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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貌美大师兄拒当万人嫌

    91 疯子


    暗红的烛光铺满整个长?街, 大门里涌出的白雾像是藤蔓,顺着灯光蔓延,从容瑟的衣摆下浮过,攀延上直立不动人群。


    仿佛是无数条锁链, 牵引着他们往门里面走。


    容瑟注意到, 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彩, 眼神?空洞麻木, 宛如?一具具没有生气的傀儡。


    一排接一排、井然有序地进入门中, 消失在门后诡暗的阴影里。


    空中悬浮的几个人,亦跟着一起进入阁楼里。


    一盏茶的功夫,长?街上人影寂寥,变得空荡又冷清。


    两侧的摊位上同样空无一人,仅剩一张张样式各异的面具静静摆放着。


    很是诡异。


    没有?灵力在身,他自保都成问题, 容瑟微微垂眸,不打算久留。


    当务之急是先解开他身上的锁灵链。


    容瑟长?袖微动,缓步从阴影中踏出来, 走出一两步,旋即又停下,眼睛蓦然被什么吸引住。


    耸立的阁楼前,一道青影忽然出现, 面上同覆着一张面具, 遮挡住脸,手中一柄折扇合拢,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掌心?, 握着折扇的手有?些白。


    腰间悬吊着一个荷包,配色不伦不类, 具体看不出勾的是什么纹络。


    青影仰头观察片刻阁楼大门上的牌匾,大步流星进入阁中。


    “……”


    容瑟鸦羽似的羽睫颤了一下,从眼尾扫了眼手腕上的锁灵链,眼波流转间,眼中仿佛有?异样的光芒。


    嘎吱——


    阁楼大门发出刺耳声响,缓慢地向中间合拢。


    容瑟调转足尖,莹白的手指从云袖下探出,随手取走摊位上的一张面具,反手佩戴到脸上,在大门合拢关闭的前一刻,进入阁楼里。


    流动的浓厚雾气?浮立成一堵厚墙,翻滚浮动之间,看不到墙后丁点景象,甚至没有?一点声音传出。


    容瑟步履微微一顿,屏气?凝神?,缓缓穿过雾墙。


    一两息间,繁杂的光影从眼睫上蜿蜒晃悠而?过,缠绕在周身的阴冷感逐渐散去。


    容瑟抬眼看去,入目是一条一模一样的喧嚣长?街。


    与外面的昏暗阴森不同,阑珊灯火宛如?两条巨长?的火龙从街头蹿到结尾,整条长?街亮如?白昼。


    在长?街两侧,店肆鳞次栉比,最瞩目的赫然是层层笼灯高耸盘旋的宝塔阁楼——千杀阁。


    长?街上人流涌动,摊贩与行人都戴着面具,眼睛恢复清醒,隔在面具后进行着交易。


    容瑟淡淡瞥一眼,摊位上的东西千奇百怪,修真界、人间、乃至妖魔两界的东西都有?,反而?没有?任何人卖面具。


    容瑟肩背略微紧绷着,心?头盘旋的不安不减反增,追踪着青影,朝人流量最大的千杀阁走去,周身的青竹香溢散开,丝丝缕缕飘进周围人的鼻端。


    不少?人怔愣住,面具后的眼睛下意识追索向香气?的源头,视野中映入一道清冷绝俗的背影。


    乌黑发丝散落肩背,如?同流泻的水波,发尾偶尔缠上云袖,袖下依稀露出一点瓷白细腻的指尖。


    偷看的人心?头猛地一跳,一股燥意蹿上脊背,不自禁吞咽着口水。


    等再细看,远处却什么都没有?。


    —


    千杀阁楼门高立,两侧没有?守卫,进出的人默契地互不交谈,青影似很熟悉阁里的地形一般,熟练地在其中穿行,消失在二楼最里侧的厢房。


    阁楼中人影幢幢,几乎无一角落有?空缺。


    容瑟睫羽纤长?,微低垂下来,在面具上留下浅淡的阴影。他思虑一息,正要跟上去,一声惊雷似的铜锣敲打声在阁楼中炸‖响。


    容瑟往声源处看去,偌大的阁楼中央,以法器搭建起的平台上,几个服饰一致、面具遮面的侍从推着一个用黑布笼罩的庞然大物现身众人面前。


    大物方方正正,将黑布撑出平整的棱角,几人并不说话,仅是站在大物前,双手比划出几个复杂的手势。


    阁楼里咻然寂静。


    下一刻,四周的气?氛陡然一变,楼里的人如?同食肉野兽闻到肉味,疯狂地挤到廊道上,双手紧抓廊栏,胸膛剧烈起伏,隔着面具都能听到粗重?的鼻息。


    像是一个不注意,随时能冲到平台上去,朝着台上的大物不停流着涎水。


    容瑟悚然一惊,心?里的不详预感又加重?两分?。


    他看到台上的侍从勾起腰间的玉牌,一支手臂张开,微躬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楼里的人顷刻像是得到什么信号,一个个拽下玉牌握在手中,一次次往玉牌里输入灵力——与万宝阁的拍卖会有?异曲同工之妙。


    “……”


    容瑟恍然大悟,环顾一圈周围,千杀阁难不成与万宝阁是一样的?


    很显然,楼里的人正在抢拍台上的大物——黑布下的正是拍卖品。


    容瑟垂眸瞟了下腰间,他并没有?玉牌。


    容瑟对拍卖会没兴趣,要继续找人,肩膀上骤然搭上一只手掌。


    本该在楼上的青影不知何时站在他后面,与转身的他打了个照面。


    容瑟袖中的指节咻然攥紧,被无形的压力压得无法动弹。


    “你在找我?”青影微低身,凑近容瑟,压低的声线被面具挡住,听在耳中有?些失真。


    容瑟偏开头,从面具下露出一小?片洁白无瑕的下巴,像是一片光滑精致的瓷片。


    “明知故问。”清泠泠嗓音被面具隔开,蕴着一股飘渺。既然被抓包,他索性光明正大承认。


    季衍衡从面具后发出一声闷笑,微微俯身,又凑近青年一些,声线低沉悦耳,说话语速不急不缓:“知道是什么地方么,就敢跟进来?”


    三年里,他与容瑟交易不知多少?次,关系不似以前的剑拔弩张——至少?表面上是。


    清新?的青竹香沁入鼻腔,季衍衡脸上不正经的表情一顿。


    一段时间不见,容瑟身上的香气?似乎浓郁不少?,明明是一样的清雅味道,却无端的勾人。


    季衍衡久经风月场,都有?些受不住,气?息渐渐粗沉。


    容瑟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音质清润如?溪水:“何处?”


    季衍衡从善如?流收回手,抬抬下颌,示意容瑟看台上。


    容瑟顺势望去,抢拍环节结束,几个拍主跃向台上,一把掀开拍卖品上面的黑布。


    唰——


    黑布逶迤在地,露出里面的巨大铁笼,从四个对角坠下指节粗的铁链,分?别栓在笼中的少?女四肢上。


    对。


    铁笼中不是别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少?女青丝散落,坠到脚踝,身上仅着一件纤薄的纱衣,几乎起不到遮挡的作用。


    明亮光线骤然照进笼中,少?女刺得不适地闭了闭眼,等再度张开眼,密密麻麻的面具挤进她?的视线里。


    面具后是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眼膜赤红如?血地盯着她?,仿若要从她?身上撕下一块块肉来。


    少?女脸色刷白,惊恐爬上她?干净的眼瞳,她?缩起身体,瑟缩地后退着。


    没退几步,又被四肢上的铁链拉回来,嘴唇大张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显而?易见,千杀阁用了什么方法,让她?说不出话。


    四周的气?氛再次拔高,进入膨胀的潮‖热,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像是爬上小?腿的毒蛇,令人毛骨悚然。


    容瑟长?长?的睫羽轻颤,一个不好的猜测划过脑海,不等他理清思绪。


    咔哒——


    铁锁崩开的声响冲击耳膜,侍从对第一个拍主打开铁笼的门。


    拍主浑身肥硕的肉抖动,四肢着地,爬进铁笼,拉拽出少?女颤抖的脚‖踝,拉到身‖下。


    “……!!”


    容瑟如?针刺一般,猛然转开双目。


    季衍衡却是半点不避讳,与楼中其他人一样,兴致勃勃看着铁笼里的暴行:“天阴一族的女子最值钱的,知道是什么吗?”


    “处‖子之身。”他尾调沙哑,语气?颇有?几分?遗憾:“与其交合,修为能陡增数倍,比苦心?修行要精纯得多。其次,是天阴女的血液。”


    血液?


    …等等。


    其次?


    容瑟眼眸黑如?磁石,心?潮开始生出起伏,季衍衡的意思不会是…?


    他微侧目睨向台上,第二位拍主迫不及待钻进铁笼,手中锋利的匕首舔舐少?女的手腕皮肤,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淌进一个玉壶之中。


    季衍衡见惯不怪,接着道:“天阴女的血液天生是污秽魔族的克星,又对妖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一点,你在长?明寺亲眼见识过的。”


    容瑟敛下眼睫,面具遮住他白玉般的脸庞,外人无从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第一位拍主硕大的体型完全挡住少?女的身影,容瑟看不到少?女身上一道接一道、密密麻麻的伤口,仅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气?愈来愈浓,翻搅着腹腔,叫人打心?底里不舒服。


    他背转过身,不去看淌到台面的鲜血:“天阴女不是很少?见么?”


    千杀阁居然公然拍卖。


    季衍衡嗤笑:“自是有?人专门捕杀天阴女。”


    “谁?”


    “……”季衍衡避讳着什么,闭口不谈。


    他倚着廊栏,换个舒适的姿势观看台上,想到什么,愉悦地勾勾嘴角:“对了,你知道狄不凡变了很多么?”


    容瑟姣好的眉微皱,自三年前在万宝阁与狄不凡分?道扬镳,他再未留意过对方。


    “与我无关。”


    “当真?三年前你离开没多久,他就赶来万宝阁,差点找我拼命。”


    季衍衡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调子欠揍地拉长?:“当然,他肯定是奈何不了万宝阁。但从那之后,他与朝廷的谈判破裂,彻底翻脸,关系水火不容,二公子好几次险些死?在他手上。”


    前段时间季衍衡见过狄不凡一次,英俊的脸孔比三年前凌厉逼人,周身气?势阴沉,一剑削掉反对他的人的头颅,鲜血喷溅到他的脸上,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不计后果、不遗余力地与朝廷作对,不惜拉上整个武林的人。


    简直…就是个疯子。


    92 拱手相送


    青云山。


    陈府里一片寂静, 下人们一个个低着头,排守在廊道上,大气不敢出。


    管家何纪之伸长脖子,不断往房中探头?张望, 脸上满是焦急担忧。


    面对着正门, 夏侯理负手而立, 逼人的压迫感从他健硕的身躯上散出, 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何纪之用余光小心地偷瞄着他, 不敢靠太?近,又苦等两个时辰,紧闭的房门终于缓缓拉开。


    大夫拂着额头?上的虚汗,朝两人点点头?,有眼力见地跟着引路的下人退离。


    何纪之面上闪过喜色,下意识要冲进房中查看陈识清的情况, 眼光瞥到侧前方的夏侯理,又按捺下冲动,等夏侯理抬步往里走, 他才急忙跟上。


    陈识清阖着目仰躺在榻上,脸上一片失血的惨白,听到脚步声,却是一眼不看夏侯理, 而是看向在他后面的管家。


    “去…咳, 去取陈府家主印…来。”


    他俊雅的脸庞温和?如玉,丝毫看不出之前如魇住般的疯狂神情。


    何纪之惊疑不定地瞅他两眼,恭恭敬敬的领命退下, 去取来家主印递上。


    陈识清颤巍巍地探出手,摸了两下印上的纹络:“派人送去季云宗, 交给容仙长,请他…咳,务必收下。”


    “…!!…”


    何纪之猛地仰起头?,满脸掩不住的惊愕。


    家主印是陈府掌权人的象征,陈府家底丰厚,世世代代相传。


    送出家主印,意味着送出陈府的全部家产,陈识清居然?不留给陈府后代,而是拱手相送给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何纪之脸色大变,噗通跪下:“万万不可,陈府继承不能断啊!仙长是修士,清心寡欲,必不会贪恋人间荣华富贵。”


    “我知道。”陈识清又一阵低咳,语气坚决地道:“他不要没关系,丢掉没关系,怎么?处理都没关系,我心意已决,照我的吩咐去办。”


    明白劝不动,何纪之沮丧叹气,不得不听从。


    夏侯理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的闹剧,垂下眼上下打量着陈识清,目光定格在他灰败空洞的眼睛上,粗黑的眉紧皱。


    容瑟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陈识清神智昏聩,轻重不分,连万贯家财都不顾?


