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所以，他妈的那些阔佬到底花了多少钱在这个上面？”派克愤愤不平地控诉道。“把什么价比黄金的沉香、魔药……”


    “是没药！”杰弗里纠正。


    “沉香、没药，还有用于美容的牛奶、葡萄酒、蜂蜡、松脂和柏油的混合物……整整48道工序，就为了让他儿子的尸体保持不腐？！可是，可是我也没闻到什么酒味啊？”


    派克念着维基百科的介绍，感到一阵由衷的嫉恨，那就是布鲁斯韦恩脑子绝逼有病，而这些可爱的绿油油的富兰克林就任由一个脑子有病的阔佬在挥霍。


    杰弗里大摇其头：“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老弟。而我有一个绝对惊世骇俗的猜测！


    ——为什么不能是布鲁斯·韦恩去埃及买来了一种法老王住过的棺材或者宝具做到了这种效果呢？”


    “不可能！”派克说。“如果有那种东西，他怎么不留给自己用？”


    “好吧，也许魔法宝具有两个！”


    车子疾驰在哥谭郊外。杰森的尸体被他们小心翼翼地塞到了后座，用一床罕见清洗过的干净棉被裹住，然后绑缚牢靠。这是为了防止尸体受到磕碰。


    他们对待一具尸体比对待肉票要温柔得多。不可思议，是吧？因为在毛贼们的逻辑中，肉票拥有价值是因为他们还活着，只要折腾不死，他们的家属就会愿意出钱来赎。而一具尸体？尸体的价值就不在于生命，而在于身体本身。


    谁也不希望韦恩因为他死掉的儿子身上多出了一两个淤青而克扣赏钱。虽然韦恩一向大方，那也是不必要冒的风险。


    如此完美的逻辑闭环，令人信服。


    走之前，老艾伦被粗暴的两巴掌扇醒了。那个头戴汉堡王包装纸的精神病人抓着把枪给他松绑。那人为了伪装身份而拙劣地捏住喉咙说话，发出来的威胁就像一个太监在唱歌：“我把尸体偷了。艾伦·伊佛森，哼？如果我是你，我就会立刻报警，告诉他妈的GCPD有人挖了韦恩家的祖坟！懂？知道该怎么做了吗你这瘪三？”


    尖叫吧，哭泣吧，软弱的老东西！立刻屁滚尿流地给布鲁斯韦恩去一个电话，好让他发出高达一千万的悬赏奖励那些手握线索的穷鬼。


    老艾伦抖如筛糠地应下：“我懂！我懂！”


    灰色别克哐当一下窜出，朝哥谭城区疾驰而去。


    那疯子在发出威胁之后竟然展露了一个在外人看来无比惊悚的、期待的笑容。老艾伦呆立许久才平息了发自内心的恐惧。监视器在之前被强行关停了，而现在也决不能打开。他抄起一把用来翻土的小锄，冲到那个一片狼藉的犯罪现场，充满绝望地开始替那个汉堡疯子善后。


    用几块石头垫住棺材板上的大洞，把那些撂得高高的土填进坑里，然后费尽心思清理脚印和散落的泥巴块。这份工作他干了数年，清楚地知道韦恩一家不会在最近来扫墓，所以这一切要隐瞒到天衣无缝并不困难。


    就当是为了他刚出生的第二个孙女艾尔莎。


    ……


    此行如此顺利。感受到命运女神眷顾的偷尸贼们一路哼着歌回到唐人街的驻地。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拿到一千万之后要做些什么。


    给韦恩少爷准备的暂居地是个大冰柜，两米多长的那种，下面还有八个轮子可供推行。卖冰柜的老板虽然觉得有人想要在大秋天的购买加长版豪华移动冰淇淋餐车多半是有病，但还是看在大笔进账的面子上赠送了彩虹遮阳伞和一台手摇棉花糖机。


    他们抬着那个巨大的棉被卷，从一条无监控的后巷进屋。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这玩意儿还是让派克想到了中餐馆的葱油卷饼。谢天谢地，韦恩少爷离开那口神秘棺材之后也没有像那些志怪小说里描写的那样“砰”的一声变成了一具白骨或者什么腐烂的碎屑。他仍然安静且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只是西装被揉皱得厉害。


