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那我赢了呢?

作品:《罗曼蒂克回忆录

    十年前,城五中学开学,秋季学期之后第一个月后,高二理科实验班,学生正要去上体育课。


    杨树叶渐渐半黄,留在枝头的叶片在风中叮咚相击,秋天初见端倪,教学楼侧边足球场传来的排山倒海的呼喊声。


    教室稀稀拉拉都没剩几个人,但又有男生气喘吁吁地特意跑上六楼,大口吞着汽水,累得两眼闪金光,他谁也不喜欢,但不妨碍他眼神捕捉到教室里的比阳光还要亮一点的女生,秋光在她脸颊上镀上薄金,随即在耳朵旁边倾斜下。


    男生径直走到夏怡桌前问:“待会要下去上课吗?马上有足球赛。”


    夏怡怏怏地靠在椅背上,说:“不想下去。”


    男生看起来很为难,又抛出一个更有诱惑力的说法,是和大学生友谊比赛,高中几个班一起的,还有余景星。


    夏怡觉得这关她什么事情,余景星在追她,所以她就要下去是吗?而且余景星这个人像个心智未发育完全的小学生,到处乱传,她答应要做他女朋友,就因为她有次她去送水,好心给了他一瓶,给点阳光就灿烂。


    夏怡果断拒绝了。


    但是上来的男生又悄悄地凑过来说:“夏怡我只负责把你叫下去,别的我不管,这次靳凌来了,他已经一个月没来了,你知道吧。”


    男生又眯眼继续道:“而且,我可是帮你问清楚了,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的。”


    夏怡托起下巴,试图用淡定的口吻说:“那好吧,我马上就下去。”


    男生满意地比个耶走了,那她待会儿再下去,在书洞里找了张镜子,看自己涂的唇釉是不是花了,粉嘟嘟的,没什么问题。


    又扭过头,见田童又埋着头在看小说,眼睛都已经四百度了还看,抽走,不确定地问:“童童,这样会不会好点?”


    田童抬了抬滑下去的眼镜,撇着嘴,细细打量夏怡全身,黑长直的头发包裹着一张灵动的小脸,五官没的话说,这已经是十七岁高中生的顶配版本了,但是…


    “夏怡,我只能实话实说,就算你是琉璃星野,南宫皓天也不可能爱上穿城五高中校服的你。”


    城五的高中校服配色是很经典的红配黄,远看很像行走的番茄炒蛋,但是要求上学期间必须严格穿着校服。


    “啪”的一声,夏怡把田童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拍在桌上,气呼呼地问:“为什么啊,那怎么办,这个天我总不能把这校服脱了,穿个内衣去吧。”


    田童摇摇头,语重心长:“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你喜欢的人太抢手了,你看看每次靳凌来的时候,那球场肉眼可见的人变多了,而且帅哥也只和帅哥一起玩的,就不止我们中学的,还有他们大学的学生。”


    夏怡还嘴硬,但声音气焰都小了很多:“我知道啊,所以呢?”


    田童循循善诱:“人家都大二了,你还在高中呢,你除了知道人家名字,哪个大学,什么专业,其他都不知道,怎么追别人啊?”


    “而且你连人专业全名都念不通顺。”


    夏怡反驳:“我现在能念通顺了!”


    她一开始确实是搞不清楚什么航空航天,她以为他是学开飞机的,但有男同学指着六块五一本的《军事杂志》羡慕说他是学造飞机的,不过还有男同学又不屑告诉她,他隔壁邻居哥哥也是学这个的,现在在厂里拧飞机螺丝,四班两倒,简称高级蓝领。


    这两波人往往还会争谁是对的吵起来,为了给夏怡展示他们的聪明才智,以及想教她点什么。


    夏怡觉得这很讨厌,所以她会私下在网上查阅相关的信息,也很巧她误打误撞搜到了一个博客(blog),这个个人网站的搭建者应该是个中年男人,非常简洁的网站布局,但颜色,特效装饰得都很用心。更新一些与战机的科普知识,每天似乎都有很多读者来留言,讨论当时各国主役机型的性能区别,推演如何用我们的落后装备打先进装备,更新一些军事科技新闻。


    夏怡注意到这个人回复和更新频率并不是很勤,往往是一周更新一次,都在周末,隔着网线也能觉得这个中年男人应该性格很好,他常常苦口婆心劝留言的网友不要吵架,网友似乎也能信服他,因为他给出的数据和观点确实专业和客观,大家猜他要么是飞行员,要么是业内专家。


    所以夏怡也会留言问一些问题,譬如航天和航空的区别是什么?什么是飞控系统?