    —


    “……”


    容瑟半阖下眼,卷翘的羽睫在眼睑下面打下一小片阴影。


    他脑海中闪过前世狄不凡居高临下俯视他的画面,面容阴沉,眼神阴鸷,像是在看什么?罪恶的源头?,与平时的爽朗正直大相径庭。


    宛如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内里充斥着对他的满满恶意。


    容瑟至今不明白,他是哪里得罪了狄不凡,对方要让他变成?一个痴傻。


    仅仅是…他爱上一个男人?觉得很恶心,觉得与他做朋友是耻辱?


    人总是容不得污点存在,所以想要毁掉他吗?


    季衍衡摸着下颌,有模有样的感叹:“他为了你?,真?是什么?都不顾。”


    容瑟侧头?看了一眼季衍衡,阁楼顶端的一束光照在他的面具上,滑进他的眼睛里,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为了他?


    怎么?可能。


    江湖人生性无拘无束,受不得朝堂的条条框框,撕破脸是注定的事。


    在前世,江湖与朝廷短暂达成?和?解,没过多久一样水火不容。与他何干。


    季衍衡悻悻地摸摸鼻子,熟练地打着哈哈,赔笑道:“你?不喜欢听,我不说便是。”


    阁楼中灯火通明。


    周遭传出的喘‖息声愈发明显,像是一头?头?陷入癫狂中的兽类,黏腻的燥热溢满空气中。


    第三个拍主落到台上。


    接着是第四个、第五个…踩着满台面的鲜血,拖死物一般,从铁笼中拽出少女。


    ……


    少女乌发散开,瞳眸涣散,似仅剩下个躯壳,对外界的一切失去反应。


    季衍衡的注意力一下子转开,看得津津有味,眼中趣味盎然?,毫不掩饰对天阴女的势在必得。


    仿佛台上不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而是一个随便用于交易的玩意儿。


    “你?想要买她?”容瑟问得很平静,面具下昳丽的眉眼清淡如水波。


    季衍衡没有收回?视线,大大方方点头?承认:“三界哪个不想买?但是,不是现在。时候未到。”


    容瑟眉心微凝,清冷的声线令人灵台一静:“何意?”


    季衍衡是万宝阁主,最是熟悉拍卖规则,不会不知道先到先得、价高者?得的道理。


    “……”


    季衍衡转回?头?,眼眸微眯,脸上笑容不变,眼底里藏着一丝试探:“仙长似乎对天阴女很感兴趣。”


    上云秘境里多少令三界眼馋的灵宝,容瑟与他交易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却单单对天阴女,一问又一问。


    容瑟眼睫轻颤,一向偏冷的音质混在四下的喘‖息声中,没有半点波澜:“随口问问。”


    季衍衡顺着他的目光落回?台上,似一下想通什么?关窍,嘲讽地嗤笑一声:“不愧是仙门高徒,看不得人间疾苦。怎么?,仙长想救她?”


    容瑟垂在身侧的手蜷缩一下,一言不发地转开眼。


    万宝阁在三界颇有地位,都不如千杀阁诡异猖獗,内里的水不知道有多深,他一身灵力封存,修为又低,拿什么?救?


    容瑟不至于为救人而置自身于危险,类似的傻事他前世做的已经足够多,得到的是什么?下场,他比谁都清楚。


    重蹈覆辙,是世上最愚蠢的事。


    容瑟转过身就走,走出两步,又停下脚步。


    季衍衡闪身到他面前,手臂伸张,横着折扇,拦下他的去路。


    “看在你?我合作过的份儿上,好心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离开。”


    容瑟抬起眼帘,双眼漆黑如点墨:“原因。”


    季衍衡放下手,折扇点着掌心,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诡市一开,不闭市不能离开。”


    诡市?


    容瑟想到在外面看到的诡异场景,心下微微一动,原来真?是集市,不过交易的方式特殊一些。


    “提前离开会如何?”


    季衍衡折扇在半空一停,似笑非笑地指向平台,正要开口回?答。


    头?顶罩下一道阴影,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接上他的话?:“那?么?,下一个被?拖上去拍卖的就是你?。”


    容瑟仰头?看去,一张猩红的恶鬼面具对上他的脸,面具后的眼睛阴冷如毒蛇,没有丁点人类该有的温度。


    容瑟袖中白皙修长的指节猛地攥紧,看着鬼面具的青年落在他面前,紧接着又几个戴着相同面具的人一一落在他周围。


    高矮胖瘦都有,一身黑色劲衣,像是游行在黑夜中的鬼魅。


    正是在外面看到的那?几个很危险的人。


    容瑟直立着不动,瘦削的肩背却在一点点紧绷,鬼面具青年直勾勾盯着他,像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忽然?,修长有力的手臂揽上他的腰。


    季衍衡拉他到身前,温和?磁性的声音灌入耳中:“我的朋友不懂诡市的规矩,雷阁主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容瑟浑身本?能僵硬,知道季衍衡是好意,一动不动的站着,没有挣扎。


    身上淡雅的青竹香,飘进季衍衡的鼻中,季衍衡微微一怔,心口止不住地起伏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几人中一身侧高大的男人站出来,雷任目光在容瑟身上转一圈,直视季衍衡的眼睛:“朋友?”


    季衍衡丝毫未引人觉察地、温柔又强势地一点点扣紧掌中劲瘦的腰肢,像是搂住山巅一捧纯净无垢的清雪。


    他喉中愈发干渴,五脏六腑中像藏了一团火,火苗从咽喉一路蔓延到发尾末梢,烧得他面皮紧绷。


    “不错。”季衍衡声音沙哑,脸上的表情不变:“与阁主的交易,他功不可没。”


    雷任不知想到什么?,深不可测的眼眸微动,周身萦绕的杀气逐渐削减。


    “如此,不打扰季阁主的雅兴,请便。”


    雷任转过身,领着随行的几人要离去,一直盯着容瑟的青年步履一顿,戴着尖利护甲的手指猛然?朝他抓来。


    “天、阴、猪。”鬼面具青年一字一顿,语调没有一点波动,听得人脊背发凉。


    雷任几人骤然?停下。


    季衍衡嘴角的笑容僵住,低垂下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青年。


    …什、什么??!


    他顿时变得目瞪口呆,好像头?上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整个人震惊得直愣愣地戳立在原地。


    容瑟眸光骤然?紧缩,心里轻轻地咯噔了一下,捏紧袖中的手指。


    看着逼近的鬼面具青年,他微侧仰起脸,从面具下露出小片玉石般光滑细致的下巴,深黑而清冷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人的心灵。


    “捏碎。”莹白如玉的手腕从云袖下探出,青年的语气平淡如水,没有分毫惊慌。


    季衍衡从思绪中回?神,不自禁照着青年的话?做,大手捏住青年手腕上的灵链。


    咔哒——


    右手上的灵链破碎,封印的灵力一涌而出,流向半边躯体。


    下一刻,季衍衡眼前金光乍现,固若金汤的保护屏障,罩在他的头?顶,拦下鬼面青年的攻击。


    “玄灵龙蛇。”鬼面青年冷冷道,不退反进,手摸向腰间,一柄弯月般的刀刃出现在他手中。


    刃口锋利,寒光凛冽,源源不断的不详杀气从刃中传出。


    不好!


    容瑟手心微湿,鼻尖上冒出一层汗珠,一颗心砰砰直跳,脑子里充斥着各种?乱纷纷的念头?。


    “拦住他。”他压低声音道,肩背贴上季衍衡温热的胸膛。


    季衍衡脊‖椎蹿上一股麻意,鬼使神差地应下:“交给我。”


    话?音落下,他身体陡然?僵住。


    雷任几人的目标明显是容瑟,又不是他,他应什么?话??


    他仅需要放开容瑟,与其?撇清关系,即可以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不会有任何损失——亦是最明确的做法。


    但不给季衍衡反水的机会,鬼面青年朝雷任几人递去个眼神,几人便默契的抽出武器,逼到季衍衡面前。


    周遭观看拍卖的人察觉不对劲,纷纷退散开,在几人周围余出大片空白。


    “……”


    看来,他是避不开一战。


    季衍衡好气又好笑,借助与天阴女双修,他的修为上涨了一些,比鬼面青年高上一截,接下几招并不算难。


    但雷任几人合攻,实力毋庸置疑是在他之上。


    一盏茶不到,季衍衡明显感到吃力,在他快要招架不住,容瑟击玉般冰凉的声音响起,如潺潺流水洗涤他的灵台。


    “过来。”


    季衍衡一个激灵,不假思索跃回?容瑟身边,下一刻,脚下亮眼白光亮起,吞没他与容瑟的身影。


    “传送卷轴。”鬼面青年眼角瞥了眼丢在地面上的两个卷轴轴承,眼中杀意四溢。


    雷任冷静沉着地下令:“诡市还没结束,他们没办法离开,追!”


    93 梅开三度


    刺目的光芒逐渐散去。


    容瑟放眼望去, 他一转眼来到千杀阁外面,长?街上人来人往,与他进去前没有什么变化。


    ——季衍衡说的?一字不?差,诡市不?闭市, 连利用传送卷轴都不能离开。


    千杀阁的人很快会追上来, 在闭市之前, 必须尽快找个躲避之处。


    “跟我来。”季衍衡喘着气开口, 他以一对多, 消耗不?少体力。


    容瑟侧目看?他一眼,跟上他的?脚步,袖中的?一手搭上手腕,捏上第二个锁灵链。


    咔噔——


    锁灵链碎裂,化为点点莹白的?灵力光点消散在空中,不?留半点痕迹。


    还剩下两个…容瑟微垂下眼, 瞥了一眼藏在衣摆下的?双足踝,随着走动,若有若无地?露出点莹白的?光。


    季衍衡显然很熟悉诡市的?地?形, 带着容瑟东拐西拐,拐进一偏僻的?深巷。


    深巷里伫立着一处狭小的?庭院,季衍衡敲响门,从里面出来个戴面具的?人。


    个子不?高, 身形很瘦, 眼睛隔着面具四?下里张望,看?着颇有些贼眉鼠眼。


    瞥到季衍衡后面的?青年,视线一下子定住, 到嘴边的?话断开。


    季衍衡顺着回?头,容瑟落在他两步之外, 浓密纤长?的?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深巷昏昧的?光线缠绕上他的?周身,白衣晕染开莹莹的?光晕,清冷的?身影如同一幅精致的?画卷。


    季衍衡下意识往侧面挪动一步,挡住面具人的?视野,取出一袋灵石递过去:“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行踪。”


    面具人回?过神来,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单手颠了颠灵石袋,沉甸甸的?手感很是扎实,面具后的?眼睛弯起,露出谄媚的?笑,躬身邀请两人进院。


    咔哒——


    大门落锁,院里的?灯熄灭,静悄悄的?仿若空无一人。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在在空气中,面具人在前面带路,余光止不?住往后瞟。


    容瑟状若未觉,淡淡环顾一圈,眼尾上挑,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动,隐约明白是个什么地?方。


    季衍衡摆摆手,示意面具人退下。


    他随手推开一间客房,缓步走进去,踩着一地?斑驳的?月辉,躲立在窗柩后,眼睛往外望去,似在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确定周遭没人,他松出口气,转回?眼去,对上一双清泠泠的?眼眸。


    容瑟长?身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他,面具后如黑曜石般的?眼睛上,蒙着一层让人看?不?清的?雾气。


    “他们是谁?”


    “离殇。”季衍衡摘下脸上的?面具,长?长?吐出口气,平复着体内紊乱的?灵力:“专门猎杀天阴女的?组织。”


    容瑟眉尖微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美好的?扇弧形,又是前世从没有听?过的?组织。


    季衍衡温和的?语调落在安静的?房中,很是清晰:“离殇游离在三界之外,不?归属于三界任何一方势力,不?参与三界任何争斗,与三界没有利益纠葛。


    他们的?目标有且仅有天阴一族,捕杀、驯服、贩卖、回?收,回?收回?的?天阴女如果还有价值,则继续贩卖。如果是不?剩半点价值,则发卖去三界的?任一奴隶场,售卖出去当奴隶。”


    “奴隶场?”容瑟的?身体倏地?顿住,瞳眸里的?光芒闪了一闪。


    季衍衡好以整暇地?把?玩着面具,眼神柔和无害,深处隐着丝丝缕缕的?阴寒:“怎么,仙长?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容瑟有认识的?天阴一族?


    “没有。”容瑟的?声音清淡如溪水,不?带任何情绪:“继续。”


    “……”


    季衍衡气笑,当他是免费的?情报站呢?