    在任何意外发生之前，这具尸体应当被迅速塞进那个已经预冷完毕的冰柜妥善保存。


    但是派克盯着他，或者它。


    “杰弗里！”他叫道，“我们为了买这冰柜是不是把钱都花干净了？所以还有什么进项可以维持接下来的开销——”


    杰弗里一头雾水地和他对视。


    “呃……卖棉花糖？”


    “……”


    派克叹了口气。


    他指了指躺在冰柜盖子上，身下还垫着一床棉被的尸体。“我是说，他身上那几件西服，一看就是高档货，而我们现在……手头恰巧有点紧。你觉得韦恩会不会介意我们给他儿子……呃……换一套舒服点的……”


    “我知道哪里有做二手奢侈品回收！”杰弗里霎时间变得热切起来。“该死，我怎么没想到，这家伙简直穿了一身美钞！”


    于是他们风风火火地开始动手，从找不到吊牌但是绝对值钱的西服外套开始，镶嵌着宝石或者碎钻的胸针与袖扣都被撸下……


    “操。”


    “操！”


    派克几乎是烫手一般地将一颗纽扣扯断，扔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他本来想给韦恩少爷留件衬衣的，但是那件衬衣上的玳瑁纽扣实在惹人垂涎——他解下扣子，然后不可避免地——


    操。


    伤疤。


    他只解开了两粒纽扣，就在胸口，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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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的一片本应是青白色的皮肤上，横贯了一条狰狞的伤口，底色是不详的焦黑。派克惊叫一声，跌跌撞撞地着向后退，然后杰弗里瞪大眼睛，鲁莽上前，把那件衬衣扯开。


    密密麻麻的伤疤。


    纵横交错的伤疤。


    “见鬼……”


    他们齐齐畏缩着远离了那具尸体，一种逼人的死寂与寒冷席卷整个空间。他们听到彼此喉咙里发出的毫无意义的呻吟。谁的视线都不曾从尸体裸露的上半身上挪开。除了普通的被缝合的皮开肉绽（这玩意竟然多得能够用普通来形容），还有某些烙铁折磨的痕迹，更多的是大面积烧伤，显然那些焦黑的部分被处理过了，但它们不能像裂口被缝合那样暂时地被什么手段修补起来。


    之前他们扒西装的时候还颇为高兴地抱怨过，这家伙怎么有这么多件衣服？扒着麻烦，但是能卖更多钱。烦不胜烦，这就是贵族的下葬礼仪吗？


    现在，离开了那些蛹壳一样把他撑得饱满起来的衣物，那具尸体是如此扭曲而瘦弱。他的肋部是凹陷的，腰椎是错位而丑陋的……


    焦黑，能够理解。听说杰森·托德·韦恩死于车祸，说不定是那种熊熊燃烧的车祸。


    但是那些虐打的痕迹呢？


    绝不可能有一辆车为此负责。


    杰弗里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啜泣。


    这个六尺半的壮汉脸上写满了恐惧。他吸着鼻涕，又往后退了一步，身体语言呈现出某种想要狂奔着逃离的姿态。


    “不，不，不，派克，我们走吧，倒大霉了！”


    派克——


    派克冲到韦恩少爷的身边，哆哆嗦嗦地把那件白衬衫重新拢起来扣好。他头昏脑涨，扣了两次才配对正确。他把那些衣服一件一件地套回尸体身上。


    “派克！逃吧！我们没法解决这个，我们……”


    没法在窥见如此秘辛之后好端端地活下来。


    他们都意识到了这点。


    为什么布鲁斯·韦恩要把一个被虐打至死的养子伪装成车祸去世？


    如此丑陋而赤裸的豪门秘辛，不可告人的恶魔行径。布鲁斯·韦恩，一个伪装成草包的恶魔或者恶鬼，一个收养少年然后凌虐少年，却在风月场中表现得风度翩翩的人皮怪物！


    他们竟把他当做了一个可以敲竹杠的软弱对象。


    “完了，全完了……他能对一个孩子做这些，那他也能对我们做这些……”


    派克和杰弗里相互扶持着喘了口气。浪迹天涯是不现实的，那么找一个靠山求得庇护就是相对而言的额上策了。


    “走，去找凯文老大，带上……带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