    当然问这些问题不是因为她突然对飞机感兴趣,靳凌是她第一个真正喜欢的男生,承认这件事情甚至她也花了很长时间和很多力气,她想多了解一点他那个读起来绕舌头的专业是干嘛的。


    对方果然很耐心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比起那些总喜欢卖弄自己那点军事知识的男同学不一样,他回答的所有都很简单易懂,告诉她:“航空在大气层内飞的,航天就是出了大气层飞,至于什么是飞控系统,你先要理解什么是自动控制系统,它是这一切的基础,自控系统在我们生活中很常见,你可以想一想我们的烧水壶,它是怎么做到调控水温烧水的?”


    但大概是又看到夏怡的资料显示是十七岁,可爱的小熊头像,性别女,又问:“小妹妹,你是感兴趣这个行业吗?”


    夏怡回复说:“不是,是我喜欢的男生学这个的,我想多了解了解他,万一和我们谈恋爱了,到时候有话聊。”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隔了一周才又回复她:“嗯...但是小妹妹,你要多长个心眼,不要轻信比你大的男生,你还很小,这一行也并没有什么高大上的,这个人很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人,我也有个比你大的儿子,所以我很知道他们这些男孩子的小心思。”


    夏怡这头看见这段真诚的回复,也郑重地回:“谢谢你叔叔,我会的!”


    对方:“不用客气,如果你还有别的问题也可以继续留言,我们欢迎有更多的女生加入这个行业。”


    夏怡那段时间翻过了这位中年人的所有博客记录,从一些没有正面脸的照片,细腻的文字勾勒出了一个形象,他应该是有着非同寻常人经历的人,应该是很爱他的家人,他会满足自己妻子的愿望,带她去西藏走世界上最美的雪山路线,乘坐小飞机到达徒步路线的起始地,徒步一共十天,花八天走到珠峰大本营,两天迅速下山,在5500米的观景台上,万里无云见证了珠穆朗玛峰的日照金山,夏怡在一张与雪山的三人合照里,注意到了他的儿子,全副武装看不清脸。他写道,他儿子那时才十三岁,因为初中毕业有很长的假期,所以被逼过来当苦力。


    但夏怡也忘了,这个人是什么时候不再回复网友的留言了,似乎很平静地就消失了。


    田童见夏怡走神,还不死心,讪讪地问道:“你想想陈欣怡,人家上学期就勇敢追爱了,结果呢?”


    结果被拒绝了,夏怡听说了,据说当时靳凌语气很平淡说,谢谢她给大家买的水,但是,他现在不想谈恋爱,更不会和高中生谈,水,他下次再带箱来放球场,谁要喝的可以喝,让她不要再花钱了。


    虽然没有人见证这幕,给足了女生面子,但这个消息还是像一个漫游投递的包裹,经由多人之手碾转,她还来不及深思就被迫接收,还没来得及表白,落款处别人潦草的代笔就签着她的名字,预示着她的结果应该也相差无几。


    田童又说:“你自己看看每次来的那些大学生,特别是那些漂亮的姐姐,别人都没机会,你为什么有机会?”


    这个夏怡也知道,那些女孩子总是穿着各种高中生不会搭的时髦衣服,又带着很亮眼的妆容,青春期抽条之后的女孩又瘦又高挑,每个人看起来都更像是会与他交往的人,至于夏怡,说不上胖,也不是很瘦,是青春期女孩带有的那种肉嘟嘟的胶原蛋白。


    田童又补充:“最重点来了,你都不好意思去说,那这辈子都没机会,你看,你这个暑假你每天都来足球场等他,躲在场边,那他能知道吗?”