    季衍衡指节勾住面具的?边沿,眼光落在青年脸上洁白的?面具上,眼底明明灭灭。


    偏偏,他奇迹般的?不?觉得生气。


    “没人知道离殇的?来历,他们的?实力单个拎出来,在修真?界都不?算特别拔尖,但是联合在一处,自有一套章法,并不?容易对付。三界对他们的?存在容忍度颇高,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诡市是离殇的?地?盘,当捕捉到天阴一族,他们便会?开市,三界都能参与交易。刚才?在千杀阁中所见,正是他们驯服天阴女中的?一环。


    离殇捕杀的?天阴女多不?胜数,在他们眼中,天阴一族与人间犬豸没什么区别。”


    怪不?得鬼面具青年脱口一句“天阴猪”,容瑟眼睫微垂,遮挡住瞳眸,当一个人身上有太多有利可?图之处,在其他人眼中,他就?算不?上是个人。


    不?过。


    容瑟脑海里又闪过血淋淋的?平台,离殇驯服的?手段未免残忍。


    忽然。


    院门外响起一阵惊雷似的?敲门声,熟悉的?冷冰冰声音从外面传进:“开门,查人!”


    “…!!”


    是离殇的?人!来得好快!


    院中的?空气咻然变得死寂,在黑暗中守夜的?面具人不?得不?出去应对。


    季衍衡浑身紧绷着,屏着呼吸,大气不?出。


    半盏茶左右,离殇一行人逐渐远去。


    季衍衡松出口气,侧过头,却见容瑟直立在廊道里,乌发如瀑布流泻垂落,稀疏的?月光顺着扑簌的?睫羽蜿蜒滑向眼尾。


    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


    一缕风掠过面具,季衍衡一个闪身到面前,摘去他的?面具。


    容瑟脊背本能绷紧,他微微仰起脸庞,肌肤如同光洁的?白玉,晶莹透明。


    银辉洒遍他全身,身上似披上一层银色的?纱衣,看?起来愈发秾艳昳丽。


    “…!!…”


    暗处的?面具人呼吸一滞,盯着他莹莹白玉的?脸庞,眼里的?贪婪遮都遮不?住。


    季衍衡没注意到他的?失态,看?着几近融进月辉里的?青年,呼吸陡然粗重,体内尚未熄灭的?火苗猛然点燃蹿高,脑中有什么逼近崩塌,一波波冲蚀着他的?理智。


    他饿狼一般的?眼神紧盯着容瑟,眸底冒起一层灼灼火焰,声线不?自禁地?变得不?稳:“走不?走?”


    容瑟抬眸往院外看?一眼,冷白的?脸庞,宛如山巅新雪。


    “不?用。”他唇瓣微微张着,修长?的?脖颈微抬,白皙的?皮肤上喉结微凸。


    离殇的?人在到处搜寻,贸然出去可?能会?碰上,得不?偿失。


    季衍衡眼神一下子发生变化,喉结滚动着,吐息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灼热。


    他脑子里仅剩下一个念头:强行拉着青年陷入欲‖望的?泥潭。


    季衍衡双眼发红,整个人燥热不?已,嗓音克制不?住一般嘶哑着:“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诡市的??”


    据他所知,季云宗无一人来过诡市。


    “巧合。”容瑟清泉似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响起,一语揭过。


    季衍衡不?信,但现下思绪一片混沌,没办法多思虑,他气息重得像是野兽一般,反手朝容瑟的?肩膀抓去!


    容瑟眼里的?冰冷一闪而逝,清瘦的?手腕翻转,几张朱砂勾勒的?符箓出现在指间,坚固的?金光形成一道屏障,挡在他的?面前。


    他足尖在廊道上轻点,旋身后退到廊道,唇上绯色浅淡,一副不?可?亵玩的?模样。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季衍衡一击被挡下,猝然缓过神来,眉间滑过一丝懊恼。


    他微低下头,注视着青年的?侧脸:“什么意思?”


    容瑟睫羽轻颤着,脸上的?表情始终未有半点变化,清清明明的?眼神,仿佛能够穿透人心。


    “你发的?灵誓,在交易结束之前,不?能动我分毫。”


    好像…是有这回?事。


    但是。


    季衍衡轻轻地?嗤笑一声,伏低身凑到青年耳边,闻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青竹香,心头翻腾的?火愈发旺盛。


    “你与我的?交易已经结束。”


    上云秘境一掏而空,剩下个空躯壳,灵誓的?约束力对他失去效果。


    容瑟面色不?变,袖中的?指节微动,两张符箓出现在指间:“是么?季阁主不?妨再好好想一想。”


    季衍衡内心一阵惊疑不?定,难不?成有什么是他遗漏的?…


    他眼瞳下移,瞄到明黄的?符箓,瞳孔骤然一缩。


    玄灵龙蛇!


    容瑟三年前与他交易,提的?要求是上云秘境中全部的?灵宝,自是包括本就?生活在秘境中的?玄灵龙蛇。


    而玄灵龙蛇早被容瑟刮用一空:内胆、灵丹、鳞片…怎么可?能凑得出完整的?龙蛇来交易。


    从一开始,容瑟提出的?交易就?是文字陷阱。


    “你又耍我!?”


    梅开三度。


    季衍衡眼眸微眯,声音逐渐低沉,满腔的?旖旎心思荡然无存。


    他说到最后,尾音陡然转冷,身上腾腾杀气弥漫。


    “季阁主安分些,灵誓自是个摆设。”容瑟不?为所动,音质似冰玉。


    “……”


    季衍衡一口铜牙几近咬碎,却不?敢真?的?动手。


    灵誓的?惩罚是直接伤及神魂,诡市中危险重重,他不?至于在关键时刻削减自身战力,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


    容瑟一直待在院中,与季衍衡等到天际见明诡市闭市,方才?重新戴上面具,混在人流中离开。


    诡市周围是一片结界,从结界中出来,直通人间。


    沉沉的?夜幕,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四?周一片漆黑。


    容瑟环视一周,他似乎在一处密林中。


    从诡市中出来的?人,一一摘去面具,借着林中微弱的?光线,容瑟看?到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落在他后方的?季衍衡直直凝视着他的?背影,面色阴恻恻的?,犹如剥皮拆骨的?恶鬼。


    天阴一族确实基本是女子,但是离殇从来没有出现判断错误。


    “呵。”


    季衍衡唇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天阴一族的?男子…么?”


    —


    密林连着城镇,大量人流涌入镇中,客栈很快人满。


    容瑟喜静,避开熙攘人群,找到一处僻静的?客栈住下。


    他脸上的?面具没摘下,守夜的?店小二迷迷糊糊中吓了一跳,“咚”地?狼狈跌坐在地?,哆哆嗦嗦地?为他引路。


    合关上门,容瑟挥手在周围设下禁制,两下捏碎足踝上的?两条锁灵链,又轻车熟路解开身上的?留踪阵。


    ——望宁留在他身上的?灵识,在宗门大比破除留踪阵之际,随着阵法消解。


    望宁第二次下的?留踪阵,没有与灵识融合,解除并不?难。


    容瑟闭目,感受着随着体内阵法消弭无踪的?牵连感,轻轻舒出口气。


    他终于斩断望宁留在他身上的?所有印记。


    他真?正自由了。


    94 暴风雨


    客栈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


    廊檐下的灯笼泛着幽光, 暗淡月辉铺洒而下?,愈发冷冷清清。


    容瑟抬手摘下?面?具,随手放在榻上?,拂去?额上?沁出的薄汗, 黑曜石似的眼眸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掐出个清尘决, 洗涤去?浑身的疲惫, 指根白皙的手掌摊开, 掌心灵力闪烁, 一颗通体透明的圆珠悬浮,像是一滴圆润的水珠。


    藏纳珠。


    他用上?云秘境中的一样灵宝与季衍衡交换的法?器,内里海纳百川,能容纳生灵活物?,平等于修真界高?阶的储物?空间。


    一旦滴血认主,不需要灵力亦可使用, 且很?难引人察觉,他从万宝阁交易的灵石、法?器、灵丹等,都是放在藏纳珠里。


    否则, 以他一身孑然,根本无处藏物?,何谈瞒过颜离山等人的眼睛。


    容瑟纤长指尖微蜷曲,在圆珠上?轻轻一点, 一道毛茸茸的白影闪电般地扑向他, 两前爪抓住领口的衣襟,不得章法?地在他白皙的颈项间乱蹭。


    一边张着嘴软唧唧的叫唤着,叫声?带着明显的急切后怕, 似是在抱怨青年长时间对它不闻不问。


    容瑟微垂下?长睫,伸出洁玉般的手指, 在大头头顶抚一下?,清新的青竹香从袖中扑盈而出。


    大头动作一顿,随即蹭得愈发欢,领口的衣襟蹭散乱,露出一截莹白‖精致的锁骨。


    尾端点缀着艳丽的红痕,几?天过去?,颜色略有些变淡,但仔细看仍是很?清晰,密密麻麻连成一片,蔓延进遮掩严实的衣襟下?。


    容瑟脊背本能微僵,瞥了一眼颈项上?撒欢的灵兽,终是没有拎下?去?。


    在庭霜院里的三年里,望宁看他看得很?紧,避免大头招惹到望宁,引出不必要的麻烦,他收其?进藏纳珠里,一呆便是三年。


    “下?不为例。”容瑟的声?音如冰似水。


    大头似明白他的纵容,又软唧唧的叫唤几?声?,从容瑟左侧肩膀蹿到右侧,不厌其?烦地蹭着,像是在容瑟身上?涂抹上?属于它的气息。


    容瑟没理会它,他端坐在窗边,静静地从敞开的窗柩看出去?,长发垂落在身后,如瀑布般柔顺。


    漆黑的眸子好似寒潭一般深沉,眼底飘荡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在诡市中的所?见所?闻、季衍衡的一席话、在长明寺中第一次见天阴女?的场景,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容瑟袖中的指节缓缓攥紧,想到什么,呼吸微微一滞,被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背脊泛凉,目光一寸一寸冷下?去?。


    —


    次日。


    云霞里升出一条红色的弧线,金灿灿的朝晖渐渐染红东方的天际。


    容瑟浓密的眼睫低垂,掩住眼里的情绪,脸庞洁白如细雪。


    他在窗边端坐一宿,大头趴在他的肩头,咕噜噜酣睡着,毛乎乎的尾巴一摇一晃,来来回回扫磨着他瘦削的肩背。


    容瑟又施下?个清尘决,修长的手指拿起?榻上?的面?具,覆盖到脸上?,转身下?楼去?。


    客栈里没有客人,店小二趴在木柜台上?,大张着嘴,打着长长的呵欠。


    “附近哪里有奴隶场?”清冷如击玉的嗓音骤然响起?。


    店小二一个激灵,睡意朦胧的眼睛下?意识顺着声?源处看过去?。


    青年逆光站在楼道上?,脸上?戴着一张面?具,肩头趴着一通体雪白的兽,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品种。


    从面?具下?透出来的清冷,穿过重重躯壳,淡淡地侵人人的心底。


    店小二呼吸顿时收紧,残留的睡意顷刻跑得没影儿,一张脸庞涨得通红。


    “…奴隶场?有的有的。”


    店小二磕磕绊绊道,闻着青年身上?散发出淡雅青竹香,心怦怦直跳,话都说?得有些不利索:“从客栈出去?,直、直走到最东边,是远河镇最大的奴隶场,里面?什么样的奴隶都、都有。”


    买卖奴隶在人间不是什么稀罕事,店小二并不觉得容瑟的问题有什么不对。


    他小心翼翼偷瞄容瑟两眼,自告奋勇道:“奴隶场里规矩多?,不好进去?,小的带你去?吧。”


    “不必。”容瑟声?线沉澈,好像一涌冷泉坠落石壁,白玉般的手在木柜上?一停,放下?一锭赏银,转身离开。


    镇中的长街上?人影寥寥,容瑟顺着东方,一路直走,半个时辰左右,眼帘中映入一片低矮的黑瓦房。


    一间连着一间,房门前都用漆黑的帘幕遮挡着,厚重不透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腥臭气、血腥气,直冲向鼻端。


    容瑟微蹙一下?眉尖,肩上?的大头尾巴快速摇晃,似要醒来,迷迷糊糊地往青年领口的衣襟里钻。


    容瑟微阖下?眼,正要用手拨开它,帘幕从内掀起?,一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走出。


    他身形高?大威猛,手中抓着条黢黑的皮鞭,上?身仅着一件虎皮,半个健硕的深铜色臂膀露在外面?。


    “呸!一大清早不老实!要不是担心打坏卖不出去?,砸在手里头,看老子打不死你们!”


