李谦将坛中的酒一饮而尽,道:“说出来果然舒服多了,你别明天就去告诉所有人我哭了啊,我是看你嘴巴严才告诉你的。”


    谢云清点点头,“保证守口如瓶。”


    “行了,我的说完了,说说你的吧。”


    察觉到谢云清欲言又止的模样,李谦道:“说不出来就喝酒,喝完就能说出来了。”


    谢云清吐了口气,干脆也学着李谦的模样,将坛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了。


    酒效发作,谢云清顶着醉意,道:“我娘子失忆了,他不记得我了,也不喜欢我了。”


    李谦哈哈大笑一声,“原来是情愁。”


    谢云清猛地擦了一把脸,醉醺醺道:“我得想办法让他重新喜欢上我,所以我要练长枪,把长枪练到最好。”


    李谦“啊”了一声,“你让她重新喜欢你,跟你练长枪有什么关系?”


    “他也练长枪,而且他的枪法比任何人都要强。”


    “我不信,能有我好?”


    谢云清想了想,道:“目前还没你好,以后应该有。”


    李谦豪爽一笑,道:“小子,想不想跟着我学?我的枪法是我哥教的,他当年和裴卿书的枪法,可是势均力敌啊。”


    谢云清也不客气,直接掀开衣袍朝着他跪了下去,“师父。”


    说完,他又跌跌撞撞走到李谦面前,提醒道:“伯伯,你别明天酒醒了就忘了,我头都磕了。”


    李谦摆了摆手,“怎么可能,小醉怡情而已,好了,天色不早了,该回去睡觉了。”


    “你能走得稳吗?”


    谢云清伸出双手,跌跌撞撞朝前走去,道:“我健步如飞。”


    李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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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那小子歪歪扭扭走路的样子,感觉下一秒就能倒。


    算了,他也差不多。


    *


    营帐之中烛火仍未熄灭,裴晏华垂眼看着兵书,思绪又飘到了远方。


    冷风袭来。


    裴晏华猛地回过神来,朝着门口望去。


    谢云清醉醺醺地朝着他走来,还未待他反应过来,便猛地往他怀中扑去:“容安——”


    ……身上倒是没什么酒气,瞧起来也不脏。


    来的时候沐浴过了?


    怎么那么香。


    裴晏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皱了皱眉道:“你走错地方了。”


    说完,便准备将谢云清推开。谁知谢云清死死扒住他不肯松手,声音很委屈地唤他:“容安,不要赶我走。”


    裴晏华动作一顿。


    谢云清便更得寸进尺了,坐在他腿上,直往他怀里扑。香气直直涌入鼻腔,裴晏华闭了半会儿的气,终是忍不住了,一掌把他推开,道:“回你自己的地去。”


    没事那么香做什么。


    他转身欲走之际,谢云清却抱住了他的腿,模样看起来好可怜,“容安,容安……”


    ……算了。


    他跟个醉鬼计较什么。


    裴晏华一手将谢云清提了起来,忍不住皱了眉头。


    怎么那么轻,不吃饭的吗。


    肚子传来隐隐约约的痛意,谢云清倒在榻上,攥着裴晏华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哼哼两声道:“容安,又开始痛了,你帮我揉揉。”


    ……?!


    他以后还帮人揉肚子?


    裴晏华你糊涂啊。


    裴晏华一边这么想,一边无意识地给谢云清揉着肚子。谢云清舒服得直哼哼,习惯性往身后一靠,便凑到了裴晏华怀里。


    裴晏华还反射性般将他往怀中揽了一下。


    半晌后,裴晏华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怎么他做这些动作那么自然?


    ……裴晏华你糊涂啊。


    身旁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裴晏华回过神来,暗戳戳抽回了自己的手。谢云清皱了皱眉,哼唧两声,到底还是没醒来。


    裴晏华松了口气。


    他转身下了榻,朝着营帐外走去。


    一切都是他熟悉的,可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裴晏华也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他现在的记忆也才不到十六岁,可却被迫接受了他二十六岁的记忆。


    明明前一秒还在阖家团圆,下一秒却是家破人亡;明明上一秒还是天之骄子,下一秒却沦落到了任人宰割的境地。


    还有……


    他最难以割舍的长枪。


    他怎么会拿不起来了呢?


    他大抵还需要时间来缓缓。


    最后是谢云清。


    其实他……对于谢云清,并没有那么抵触吧?


    只是他逼自己逼得太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裴晏华揉揉眉心,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平安符。


    刚才那阵香气又隐隐约约在鼻尖萦绕,裴晏华立马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定下了思绪。


    怎么还是那么香。


    算了,必须得再讨厌一下他。


    因为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