    夏怡想起这个暑假发生的事情,就弱弱无力地反驳:“我已经说过了…”


    暑假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夏怡终于摸清楚了靳凌什么时候回来,一三自己来,二四六和朋友来,太热的时候踢五点到八点,凉快的时候早上七点到十一点,才一个月,夏怡手臂上全是蚊子包。


    夏怡就一个人撑着下颌坐在场边看,靠着有洒水降温装置的地方,这样能凉快一点,有时候也把作业带来写,有时候也叫上田童陪她一起,因为她怕她目光太过灼热,会将他烫伤,她听过他与同行的女生说话,声音又低又轻柔,让人很难想象他发怒或者生气的样子,甚至夏怡能够想象被一些与他年纪不符的小女孩喜欢着这件事,带来的困扰也是多于得意的。


    因此她偷偷地看他,微低着头,视线总是被耳侧落下的头发干扰。只是这个暑假夜晚,当她一边反复听《Enchanted》。


    “Please don''t be in love with someone else, please don''t have somebody waiting on you.”


    一边反刍这些细节时,偶尔她也有种错觉,她和靳凌是有过几次非常短暂的眼神接触,他站在绿茵场上有时候突然抬起头来,喘口气,放空似的看着她的方向,不过非常短暂且平静,相形之下她就“丑”得拿不出手了,脸红,悸动很久,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而她成年长大之后,生活教人圆滑,很擅长辨认这种氛围时,夏怡才知道它并不是空穴来风。


    ——它叫作“暧昧”。


    不过,喜欢靳凌的人很多,会坐在边上看他两眼的人也很多,大概只有夏怡注意到了,靳凌和别人都不一样的地方。


    每次带来的都是两个球,一个球用来踢,一个球放在场边,最后走的时候会把场边那个拿起来,放在球场中央,精准射门,举手欢呼,落日余晖下湿透的短发少年,笑得难得鲜活和热忱,夏怡对这个的记忆比任何时候还要深刻,然后再跑去捡回来,抱着两个球一起走。


    夏怡也忘记具体是哪天,只记得那天说是,大暑节气,即将迎来整个夏天里最热情,最潮湿,最炎热的部分,夏怡就是这个时候出生的,许印月怀和生都吃了很多的苦,夏是遐的谐音,外婆取的,是永远的意思,希望夏怡可以健康长大。


    她出门的时候曾姨给她装了三瓶冬瓜茶,怕人中暑了,日落时分,草地被白日的太阳烫出青草般芳香,白日燃烧之后,就该连着短暂潮湿的雨夜了。


    夏怡坐在场边棚子下面,终于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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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他一起的那个朋友离开了,靳凌又在很神秘地像是进行着某种仪式,她腿上都是又痒又痛的蚊子包,起身抱着水,心里打着鼓,朝靳凌走过去。


    夏怡都不敢仰着头看他,左前臂夹着两瓶水,右手伸出提着瓶水,轻声问:“你要喝水吗?”


    然后听见靳凌略带笑意地问:“你拿这么多水是还要给别人吗?”


    这空旷的足球场,这块位置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是夏怡好不容易才等到的时候。


    夏怡终于抬起头,盯着靳凌的眼睛,被烫得脸红红的,带着怨气小声嘀咕:“当然不是,还有一瓶也是给你的。”


    靳凌没接,问:“什么?”


    夏怡又觉得没说明白,声音大了点:“给你朋友,那个球的主人,我看他一直没来,你可以把这个带回去给他。”


    然后看着靳凌很不自然地眨了两下眼睛,抿紧了嘴唇,低下了头,明显地深呼吸,但看上去又像是踢完那一脚之后自然地放松,半晌了才又无异地抬起来。


    然后看见他笑着问:“那如果我接了,你接下来要干嘛?”


    夏怡觉得好像有了点信心,但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咬了咬嘴唇,笑着说:“说我叫夏怡?说我这个暑假每天都在这里等你?说我喜欢你?想和你谈恋爱?这些够吗?”