    大汉脸上?肌肉横亘,粗犷着声?咒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手臂挥舞着,皮鞭上?的血顺着膀子滑落,显然刚实施了一场酷刑。


    他挺着肥硕堆叠的腹,径直走向下?一间房,似要进行下?一场,余光不经意往外一瞥,顿时呆滞在原地。


    青年安静站在场外,不知瞧他多?久,脸被面?具遮挡着,仅能从垂落的青丝缝隙间,看到小片雪白晶莹的脖颈,宛若春枝梢头的薄雪。


    大汉双眼发直,手脚像是僵硬的石块,连手中的皮鞭掉落在地都没有察觉。


    “你…你找谁?”大汉丑陋的喉结滚动着,吞咽了两口唾沫,问出个蠢问题。


    容瑟掩在面?具下?的眼眸微抬,平静如深潭,不起?一丝波澜。


    他从藏纳珠里取出一大袋灵石丢进场中,嗓音很?清,像是藏地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尾音透着丝丝缕缕的微冷。


    “谈一笔交易如何。”


    灵石砸落地面?碎石,发出清脆的碰响,大汉猛地回过神来,弯腰捡起?灵石袋,蒲扇似的大掌扯开袋口,瞳孔陡然紧缩。


    他凶狠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过青年,凶目中闪过一缕奇异的光彩。


    “进来谈。”


    大汉转身,转折到其?他的瓦房,四周光线昏昧,座椅上?凝固着厚厚泥沟。


    大汉毫不在意,随意找一处坐下?,抓住茶壶,对着茶嘴灌,身上?肥肉抖动:“修真界的人…说?吧,想要什么样的奴隶?”


    容瑟站着没动,不紧不慢回答他的问题,吐字清晰,打得大汉的耳朵一个激灵。


    “天阴女?。”


    啪——


    大汉手中的茶壶脱手,滚落地面?,洒落一地的茶水。


    周遭静得针落可闻,大汉眯着眼打量容瑟,青年一双眼漆黑如点墨,青丝如缎,泛着浅浅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


    半点看不出玩笑的意味。


    “真是会挑。”沉默几?息,大汉咬着腮帮一锤定音:“不过,需要些时间。仙长该知道,天阴一族好是好,但是处理着麻烦得很?。”


    容瑟纤长睫羽微颤,轻轻颔首:“可以。”


    —


    季云宗。


    一辆三驾马车稳稳停在山门口,一位五六十岁年纪的老者从马车上?下?来,老者满头发丝半白,浑浊的双眼仰望着山门前高?耸的牌匾。


    何纪之疾步朝两侧的守卫走去?,躬着身毕恭毕敬地行礼:“青云山陈府,有事求见容瑟容仙长,烦请两位仙长通报一声?。”


    守卫互相对视一眼,展臂拦住何纪之:“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速速离开!”


    何纪之以为他们没听清,又重复一遍:“事关重大,烦请两位仙长通融通融。”


    两守卫寸步不让,正纠缠间,慈和的声?音响在头顶:“何事喧哗?”


    几?道流星般的影子落在山门前,大步往山门而来,看清为首的两人,守卫面?色大变,连忙恭敬行礼:“仙尊、邵长老。”


    强大的压迫感混杂着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何纪之有如泰山压顶,脊背不受控制地弯折。


    他颤颤巍巍地回头,对上?一张精雕细刻的脸孔,轮廓凌厉利落,浑身散发的属于上?位者的强势威压,压得人透不上?气。


    途径过山门口,男人薄薄眼皮往下?压,不冷不热扫他一眼,冷漠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件死物?。


    何纪之后背发凉,登时沁出一身的冷汗,双腿止不住地打颤。


    邵岩见惯不怪,微着皱眉,又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守卫如实回道:“青云山陈府的人,求见前大师兄,说?是有要事。”


    望宁高?大挺拔的背影顿住。


    来找容瑟?


    邵岩面?上?流露出几?分诧异,不动声?色地问道:“找他有何事?”


    何纪之在陈府多?年,看惯形形色色的人,一眼看出邵岩在季云宗的地位不低。


    他的神情愈发恭敬,双手奉送上?放在锦盒中的陈府家主印,有条不紊地说?明来意。


    邵岩震惊得面?目有瞬间的空白,送…送什么?


    修士不问世事,对于荣华富贵一向不看重,但是人间短短百年,熙来攘往,追逐的不过是万贯家财、功名利禄,陈识清居然全部白白赠送他人?


    或者,陈府有什么企图?


    “长老放心,陈府别无二心。”看出邵岩的想法?,何纪之紧紧握着手,咬了咬牙解释道:“…说?来惭愧,识清少爷近来病痛缠身,神智不太清醒,前几?日容仙长在府上?暂住,对容仙长…咳,有些冒犯,故特意派小人来向仙长赔罪。”


    青云山离季云宗颇远,邵岩没有多?想,当是容瑟在宗门大比结束没多?久便离去?。


    他顺嘴问道:“什么冒犯?”


    何纪之不自在地又咳嗽两声?,声?音低了一些:“…少爷想与仙长结亲,娶仙长当、当妻。”


    “……!!”


    山门口一片死寂。


    在场的都是修士,五识敏锐,何纪之哪怕故意放低音量,对他们而言,没有分毫影响。


    邵岩瞠目结舌,难得在凡人面?前失态,深深倒吸一口凉气。


    娶、娶谁??


    望宁慢慢转过身,空气中袅袅飘散的灵气如同遭遇强寒流,瞬间凝固成实质。


    他居高?临下?地看向何纪之,目光像冰冷锋利的薄刃,黑眸深处涌动令人心惊肉跳的冷怒。


    “妻?”


    他下?颌线条紧缩,又低又缓地重复,怒气值拉到顶峰。


    所?有人都能清晰感觉到四下?空气中的紧绷,仿佛有什么狂烈风暴潜伏在其?内。


    被夺走元阳不是很?痛苦,恨不得杀了他,甚至用尽手段从他身边逃走么?


    怎么带着他留下?的满身痕迹,转头却去?找陈识清。


    望宁手臂舒展,骨节分明的五指在虚空中一抓,锦盒中的家主印受引力一般飞到他手中。


    咔嚓——


    望宁捏烂了家主印:“他也配?”


    陈识清一个庸俗不堪、不承一击的凡人,也配肖想容瑟。


    95 真相


    山门前的空气瞬间紧绷如琴弦, 众人心头不由变得紧张起?来,压抑而沉重。


    望宁左肩上的伤口崩裂开来,鲜血汩汩而出,他刀刻般的?脸庞阴沉似水, 宛如暴雨前的?乌云。


    何纪之的?瞳孔猛地放大, 眼睁睁地看着象征陈府掌权的?家主印化为齑粉。


    下一刻, 一股强大的?灵压迎面扑来, 像是野兽尖利的?爪牙, 何纪之与赶车的马夫被掀翻出去好几丈远。


    “滚。”


    望宁随意地丢下手中令牌的?残渣,看过来的?视线平静漠然,像在看阴沟里?的?臭鼠一样,没有半分情绪。


    邵岩连忙要?上前去劝阻,望宁周身灵压骤然暴涨,消失在山门前, 留下地面上几滴滴落的?鲜血殷红刺目。


    邵岩脸色微变,望宁一身是血南下助他擒拿幽冥,连日里?与幽冥周旋, 伤势未愈又添不少?新伤,不回宗门去疗伤,反而去山下作?甚?


    望宁修为高深,他是追不上的?。邵岩收敛思绪, 看向远处狼狈不堪的?何纪之:“你?该庆幸, 修士不杀凡人,仙尊手下留情,饶你?一命!”


    男子与男子…哼, 荒唐!亏的?说得出口!


    阴阳颠倒,罔顾人伦, 为三?界所不容,容瑟虽然已经?不是季云宗的?弟子,但邵岩对他的?爱屋及乌尚存,私心里?不愿看到他的?名声有污亏。


    不止望宁生气,他亦是气得不轻。


    区区凡人竟觊觎修仙之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邵岩踱步走?到何纪之面前,一双眼眸如同鬼火,居高临下地冷冷睥睨着?他:“再敢来季云宗闹事,休怪老夫不轻饶!”


    何纪之脸色惨白如纸,凡人之躯在逼人的?压迫感下簌簌发抖,他眼神空洞,脱力般地跌坐在地,像是一棵枯老的?树,一动不敢动。


    邵岩半点不动容,一甩长袖,转身扬长而去。


    行至半山腰,遇到前来接他的?温玉。温玉愁苦着?脸,对上他担忧的?眼神,委屈地瘪下嘴巴。


    邵岩心疼道:“怎么?愁眉苦脸的??”


    “时云得知师兄脱离宗门,私自跑下山去,被抓回了戒律堂受罚。”


    戒律堂的?曲仓铁面无私,她想为时云求情都没有途径。


    没有宗令擅自离开宗门,后果很严重。


    邵岩面上闪过一丝诧异,转念想到时云对容瑟的?黏腻程度,又觉得合情合理。


    不过,时云原本是挂在容瑟名下,现今容瑟离开季云宗,时云的?归属又成问题。


    “等为师去问问宗主。”邵岩安抚道,径直往主殿而去。


    温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有些茫然。


    自容瑟离开季云宗,宗门里?的?氛围改门换庭。颜离山沉浸在失去颜昭昭的?痛苦中,宗门的?事务则由几位长老暂管。


    而盛宴顶替容瑟成为宗门大比的?魁首,一切尊荣都尽数归他,又无颜昭昭牵制、与他分庭抗礼,宗门里?的?人几乎都以盛宴马首是瞻。


    宗门上下变得冷冰冰的?,温玉往峰外?跑的?次数急剧减少?——没有容瑟,她不知道出峰该干什么?。


    她很想容瑟回到宗门,但是想到容瑟以前的?处境,又迟疑踌躇不定?。


    —


    容瑟在远河镇停留近一个月,奴隶场里?终于传来消息。


    他在符箓上落下最后一笔,戴上面具,拎着?大头,大步而去。


    奴隶场尚未开市,场中没什么?人,大汉光着?膀子,手中的?皮鞭滴滴答答滴着?血,周身大汗淋漓,萦绕着?一股难言的?腥涩味。


    看到容瑟的?身影,他目光凝定?不动,双目有些失神。


    “带路。”


    清凌凌的?嗓音似山涧潺潺流动的?溪水,容瑟朝大汉微一颔首,玉白的?面具下一双眼清明平静,看得人心里?似撒了片冰。


    大汉清醒过来,盯着?他脸上的?面具多看了两?眼,转身领路。


    “昨日刚到的?新货。”大汉掀开厚重黑布,浓腻的?香气溢散在房中,顺着?鼻端滑入体内,勾起?腹腔里?的?火一股股往上冒。


    大汉顿了一顿,粗重的?喘出口气,跨进一间房中,指着?占据大半空间的?铁笼:“耗费不少?功夫,功效完整,新鲜得很,仙长你?是第一个买家。”


    功效指的?是什么?,大汉心知肚明,修士买下天阴女,用途不外?乎是双修,借助其特殊体质修炼,增长修为。


    他余光忍不住往容瑟身上瞥去,不知仙人一般的?人在榻间与人勾缠,会是个什么?模样。


    大汉伸出粗厚的?舌头舔了舔嘴巴,心头燃烧的?烈火在满屋淫香的?加持下愈烧愈旺。


    容瑟顺着?看过去,方方正正的?铁笼之中,一道纤细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纱似的?衣衫又薄又透,基本没什么?遮掩作?用。


    容瑟一眼便看见对方雪白的?手臂上的?累累伤痕,像是用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划出来的?,伤口有深有浅。


    容瑟眉尖微蹙,想到在诡市中看到的?画面,心下了然——刀伤是放血所致。


    他微偏开头,不去看笼中人手臂之外?的?地方,一字一句启唇:“就她。”


    “好说。”大汉喉咙滚动,吞咽几口唾沫,卷着?手中的?皮鞭,鲜血沾上他肥大的?手背,汗淋淋的?,看着?倒人胃口:“但是价钱方面——”


    他不紧不慢拉长语调,意思不言而喻。


    容瑟掌心翻转,一袋满满的?灵石漂浮向大汉,音色如沁入冰水般透彻:“够么??”


    大汉扯开袋口,粗略清点一番,点了下头,态度倒算干脆:“够,她归仙长所有。如若有一天仙长腻味厌弃,欢迎随时再卖给小人,价钱好商量。”


    容瑟当作?没听到,骨节分明的?莹白手指探出长袖,从藏纳珠里?取出一件外?衣,背着?身递进笼中,不往笼中看上一眼:“披上。”


    “……”


    大汉双眼咻然发直,紧盯着?他的?手,呼吸又粗重几分。


    真他妈好看。


    一个男人的?手怎么?能这么?美,像用白玉雕琢出来似的?。


    铁笼中的?人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跪趴着?爬出角落,吱吱呀呀的?一阵响动,从容瑟手中接过衣服裹上身躯,又沉默地低下头去,散乱的?乌发遮住她大半张脸。


    仿佛是提线的?木偶,主人下一句指令,她动一下。


    大汉适时出声道:“她身上的?药性还没散,需要?小人派人送到府上吗?”


    “不用。”天阴女大摇大摆显露人前,很容易引出不必要?的?麻烦,容瑟不想节外?生枝。


    他鸦羽似的?眼睫倾覆,在面具上投下一片弧影,语气平缓:“能走?吗?”


    笼中的?少?女从双膝中仰起?脸,清魅的?脸蛋上,瞳孔涣散失焦。


    容瑟睫羽轻颤,眼底滑过一缕微不可察的?诧异,正是在诡市中公开驯服的?少?女。


    季衍衡不是对她势在必得么?,怎么?会短短几日,从诡市辗转到远河镇?


    容瑟心头滑过一丝微妙的?寒意,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忽的?,袖摆处传来轻微的?拉扯感。


    容瑟收敛思绪,微垂下眼,一只小巧的?手抓在他的?袖摆上,指尖用力到泛白,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


    容瑟带着?天阴女回到客栈。


    他施了个术决,整理好少?女的?衣裳,不露出一丝肌肤,但没动她的?一头乌发——发丝是女子的?第二?张皮肤,男子不能随便动。


    店小二?欢欢喜喜迎上来,容瑟步履不停,与他擦身而过:“备一桌好菜,送到房间。”


    店小二?闻着?青竹香,红着?脸连连应声,兴高采烈地去嘱咐膳房。


    容瑟领着?人直接上楼,甫一回到房间,少?女乱发的?脸惶恐着?,紧咬着?嘴唇,手颤颤巍巍伸向领口衣襟。


    “你?做什么??”容瑟声音恰似流水击石,不带半分情绪。


    少?女浑身一抖,指尖紧抓领口,细软的?嗓音娇媚入骨:“服、服侍主人。”


    看出她是有所误会,容瑟断然拒绝道:“不用。我买下你?不是要?与你?…”


    容瑟前世怀揣着?不容于世的?感情,到死都清清白白,双修二?字到嘴边,着?实令他有些说不出口。


    少?女以为容瑟是嫌弃她,手忙脚乱地解释道:“奴不脏…奴的?秘法已经?使用,不会伤害到主人…奴会很乖…求主人不要?把奴退回去…”


    天阴一族在三?界中,不过是买卖的?货物?,转手的?次数愈多,愈是廉价。


    被退回去的?人,下场往往很是凄惨。


    容瑟袖中的?指节微紧,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秘法?”


    她的?生死掌握在容瑟手中,少?女不敢隐瞒,细声细气地娓娓道来:“在奴一族有一秘法,能选定?一人进行偷皮换骨。”


    容瑟心头不可遏制地猛一跳动,像是要?触及到什么?颠覆他认知的?真相:“偷皮换骨?”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剥皮换骨、改头换面,而是与选定?的?人交换人生。从根骨、天赋、才情、修为甚至于感情,除去一张外?皮,彻头彻尾地交换,没有任何人能察觉。”


    少?女语调怯生生的?,颇惹人怜爱,说出的?话却在容瑟的?心底里?掀起?一片惊天骇浪:“天阴一族有些人靠着?偷皮换骨将根骨转嫁他人,逃过一劫。但是有一个弊端,成功的?几率并?不高,而且不论?成功与否,一个天阴女一生仅能使用一次偷皮换骨。”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天阴一族不会轻易使用秘法。


    而秘法太过阴毒,避免造成生意上的?损失,离殇在贩卖出天阴女之前,会先用手段逼迫其使用,断掉退路。即所谓的?驯服。


    “……”


    容瑟脑子里?一团乱麻,心跳如擂,呼吸停滞,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五指死死攥紧,指甲掐进肉里?,几息变换,他反手摘下面具,声线冷锐,强压着?一股冷躁:“看着?我。”


    少?女缩在门口,闻言瑟缩着?细弱的?身躯,缓缓抬起?头,秋水似的?眼瞳里?清明怯懦——在归程途中,容瑟喂她吃下去一颗灵丹,她身上残留的?药性解除干净,神智恢复清醒。


    容瑟立在窗柩前,肌肤晶莹似玉,如冰雕雪铸,浓密卷翘的?长睫微垂,双眸深邃不见底。


    秾艳姝丽的?面容,好似生长在高山之巅的?雪莲,令人不敢触及。


    少?女双目呆滞,大脑一片空白,脸涨得通红,面颊燃烧着?鲜艳的?红晕。


    主人长得真…


    “……!!”


    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少?女低垂着?的?眼脸猛地又抬起?来,瞳仁剧烈震颤着?,眼眸急剧瞪大。


    怀疑、难以置信、惊喜…不同的?情绪在少?女眼中轮番变幻。


    容瑟仔仔细细辨认着?,悬在半空的?心一寸寸沉到暗不见底的?深渊。


    最坏的?猜测成真。


    怪不得。


    怪不得诡市中,季衍衡说时机未到。


    怪不得他情愿牺牲利益与二?皇子交易,毫不在意天阴女在皇宫辗转过多少?张床榻,在长明寺里?仍能与天阴女缠绵。


    季衍衡忌讳天阴一族的?秘法——哪怕天大的?诱惑,在触及自身利益时,谁都会踌躇三?分。


    毕竟三?界谁都不想当倒霉蛋,为他人做嫁衣。故而在没确定?天阴女使用过偷皮换骨前,季衍衡不会对天阴女下手。


    容瑟的?思想陷入一片混乱,如同被无形的?韧丝缠住,无法挣脱。


    他修长的?手指紧抓住窗沿,指节根根绷紧,声音极其沉定?,除去略微有一点沙哑之外?,听不出任何波动:“我是天阴一族…是不是?”


    “…是。”天阴一族不会认错同族,少?女抖着?嗓子一锤定?音,嘴中不住地呢喃着?,眼睛盯着?容瑟的?脸:“可是,怎么?可能呢?天阴一族选人一般会选女子,从未听说过…”


    容瑟知道她的?弦外?之音,尾音有些哑,冰棱似的?声线像是蒙上一层雾气,从喉咙里?发出轻微的?颤动:“选定?男子…会如何?”


    少?女绞着?衣角,小声说道:“女性属阴,与天阴一族属性相通,容易得手。而与男子天生属性对立,一旦遭到反噬,前期的?努力全部白费,从选定?之人身上偷换来的?东西,会一样样归还回去。除非是对某个男子有深仇大恨,誓要?与对方不死不休,否则我族不会在男子身上施展秘法。”


    容瑟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森寒幽深,深仇大恨?不死不休?


    碰碰——!


    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一室的?沉寂,店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膳食已备好,是否要?小的?送进来?”


    容瑟微阖下眼,压下满腹的?杂乱的?思绪,头也不抬道:“放在门口。”


    容瑟从不让人进房间,店小二?习以为常,轻手轻脚放下膳食,恋恋不舍离去。


    容瑟微侧目,看向门边的?少?女,一双清明如水的?眸子不见波澜。


    少?女福至心灵,不敢相信地轻言道:“主人给、给奴准备…”


    她无措地摆弄着?手足,惊的?话都说不利索。


    自从她被离殇抓住,从来没有人对她散发过一分善意。


    容瑟又取出两?袋金子与一袋灵石,以灵力托着?,漂浮到她面前:“这些足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用过膳食,你?自行离去。”


    少?女伸到一半的?手僵硬在空中,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变得一片惨白:“主人要?赶奴走??主人不要?奴了吗?”


    “不是。”容瑟买下天阴女,是为查验一些事,眼下他之前的?猜想全部得到验证,他没必要?留下她:“你?自由了。”


    少?女不可置信地看向清冷的?青年,脑子一下被自由两?字砸懵。


    容瑟花一大笔钱买下她,什么?都不做,直、直接放她走???


    少?女小心地觑着?青年的?精致的?侧脸,胸口重重一跳,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她咬着?下唇,试探性地接住金子与灵石,等了一等,没等到预想中的?惩罚,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


    她抱紧三?个满满当当的?锦袋,深深向容瑟躬身行礼,眼角留恋地瞄了眼廊道上摆放的?膳食,吞咽了口口水,一头冲出客栈,似生怕青年会反悔一般。


    一边跑一边回头,观望青年有没有追上来,一不注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


    少?女惨叫一声,摔个四脚朝天,却顾不得多计较,捡起?掉落的?锦袋,拔腿继续跑。


    身上的?外?衣衣角翻飞,飘散开一股清雅的?青竹香。


    与少?女擦肩而过的?高大男人身形一顿,漆黑的?眼瞳如同蛰伏的?猛兽,在少?女的?外?衣上略一停顿,倒顺着?看向偏僻角落里?不起?眼的?客栈。


    眼神如同幽暗可怖的?深渊,看得人头皮发麻。


    96 两不疑


    光影爬上?窗沿, 在地面落下一地的斑驳。


    容瑟安静地垂着眼,黑锻般的发丝垂在脸侧,长睫如蝶翼般轻微颤动,眸底错杂的情绪翻涌。


    前世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回放着, 所有的细枝末节、所有他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不合理。


    他天生圣灵根, 修行一日千里, 天资在三界数一数二, 甚至直逼望宁, 却偏偏在进入季云宗,十四年里停滞不前。


    他不眠不休、不要命的修炼,练剑练到手掌血肉模糊、浑身脱力,修为境界没有一点提升,反倒换来一次次丹田撕裂的疼痛。


    对所有修士有用的灵丹、秘宝,他吞下没有一点反应, 犹如泥牛沉入海。


    他的血涂抹在剑刃上?,能击退魔傀。


    一桩桩、一件件,原来是?在不知不觉间, 他的一切被人窃取偷换,灵根、修为、天赋、甚至于是?…感?情。


    他顶着的,仅是?一副空躯壳。


    “……”


    一股凉意从足底直冲脑门?,容瑟像是?被抛进无尽的深海里, 浑身的血液凝固, 比坠入冰窖还要冷上?几分。


    他前世对望宁的感?情是?不是?…?


    容瑟思绪骤然混乱,心脏跳窜得不能自抑,呼吸亦难以稳住。


    他身形猛地一摇晃, 下意识抓住窗沿,指节根根泛白?, 眼底映出?无边的雪色。


    下一刻,一股强大到骇人的灵压笼罩住客栈,四周的空气急剧变稀薄。


    像是?在一瞬间被全部抽离,客栈里的人顿时感?觉呼吸困难,气都喘不上?来。


    “——!!”


    容瑟强行将脑中冒出?来的无数个念头通通摁下,收回纷繁复杂的思绪,头脑重新恢复清明。


    他苍白?的指尖微蜷,几张流溢着流光的符箓从他身上?飘出?,排成一排挡在他面前,形成一面透明的屏障。


    如同毒蛇爬过身上?的感?觉,该不会是?…?


    不祥的预感?缠绕上?心头,容瑟的呼吸略微变得急促,紧张感?如同冰冷的箭矢,直指他的心脏。


    ——逃!!


    容瑟脑中意念微动,刚要从藏纳珠里取出?几张传送符箓,一阵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从门?口传来,化成密密麻麻的网,密不透风地网住整个房间。


    望宁高大精壮的身影化成一道道残影,一两息间,来到他的面前。


    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孔阴沉得可?怕,眸色晦暗深幽,胸膛里熊熊燃烧的烈火一直燃到他的眼睛里。


    容瑟瞳孔骤然紧缩,肩背上?的肌肉一点点紧绷,浑身全是?本能的抗拒防备。


    …怎么会?


    望宁怎么会出?现在远河镇?


    男人的视线如鹰隼般锁定在他的身上?,盯得容瑟头皮发?麻,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微微后退一步,抵在窗沿上?,尽量保持冷静。


    “你来干什…”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股巨力拉扯住他的身体,一支铁钳般的手臂环上?他的腰身,将他拽入怀里。


    望宁的眼神如同噬人的深渊,单手横举,合并成刃,毫不犹豫朝青年的后颈劈下,不给对方丁点反应的余地。


    浮立在前方的符箓飞速旋转,挡在青年的后颈上?——符随念动,容瑟的修阵又上?一个台阶。


    但是?,在望宁面前,却是?不够看的。


    “不自量力。”男人的声音又低又缓,带着压抑的、冷冰冰的暴戾。


    他的手不停一下,朝符箓结成的屏障劈去。


    咔嚓——


    屏障不堪重负,碎裂成渣,望宁的手臂震了一震。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望宁的实力似乎不比从前。


    容瑟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趁机施展出?一个瞬移阵法,从望宁的怀中逃开。


    望宁慢慢地转过身来,攫取着他远去的背影,神情如同狂风暴雨翻涌。


    他一跃到空中,如履平地一般,望着下方逃窜的青年,目光有如实质,一寸一寸地在对方的身躯上?逡巡。


    像是?高高在上?的领主,在巡视属于他的领地。


    周身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如影随形,朝着青年逼近。


    容瑟淡色的唇瓣微抿,雪肌在日光下似是?染了层薄薄的雪霜,额头沁出?丝丝冷汗。


    忽的,空中的望宁感?应到什么,步履放慢下来。


    容瑟眉尖微蹙,眸子里散发?出?点点冷光,白?净如雪的脸庞没有一丝放松。


    有哪里不对劲…


    容瑟眼角余光往四周瞥去,瞥到前方一道挺拔冷漠的身影,他的喉咙陡然发?干,差点忘记该怎么呼吸。


    两、两个望宁?!


    不。


    不对。


    是?身外化身!