    看见靳凌好像很无奈又些许无措似的站住了,几次想开口又吞了回去,最后才说:“水我拿走了,你叫夏怡我也知道了。”


    随即从她怀里抽出两瓶冬瓜茶,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瓶身,似乎从那种当头一棒中缓过来了,悠悠地开口:“你说喜欢我,我也知道了,但是不能和你谈恋爱。”


    夏怡捏着手里的水,“为什么?”


    靳凌拧开瓶盖,把手里这瓶又递给夏怡:“因为你太小了。”


    夏怡拿手里这瓶没开的又去和他换开的那瓶,滚烫的心都快慢慢凉了,委屈地问,当时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没有异议,“你凭什么觉得我小啊,你就很大吗?”


    看见靳凌挑挑眉,又拧开了自己的这瓶,说:“你每天在这等我,我也知道了,明天你不用来了,因为我今天之后就不会来了。”


    夏怡更难受了,感觉自己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脾气上来了又说:“我不接受这个太小的理由,你换个。”


    模糊中看见靳凌偏着头喝了口水,接着听见:“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喜欢是会过去的,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可以过去,等你把这个暑假过完,你就不会喜欢我了,好吗?”


    “夏怡。”


    啪,眼泪就掉下来了,夏怡抱着手里的水,转身就走了,一点不关心靳凌的表情,只怕眼泪被看到。


    紧接着就是蝉鸣不止的月夜连着热辣潮湿的雨夜,自那天以后夏怡再也没去过球场,心想那个地方应该也如她的心一样泥泞不堪。


    暑假过去了,开学一个多月了,夏天都彻底结束了,夏怡很想对着靳凌理直气壮地说,她的喜欢没有消失啊,她现在连背影都望不到了,更不知道该把她的喜欢放在哪里。


    所以夏怡拉着田童跑向球场,跑得扬起来的头发丝都吃了一嘴,一到了场边就看见有穿同样校服的几个男生起哄她,朝着场上的人喊。


    “余景星!夏怡来了,你快给她说。”


    夏怡扒开挡着她的臭烘烘的男生们,看向球场,只想找想看到的人,就看见靳凌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很干净的白色球衣,这次里面还套了一件黑色的内搭,插着腰背对着,正在和他同学说话。


    秋天了,头发好像剪短了一点,夏天没怎么被晒,所以又变白了回来,因为白,整个人浑身上下就又显得有点少年青涩和朝气,不像之前看起来沉闷和压抑。


    夏怡来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就又被余景星和他那群兄弟们叫着名字。


    才看见他们原来就在靳凌他们旁边,然后听见余景星扯着嗓子吼:“夏怡,我喜欢你。”


    然后整个体育课自由活动的班级都围过来看热闹,夏怡被一波比一波高的吆喝声叫得脑袋疼,也只能扯着嗓门喊:“你有病是不是!”


    但是大家就跟没反应一样,继续看着余景星给大家搞活。


    看见靳凌的同学搭着他肩膀,朝夏怡的方向指了指,对着靳凌不怀好意地笑。


    夏怡直接走上草坪,气呼呼地走向余景星,问:“你到底要干嘛!”


    余景星嬉皮笑脸地说:“没干嘛啊,夏怡你真漂亮,生气也漂亮,想要你做我女朋友。”


    夏怡懒得和他废话,说:“我不喜欢你。”


    余景星直接对着场外的同学,一字一句地喊:“夏怡说,我要是踢赢了就做我女朋友。”


    夏怡听着起哄的声音,闭上眼睛,插着腰,深吸几口气,觉得和这种无赖真的无话可说,真想找人打他一顿,她应该直接甩脸就走才是最好的,但是又想留在这里给靳凌说她还喜欢他,怕他又不来了,除了这个足球场,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找他,还不想他误会自己也喜欢这个傻逼。


    然后就听见靳凌的声音,淡淡的,尾音有点沉,结果一字一句都荡进了夏怡心里。


    “你怎么这么狂,你赢了她要做你女朋友,那我赢了呢,她就做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