    在修真界,修行至分神境界,元神能凝化身外身,除去实力与本体有些差距,其他的与本体别无二致。


    前有狼,后有虎…容瑟咬着几乎青白?的唇,窒息感?犹如滔天的海浪,一波波向他席卷而来。


    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周围,找寻逃跑的路线,听到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灌入耳中,像是?淬了冰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你觉得,本尊会给你第二次逃跑的机会?”


    —


    季云宗半山腰。


    温玉不知第几次拦住要逃跑的时云,扶着额头,头疼得要裂开。


    擅自离宗,要受处罚,戒律堂的鞭子不是?玩笑,怎么就一次次屡教不改呢?


    “回去。”温玉压低声音,一副长辈的口吻道:“听话。”


    时云是?师兄的徒弟,她不能坐视不管。


    时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健硕的肌肉撑满外门?弟子的布衫,露在外面的古铜色手臂上?,一道道深入皮‖肉的鞭痕触目惊心。


    戒律堂的灵鞭修士尚且承受不住二十鞭,何况时云区区一个凡人。


    从戒律堂出?来,他近乎丢掉半条命。但是?,可?能是?他天生体格健壮,躺不足一个月,居然就能下榻走动。


    “我…不想…留在…季云宗。”时云粗噶地慢吞吞道,三年过去,他吐词依然不太连贯,不习惯说话。


    温玉好气又好笑,季云宗是?能随便?进出?的地方吗?


    “我明白?你是?想去找师兄,但是?不能冲动,你知道师兄在哪里吗?”


    三界之广阔,师兄又厌恶季云宗,必是?走的越远越好。


    “无…无所谓。”


    时云英挺的面孔上?,狰狞的伤疤横亘,十分悚目。不管仙长在什么地方,他不停找,总有一天,他总会找到的。


    从容瑟救下他,他就打定了主意,容瑟在哪儿,他在哪儿。


    什么仙门?百家之首,容瑟不在,季云宗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温玉咬牙,被他固执的模样?气得不轻,她单手叉腰,正?要再教训时云几句,空中罩下强势的威压,头顶掠过一道阴影。


    温玉条件反射仰头看去,望宁抱着一人,踩着虚空,朝着庭霜院而去。


    他高大的身形挡住怀中人的脸,仅露出?搭在臂弯里的两条腿,无力地随着行走动作晃荡着,层层叠叠的衣摆像是?盛放的夜昙花,似有似无地飘散开一股淡雅的青竹香。


    温玉倒吸一口凉气,直觉告诉她,望宁抱着的人是?容瑟。


    仙尊一月不归宗,是?去找大师兄?


    脑海里浮现出?一月之前,望宁在山门?前说的话——本尊会亲自捉他回来。


    温玉咬着唇瓣,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她顾不得再去劝说时云,运上?灵力,一跃跟在望宁后面。


    一路跟到庭霜院的外峰,望宁停在半空,微侧身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眼睛里透着阴寒的光芒,神色冷厉可?怖,令人望而生畏。


    温玉心底涌起莫名的惊悚,背脊泛起一阵又一阵地凉意。


    仙尊的眼神…像是?要杀了她。


    温玉面色咻地刷白?,仓惶偏开头去,眼角不经意扫到望宁怀里人的面庞。


    青年无知无觉地靠着男人宽厚的胸膛,脸上?浮现着病态般的苍白?,浓密卷曲的眼睫微无力地颤动着,在眼脸下方投射下一小?片显而易见的阴影。


    不是?容瑟是?谁?


    “——大师兄?!”


    纵然有所心理准备,在猜测得到验证,温玉还是?惊变了脸色。


    容瑟的状态明显不对,仙尊对师兄做了什么?


    温玉无意识地往前两步,要靠近青年,一道灵力不偏不倚落到她的脚边,切开一条深长的缝隙。


    “再往前一步,他亦保不住你。”


    望宁冷漠低沉的嗓音裹挟着浓浓的血腥气,叫人不寒而栗。


    温玉吓得动弹不得,等她缓过来,望宁进入内峰,不见踪影。


    温玉不是?庭霜院的人,不能进去,她焦急地跺跺脚,急得抓耳挠腮。


    在她急得快不行,后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她回过头看去,眼帘里映入时云气喘吁吁的身影。


    温玉眼睛猛然一亮,连忙摊开手掌,催促道:“你的令牌,借我一用。”


    时云不归在仙尊名下,但是?是?住在庭霜院的内峰里,他的身份令牌能在峰里畅通无阻。


    时云扯下腰间的令牌递给温玉,温玉接过去,翻到有字符的一面,对准外峰的结界。


    但是?,毫无反应。


    温玉不死心,又试了一次,结界依旧紧紧闭着,没有打开。


    令牌与结界相通,不可?能打不开,除非望宁重新又设立下一层结界,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温玉呼吸一滞,心里翻涌的不安愈发?强烈,仙尊究竟想对师兄做什么?


    —


    庭霜院。


    望宁一步一步踏入院中,厚重的大门?甫一关上?,一把扣住怀里人的手腕,压到头顶,抵在门?上?。


    容瑟并不瘦弱,瘦削修长的身形,像是?一把白?玉做的弓。


    望宁紧紧箍着他劲瘦的腰肢,不让他跌到地上?,嘶啦一声,一丝不苟的整洁领口衣襟被扯开一条缝,露出?线条极美的肩颈。


    望宁呼吸一顿,漆黑如墨的眼瞳,暗沉的骇人,气血顷刻间涌上?心头,愤怒、痛恨等多重情绪,像是?找不到头的丝线团,在他的心脏里翻滚、膨胀。


    抨击着他一向自诩坚不可?摧的理智,逼着他咬住青年的喉咙,侵占他,贯透他。


    连玉榻都不等不及去。


    迫切地想要青年在他身‖下求饶,弓着腰肢,在他的怀里攀登极乐。


    望宁紧盯着青年近在咫尺的白?玉般的脸庞,意念一动,两朵长得一模一样?的花朵出?现在他的眼前。


    花朵孩童手掌大小?,朵瓣晶莹剔透,从花心里流溢出?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灵气。


    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两不疑灵生花。花开两朵,两朵同枝,一般是?用于道侣之间,双方服用下之后,身体只能彼此靠近,若被其他人碰触,将会受到反噬,痛不欲生。


    望宁取下一朵服下,又取过另一朵,放入口中咀嚼,低头含住青年的嘴唇,不容拒绝的分开牙关,重重咬舐过口腔,几乎快抵进青年的喉咙。


    容瑟闭着眼睛,神识昏昏沉沉,嘴巴微微张着喘息,被亲的脖颈微抬,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青筋鼓起,像是?被什么恐怖的生物咬住了灵魂。


    97 融合


    容瑟本能感到危险。


    但他的眼皮像是被什么黏住一般, 怎么都?睁不开?,长卷的眼睫狂抖着,难耐地偏转头,想要逃离扑面而来的窒息感。


    下颌处揉捏的力道忽的加重, 他吃痛之下, 下意识启开?唇瓣, 被逼着吞咽下推进喉咙里的花汁。


    喉管无力地战栗着, 清甜花汁淌过, 吞落入身体里?,腹腔里顷刻间汩汩冒出一股热源。


    “第一次服用两不疑灵生花,需要双方交融溶合药性…容瑟,别再妄想本尊会怜惜你。”低沉的声音拂入容瑟的耳中,像是?厉鬼发出的诅‖咒。


    他的脑海里?似蒙着层雾,神?智沉沉浮浮, 听得?断断续续的,根本无法理解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体内的热度流渡到表面,他仰起修长的脖颈, 白玉般的脸庞弥漫上红晕,领口衣襟敞开?着,皮肤上沁出细微的汗珠,从?侧颈引申到肩骨上。


    望宁大力捏着青年后腰的动作顿了一下, 喉结滚动着, 幽暗眼眸里?有?光亮一闪即逝。


    容瑟紧闭着双眼,看不到男人脸上的表情。


    望宁全身的肌肉在发现青年的一刻,紧绷如铁块, 叫器着要宣泄。


    容瑟是?属于他的。


    身体、灵魂都?是?他的。


    他不会再给对方逃离他身边的机会。


    望宁猛然咬住青年的侧颈,宽厚的上身压在对方瘦削的身体上, 强横地用力一沉!


    容瑟惊喘张着嘴,止不住“啊”一声,扬长了脖子发出哀鸣,后脑又被身后的男人包覆在宽大的掌心里?,低头吻在他白皙的颈部。


    —


    日光偏移,时间一点点过去。


    夕阳光透过周围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温玉的发梢,她紧咬着下唇,在外峰的结界外面徘徊着。


    步履凌乱急促,足以彰显她内心里?的焦灼不安。


    六个时辰,足足六个时辰,庭霜院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传出,她一次次的求见,一次次石沉大海。


    若非是?她亲眼见到望宁进到庭霜院,她都?要以为院中无人。


    不知名的惶恐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她,温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结界里?像是?有?什?么噬人的怪物,令她心生怯退。


    在她的后侧方,时云拳头紧握,黑漆漆的眼珠死沉沉地盯着透明的结界,似要穿透层层屏障,看到里?面心心念念的青年一般。


    他大步上前?两步,全身的力蓄到手臂上,拉肩、展臂、挥拳!


    ——砰!!


    力道十成十的厚重一拳狠狠砸在结界上,无形的力量波在空气中荡开?。


    温玉猛地吓一跳,闪身到时云面前?,拦住他的第二?拳:“住手!你是?疯了吗!?”


    庭霜院的结界是?仙尊布下的,属整个季云宗最强,连宗门里?的长老?、宗主都?不敢轻举妄动,时云竟然想靠着肉‖体凡胎、赤手空拳打破结界!?


    “你…让开?。”时云手臂力量不散,不退让分毫,铁了心要用他的方式闯进庭霜院去。


    “……”温玉头疼,又来?了。


    时云性子沉默寡言,投放到外门,任劳任怨没有?半点怨言,但一旦涉及到大师兄,他比谁都?固执。


    在容瑟未与宗门断绝关系前?,温玉尚且可以以不能为师兄增添麻烦为由,稳住时云不胡闹。


    但自?从?容瑟脱离季云宗,时云一心想跟随,她是?一点拿捏时云的办法都?没有?。


    “没用的,你不可能砸开?结界。”温玉咬咬牙道:“我?来?想…”


    空间里?的传音石骤然闪烁,邵岩带着怒气的声音从?里?传出:“一整天不见人影,你跑哪儿去了?”


    “——!!”温玉想起来?,她还没练剑。


    温玉心里?生出一抹心虚,底气不足地唤一声“师父”,犹豫一两息,对邵岩道:“师父,能来?一趟庭霜院吗?”


    邵岩一脸莫名:“仙尊又不在宗门,你去庭霜院做什?么?”


    “…仙尊在宗门。”温玉弱弱道。


    仙尊回来?了?


    邵岩眉梢染上喜色道:“仙尊何时归宗的?瞧着可有?什?么异常?”


    望宁身上的伤,他着实不放心。


    仙尊的实力,有?谁能伤到他?温玉腹诽,嘴上如实道:“六个时辰前?,带着大师兄一起回来?的。”


    容瑟?


    邵岩花白的眉皱起,仙尊外出一月不归,怎么会和容瑟遇上?


    容瑟已经不是?季云宗的弟子,仙尊带他回来?作甚?若是?被曲仓与宗主得?知,怕是?免不得?一顿口诛笔伐。


    温玉吞吞吐吐道:“我?…我?很担心大师兄,他的状态好像…不太正常。”


    邵岩收敛思绪,问道:“哪里?不正常?”


    温玉说不上来?,她凭的是?一种感觉,总觉得?容瑟不是?心甘情愿跟仙尊回来?的。


    邵岩哭笑不得?,耐着性子劝道:“你啊你。为师理解你与容瑟感情深厚,忧思过度实属人之常情。但说句不好听的,容瑟目前?不过是?一修为低的散修,无门无派,仙尊能图他什?么?”


    一月前?,仙尊离宗之际,看起来?却有?几分怒火,但那是?见到前?首徒名声受损,心生不悦罢。


    以仙尊的为人,犯不着迁怒于容瑟,温玉的担忧属实没有?必要。


    “……”


    温玉一时噎住,无话可说。


    事实确实是?如此,但是?她心头依然悬吊着,不上不下的,有?些闷气难舒。


    温玉掐断传音,拽着时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庭霜院外峰。


    罢了,她明日再来?看看,兴许能与师兄说上几句话。


    —


    次日。


    温玉练过剑,兴冲冲直奔庭霜院外峰,再度被结界阻拦在外面。


    第三日。


    第十日。


    第一月。


    第二?月。


    …


    温玉心头的大石愈沉愈重,压得?她快透不过气。


    一两日她倒是?可以理解,一连两月,她求见无数次,次次被挡在门外,不曾见到容瑟的一片衣角,望宁亦没有?踏出庭霜院一步。


    啪——!


    一记灵力击在剑刃上,温玉手腕一疼,剑柄从?手中脱落,直直坠下,剑刃插进地面里?。


    邵岩皱眉,不解地看向温玉:“你在想什?么呢,练个剑都?不专心?”


    温玉抽出剑,归入鞘中,连忙躬身认错:“弟子马上重新练。”


    “不必。”邵岩抬手制止她,神?情严肃道:“修行最忌三心二?意,强行修炼恐会走火入魔。等你的心境静下来?,再补上落下的进度不迟。”


    温玉是?他喜爱的弟子,邵岩不愿看到她修行出什?么意外,稳扎稳打远比冒进来?得?稳妥。


    邵岩抚着花白的胡须,沉吟片刻道:“又在想容瑟?”


    温玉低顺着眉眼,没有?否认。


    邵岩长长叹出口气,语气温和劝慰道:“容瑟不会有?事的,仙尊断不会为难一普通修士。”


    在宗门大比上,望宁的态度是?有?些奇怪,但总体而言,没有?理由加难容瑟。


    “玉儿明白。”温玉咬着唇,娇俏的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但是?…”


    邵岩好奇问道:“但是?什?么?”


    温玉攥紧手掌,深吸一口气,和盘托出道:“师兄一连两月没有?从?庭霜院里?出来?,仙尊同样。”


    邵岩手停在胡须上,眼里?满是?惊诧:“容瑟还在季云宗?”


    藏书阁被毁,邵岩忙着监工重新修建,对于容瑟的行踪没怎么放在心上。


    没想到两个月过去,容瑟还没有?离开?。


    粗神?经如邵岩,总算察觉到不对劲。


    他松开?胡须,甩着长袖踏空而去,苍老?的声音逐渐飘远:“为师前?去瞧瞧。”


    邵岩来?到外峰,果不其然被结界挡下,结界上灵力充沛,迫人的灵压丝丝缕缕渗出,一眼便知是?出自?谁的手笔。


    邵岩停在外峰,竖掌躬身,恭恭敬敬求见:“邵岩有?事求见仙尊,望仙尊成全。”


    结界稳稳伫立,没有?一丝变化。


    邵岩又一次求见,结界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望宁并未闭关,神?识遍布季云宗,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外峰,仅有?一个原因:望宁不见他。


    —


    庭霜院。


    梅花瓣瓣飘落,在地面铺一层雪白,冷梅的香气几乎闻不到,空气中全是?浓郁的青竹香。


    庄严厚重的大门紧闭着,门缝之内,断断续续的虚弱呼吸从?里?面传出。


    凌乱不堪的玉榻上,昳丽的青年缩着四肢,竭力地蜷成一团,白皙修长的踝骨搭着,后跟青紫斑驳,腰间有?两个清晰的掌印,从?劲瘦的腰肢往上,脖颈上满是?齿痕,耳后几乎一片咬合的印记。


    他眼睛半阖着,唇瓣张开?,无力地吐息着,浓密纤长的眼睫下,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蒙着一层盈盈的水光,视线飘忽着没有?聚焦。


    乌发在他的肩背上铺开?,瀑布般流泻到榻上,又被一支汗淋淋的结实手臂拂开?,男人精雕细刻的脸庞凑近,在上面烙印下一个又一个充满占有?欲的痕迹。


    空气中传来?一波一波的灵压,提示着外峰有?人。


    望宁置若罔闻,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像蟒蛇一样双臂紧紧缠绕上青年的身体,搂抱着他坐起,骇人悚目的狰狞隐没进对方瘦削的身体里?,将他困在坚固的胸膛中。


    青年的脖颈微微仰起,瓷白的肩胛骨颤抖,腰肢无力颤动,叫都?叫不出,全身上下浸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修长的十指紧抓住男人的手臂,指节根根紧绷泛白,像是?被蛛网缠住的猎物,垂死般地挣扎着。


    却对狩猎者,造不成半点伤害。


    望宁的呼吸变得?愈发深重,喉头滚动,一阵口干舌燥。


    他含着青年的耳垂,紧紧搂抱着对方,一点一点涂抹上属于他的气味与标记,彻底地把青年扭曲成他的珍宝。


    98 端倪


    外峰。


    邵岩单手负在身后, 不论是浮镜、传音符、传音石全部被结界挡得严严实实,不透一点儿缝隙。


    季云宗各个峰互不干涉,以他的身份亦无权过问望宁的处事,但是容瑟…


    邵岩面色微微一沉, 正想着有没有其他法子能联系上望宁, 几道身影从天而降, 颜离山端正的脸孔上, 粗黑的眉头倒竖, 厉声喝斥道:“怎么回事?!”


    邵岩心头翻起一阵惊骇,他暗暗深吸口气,压下面上的震惊,不动?声色地问道:“宗主怎会来外峰?”


    颜离山立在结界前,同样被结界抵挡,无法前进一步。闻言一甩长袖, 语气中的怒气又加重几分:“本座若是不来,邵长老准备瞒到何时?”


    邵岩一脸莫名:“老夫何曾瞒过宗主?”


    他亦是前一刻才得知到消息,本想着在颜离山发现端倪前, 想办法送走容瑟,哪知连外峰都进不去?。


    颜离山板着脸冷哼一声,暂且顾不上追究邵岩的责任,他看向?悍然不动?的结界, 宗门上下时刻关注着庭霜院, 望宁一连两月不出,又拒绝宗门的人进入,实在过于反常。


    以往哪怕是十?几年前与幽冥大?战, 受伤闭关,望宁都不曾设下结界。


    望宁乃是宗门几百年来唯一有望成仙的人, 关乎宗门后世千百年的兴衰荣辱,不能?有失。


    颜离山眼睛里闪过一抹幽光,像是幽幽燃烧的阴火,明灭不定?,他以灵力扩散加大?音量,一字一顿道:“颜离山有事相?求仙尊,望仙尊能?现身一见!”


    他身侧的曲仓、几位长老、盛宴,一个接一个躬身道出相?同的话语,场面难得一见的齐心。


    似乎不达目的,绝不会离开,甚至隐约带着胁迫的意味。


    邵岩犹疑一两息,与他们站到一处,一同请求。


    结界岿然而立,里面没有传出一丝动?静,若有若无的死寂在空气中蔓延开。


    颜离山等人对视一眼,咬一咬牙,再度高声求见。


    不知重复多少次,结界似膨胀般鼓胀两下,丝丝缕缕的莹白?灵力从四面八方凝聚,漂浮到半空中,逐渐汇成一面浮镜。


    望宁低沉的声音从浮镜中传出,渗着微不可察的沙哑:“说。”


    两月以来,望宁第一次现身!


    邵岩难掩喜色,迫不及待地朝浮镜中望去?,光滑的镜面上,望宁高坐在正殿中,光线从门外投照到他的四周,玉石雕琢的主座泛着冰冷的光泽。


    四周空旷,看不到第二人的身影。


    怎么会?


    邵岩在境中投映出的画面上一寸寸找寻着,意图找到容瑟清冷的身影。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温玉日?日?来外峰,根本没有看到容瑟从里面出来,按理?来说,容瑟应该还在庭霜院啊。


    颜离山等人并没有注意到邵岩的异常,隔着浮镜,仔细端详着望宁,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


    浮镜内外一时安静得针落可闻。


    望宁眼帘微低,冰冷的目光隔着浮镜,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神色愈发淡漠了起来。


    无形的强大?威压铺天盖地扑面而来,倒逼着颜离山等人倒退几步。


    一众人狼狈站定?,一下子汗湿脊背。


    “仙尊息怒!”曲仓与几位长老连忙道。


    颜离山脸色微青,压下眼角,瞥向?脸色同样不大?好看的盛宴,低声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一月前确实有人在山门口看到仙尊身上有伤,回归宗门又直接两月不出,弟子故而怀疑仙尊是伤及根本,闭门在疗伤。”盛宴余光瞄着浮镜,俊美的脸孔微微扭曲着,显然是与他预料中的画面不符合。


    邵岩慢慢品出味儿来,怪不得颜离山会知道,原来是盛宴告的密。


    内门弟子近乎盛宴马首是瞻,温玉近段时间的魂不守舍,很容易让人猜到容瑟身上——毕竟以前温玉很黏容瑟。


    但从颜离山的态度来看,似乎并不知道容瑟在庭霜院里,关注点全部在望宁的伤上。


    邵岩悄悄松出口气,装作?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并不戳破。


    颜离山心神微定?,高声应道:“季云宗近来不太平,摧毁藏书馆的魔族卧底又未擒住,宗门里流传仙尊重伤,我?等不放心,一时心急贸然惊扰仙尊,请仙尊见谅。”


    邵岩视线不死心的在镜面上逡巡,直直对上望宁幽暗的眼睛,不慎窥见眼底萦绕的淡淡不耐,好似被打断什么好事。


    “没有下次。”


    颜离山等人面色一变,硬着头皮继续道:“我?等并无冒犯仙尊之意,仙尊与宗门安危息息相?关,万望仙尊能?应允,让医修进庭霜院瞧上一瞧,以安人心。”


    “本尊的事,何时轮到你们置喙。”望宁垂眼,周身光影镀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映进眼底一片暗沉的阴影。


    望宁的意思很明确: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庭霜院,像是野兽强势地圈禁着领地里的宝物,不容许外界的一丁点儿窥探。


    谁都不行。


    浮镜中渗出的压迫感愈盛,连邵岩都倍感压力,几乎站不住脚。


    正当颜离山等人顶不住,要开口求饶之际,浮镜中传来一声闷沉的器物落地的声响。


    逼人的威压顷刻烟消云散,不留痕迹。前一刻尚在主座上的望宁,下一刻闪身到浮镜的边缘,几乎要消失在浮镜中。


    他雕刻般的脸孔上明明看不出一点情绪,但邵岩无端觉得望宁似乎…很紧张,恨不得立刻冲到声源处。


    难道…是容瑟?


    “仙尊?”颜离山面露疑惑,庭霜院有其他人?


    望宁微侧过头,半张脸隐在阴影下,看不清表情:“容瑟上交的所有东西,三日?内送还庭霜院。”


    容瑟是望宁的首徒,宗门拨给他的补给,归根究底是拨给庭霜院的,归还给庭霜院没什么异议。


    但是望宁离升仙仅差一步,补给的灵石灵丹虽是上品,对望宁如同普通凡物,没有丝毫作?用,望宁尽数要回作?甚?


    不等颜离山等人追问,望宁弹指击散浮镜,断开与众人的连接。推开紧闭的房门。


    房中青竹香浓郁扑鼻,混杂着挥之不去?的腥涩味,像是交融的水乳,分不出谁是谁。


    柔软的毛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巨大?的玉榻前,凌乱的玉榻上,青年松松披着一件雪白?的外袍,无力地伏趴在榻前的案上,绸缎般的乌发铺落他一身。


    他单手虚软地扶着额头,宽大?的衣袖滑落到手肘,露出两条雪白?纤长的手臂,上面青紫遍布,几乎看不到一片好肉。


    腰间的丝绦松散的系着,一双修长白?皙的腿从衣摆下露出,足尖脱力地下垂,从脉络分明的足背到掩在衣袍下的小腿腹,爬满各种痕迹,吻痕、牙印、青紫斑驳,顺着上滑入愈发隐秘的地方。


    在双足下方,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杯,玉杯倾倒,杯中的灵液洒落,浸入到毛毯中,氤氲开一小块湿润的水色。


    ——正是在青年承受不住,望宁以口渡进他口中,维持他一丝神智的。


    望宁要让容瑟清楚地感受到他是属于谁的,记住给予他快乐的男人是谁,以后他只能?在谁的怀中承欢。


    望宁幽暗的眼底,翻涌起浓浓的、即将?冲破某种道德束缚的疯狂。


    青年似有所感,紧闭着的长卷眼睫颤了颤,像是受伤的蝴蝶费力地扑着翅膀,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脆弱的弧影。


    容瑟的眼前一片黑暗,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模糊起来,思绪仿佛一圈圈飞散的烟,无法凝聚成具体的形状。


    他像是风雨里飘荡的船舶,在两个月里彻底失去?动?弹的能?力,被望宁用灵液哺喂,一次次被迫地保持着一丝清醒,双足连踢蹬都无法做到。


    他的记忆断在昏迷前,望宁看向?他的冰冷双眼上,甚至记不清时间的流逝。


    …太恶心了。


    腹腔内剧烈翻搅着,容瑟白?皙的额头沁出冷汗,身体弯曲成一个痛苦的弓形,激烈呛咳着,吐出一点清水似的涎液。


    他的头脑愈发昏沉,好似周遭有无数双手缠上他的四肢,要将?他往黑暗的深处拽去?。


    扶着额的手臂软下,身躯失去?支撑,往侧面倒去?,倒进一双结实的臂膀里。


    望宁紧紧抱着他,发现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唇上几乎无一丝血色,如雪似玉的脸上亦是透着一股伶仃的霜白?。


    显而易见,青年承受不住他又一次的欲‖火。


    望宁轻放青年到榻上,侧身躺在他旁边,长臂舒展,禁锢住他还在颤抖的腰肢,严丝合缝的揽进怀里。


    “…本尊会比陈识清给你的多,本尊有的,都能?给你。留在本尊身边,本尊会一直疼爱你。”


    容瑟闭阖着双眼,微弱的喘‖息着,身体根本不能?动?弹,连动?根手指都没有力气。


    他的喉咙堵塞着,发不出声音,望宁的话穿透脑中弥漫的薄雾,断断续续传进他耳中,他好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心中满是荒谬。


    疼爱?


    望宁的疼爱,指的是强行捉他回来,逼着他吃下两不疑灵生花,让他堂堂七尺男儿在同性的身‖下承欢到下不了榻么?!


    容瑟鸦羽似的睫毛排斥地动?了动?,意识深陷进黑不见底的沼泽里。


    99 揭穿


    容瑟神智陷入迷离的浑浊。


    等他再度睁开眼, 又过去三日,全身的疼痛渐渐转变成入骨的酸软,身体违背他的意愿,四肢沉珂如同普通凡人, 几乎提不起什么力气。


    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 他半阖下眼睛, 纤长浓密的长睫掩住眼中流淌的冷意。


    四周静悄悄的, 空气中弥漫的青竹香经久不散, 甚至比之前又浓郁了一些。


    容瑟缓了缓身上的不适,全身的灵力不出意外被?锁灵链封住,灵脉堵塞着,丹田里积蓄的灵力施展不出。


    与上一次被?捉回庭霜院,并没有什么不同。


    容瑟心中?划过一丝意外,按望宁在山门前的怒火, 他都做好最坏的心里打算——死。


    容瑟费力地支撑着坐起身,披散的墨发黑锻似的滑落肩背,尾端逶迤地缠在洁白的云袖上。


    他眸光微微一顿, 淡淡地瞥了眼身上的衣裳——明显不是他在远河镇穿的那一套——在他昏昏沉沉期间,望宁换掉了他全身上下的衣服。


    或许不止一次。


    “……”


    容瑟无?力抬起手,迟缓地撩开一片长袖,瓷白的手臂肌肤上, 布满密密麻麻的刺目痕迹。


    像是一朵朵红梅, 绽放在细腻的皮‖肉上,糜丽又勾人。


    他五指骤然蜷曲,嘴唇咬得发白, 缓缓闭上眼睛,等再度睁眼, 眼底渗出冰冷销魂的寒意!


    哒哒——


    空气中?传来故意放重的脚步声,容瑟放下袖子,微侧目径直望向来人。


    望宁端着一碗粥向与他走来,线条分?明的脸孔上看不出一丝波澜,自然地坐到榻边,劲长的指节捏着玉勺柄试了试粥的温度。


    粥送到青年?唇边,容瑟偏头躲开,长睫在眼下垂下浅浅的阴翳,毫不掩饰他的厌恶与排斥。


    在三年?前他尚且装一装表面的温顺,自从上一回在山门前与望宁撕破脸,他连装都不愿再装。


    可惜,望宁找来得太?快,如果再晚上一些时?日…


    望宁大手一顿,幽暗的瞳孔慢慢地沉了下去,注视着容瑟如玉般的侧脸,眼神平静到极致,看得容瑟脊背悚然战栗。


    下一刻,望宁放下粥,合握住他青紫交加的手腕,束缚在身后,紧扣到怀中?,掐住他的下颌深深地吻上,逼得容瑟狼狈地躲避,干呕呛咳,长长的乌发如瀑布般倾泻至空中?。


    他五指攥得死紧,后仰着肩背,曲着腿想踹开男人,膝盖却碰到男人恐怖的狰狞。


    ——居然一直没有消退下去!


    两个月里浑浑噩噩的经历闪过脑海,容瑟一阵头皮发麻,屈起上半身想逃离,但是却被?望宁残忍的按住腰肢,一个不容拒绝的亲吻又落了下来。


    一寸寸挪到耳际,拿捏着缓慢往下移,白皙的耳垂、一截修长的脖颈全成了他的所有物?,任他肆意欺负。


    容瑟仰着秀美的脖颈,眼尾晕开一道的红痕,艳丽极了。


    男人又低又缓的嗓音由下而?上传入耳中?:“看来,你还没有受够教训。”


    言外之意是什么,不言而?喻。


    容瑟的手紧紧攥成拳,虚软的身体微微发抖,没有说话,没有再挣扎,偏转过头,任由望宁摆弄——他做的更多,只?会承受更多。


    “……”


    望宁呼吸凝滞一息,从青年?的脖颈间抬起头来,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不知过多久,容瑟感觉手腕上的力道一松,一支结实的手臂揽住他的腰,将他搂放在身前。


    宽阔紧实的胸膛覆在瘦削的脊背上,望宁漆黑的眸子蕴着骇人的惊涛,喉咙干哑得不行,却没有再动他。


    望宁端过粥,又喂到怀中?人的唇边。


    容瑟后知后觉腹中?空空荡荡,传来一阵扭曲的饥饿感,本能驱使?着他该食用些什么。


    但是,食不下咽。


    低垂着的视野里,看得见整洁干净的房间一角,从窗柩爬进来的光影,斑驳投在玉榻前,细小的浮沉盘旋漂浮着。


    他呼吸间到处都是望宁身上的气息——充满侵略性的、不容违抗的,野兽似地包围着他,好像他稍一动弹,就要把?他吞食了似的。


    令他喘不过气。


    望宁平稳的持着勺,一动不动,周身强势的威压蔓延开,空气一点点变得紧绷。


    容瑟眼睫轻轻一颤,良久,想到什么,强行按捺下腹内翻滚的反恶感,微启红肿的唇瓣。


    容瑟用膳的模样很安静,望宁微低眼帘,目光攫取着青年?被?粥润湿的唇角,眼底翻涌的黑潮愈发浓厚惊人。


    望宁一勺一勺喂着,一小碗粥很快见底,他伸出长指,去拂容瑟唇上的粥水痕迹。


    容瑟脊背僵硬,薄唇颤抖一瞬,终究没有反抗。


    以?他现在的状态,离开玉榻都成问题,与望宁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他需要找寻时?机离开庭霜院,或者…杀了望宁。


    想着在远河镇里探知到的消息,容瑟一双深潭般清明的明眸里,透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不知过多久,唇上的压缚感撤去,容瑟忍着腹内翻腾的灼烧感,微微张唇,想要让望宁放开他,眼前莹白灵力一闪,一个熟悉的空间法器出现在他的眼前。


    望宁手臂从后背牢牢圈住他,像是一条巨大的蟒蛇,贴紧着他,伺机着将他死死缠在怀中?。


    “物?归原主。短缺的三个月,过几日本尊通知内务堂补上。”


    他语气平缓地陈述,像是容瑟在宗门大比上脱离季云宗的事,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容瑟眉尖微动,眼底淌过一缕嘲讽,他清冽的音色,渗着一点儿微哑:“仙尊贵人多忘事,容瑟已经不是季云宗的人。”


    又哪来的什么物?归原主。


    望宁眉眼锋利如冷刀,直直地凝视着他,语调不急不缓地警告:“容瑟,惹怒本尊,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想脱离季云宗?


    他不点头,哪怕仙门百家有目共睹,都没有用。


    容瑟依然是他唯一的首徒,除了庭霜院,哪里都不要想去。他有的是手段,能对?付容瑟。


    抽走青年?全部的灵脉,让对?方如同脆弱的凡人一般,依附着他生存,完全地困在榻间承欢,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


    但是,脑海中?甫一浮现出容瑟在山门前看他的眼神,他居然有些下不去手,心底深处罕见地生出一丝…怯退。


    否则,容瑟除了接纳承受他,连片刻的清醒都不会有。


    “……”


    容瑟不动声色地移开眼,修长的手在袖中?蜷紧,权当没有听到。


    望宁垂下眼,辨不出情绪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又一道灵力闪烁,一个白玉方盒显露出来。


    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几个样式不一的空间法器,表层流溢着充沛的灵气,但被?一层水波样的禁制压制着。


    丝丝缕缕的阴寒之气从盒中?飘出,所过之处,犹如利刃切割皮肤,皮下一阵火辣辣的疼。


    容瑟脸色微微发白,下一瞬,飘到他手背上的寒气被?击散,绕过他飘到房中?。


    望宁撤去禁制,寒气随之消散,将盒子放在容瑟面前,喑哑着声:“你根基尚浅,里面的法器你大多压不住,暂且先收下,日后本尊慢慢教你怎么用。”


    盒子里都是望宁的空间法器,里面包囊着他近百年?来闯搜寻而?来的数之不尽的法器、剑术、心法术决、灵丹、灵草、灵石…随便一样,都能比得上上云秘境。


    只?要容瑟点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他会给?他像是掌中?明珠一样优渥的资源,一步一步助其修行成大道。


    当然,就算容瑟不点头,他也会强行让他收下。


    —


    又几日一晃而?过。


    庭霜院里依然没有半点动静传出,温玉心急如焚,连修炼的状态都愈发糟糕。


    邵岩看在眼中?,忧在心里,但又不好明言。


    “——邵岩。”


    明黄的传音符飘到邵岩面前,颜离山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来主殿一趟。”


    颜离山心头一个咯噔,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邵岩御剑到主峰,一踏进主殿,便看见内务堂的掌事缩着肩膀站在殿中?,低着头颅,身体害怕地哆嗦着,大气不敢出。


    上座上,颜离山脸色阴沉,紧抓着扶手,手背青筋根根暴突,俨然是在气头上。


    见到邵岩上前,颜离山阴狠的目光从掌事身上挪开,转到邵岩头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容瑟在季云宗!?”


    邵岩面色一僵,瞳孔骤然紧缩,脑袋顷刻一片空白。颜离山怎么会知道?!


    —


    庭霜院中?。


    明亮天光攀爬进房中?,照在玉榻侧放置的白玉方盒上,表面流光溢彩。


    面容昳丽的青年?坐在榻上,松散的墨发流泻在肩头,将他一半的面容隐在阴翳下,没有半点烟火气。


    在玉榻周围,水波一样的帘幕笼罩四方——望宁在玉榻四周设下的禁制,容瑟除去在榻上,连房间都出不去。


    院中?仅有他与望宁两个人,他所有的事都要经望宁的手,吃食喂到嘴边,更换衣物?甚至不需要他动一下手。


    偌大的庭霜院像一个巨大的牢笼,他是囚在其中?的囚徒。


    100 意愿


    容瑟微微阖眼, 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禁制反射的光芒映在他莹白如玉的脸上。


    他修长的手指从袖中探出,轻轻触碰禁制,一缕刺骨寒意掠过指尖皮肤, 惊起一阵刺痛。


    容瑟平静地收回手来, 余光瞥到放在榻侧的白玉方盒, 眼底泛开莲花般的明净之色。


    他反手拿过方盒, 从中取出一枚戒指样的圆环空间法器, 触手冰凉光滑,晶莹剔透如冷玉,但重量比玉重得多。


    从中散发出恢宏古朴的气息,仿若是来自天地,令人?不敢直视。


    容瑟指节微曲,拂过圆环表面?, 上面?凹凸不平,镂刻着繁复的纹络,他仔细辨认片刻, 以前并没有见……


    嘶——


    容瑟纤长的眉尖微蹙,食指指腹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


    他缩回手,垂眸看向食指,白皙的指腹上刺穿一道小划痕, 殷红的血珠从划痕处慢慢沁出, 像是一朵碾碎的红梅。


    容瑟又瞥了眼圆环,内侧有一处很小的缺角,刺伤他手指的正是缺角的棱角, 角尖上沾着一丝血迹。


    容瑟蜷曲指尖,正打算拂去血迹, 却见血迹像是被什么吸入一般,尽数渗进了法器之中。


    ——咦?


    容瑟羽睫轻颤,眼底闪过一缕诧异,捏紧圆环要细看,门外忽然响起沉稳的脚步声,他脊背微微僵硬。


    容瑟侧目看向门口,门吱呀地推开至一半,又戛然而?止——空气中传来灵压的波动?,外峰有人?求见。


    望宁高大的身影在?门口停顿一两息,消失在?原地。


    —


    外峰。


    颜离山携着一众人?站在?结界前等候,颜离山眼神幽幽地盯着邵岩,端正的五官微微扭曲着,明显是在?压抑着怒火。


    邵岩额头流出一串冷汗,佯装没有看到,余光朝后方的内务堂掌事瞪去,瞪得掌事后背发凉,身体抖得愈发厉害。


    …怎么能怪他呢?


    掌事敢怒不敢言,他不过是按规矩办事,怎会想到替仙尊送月例,在?半途会遇到宗主。


    颜离山位高权重,他哪里敢隐瞒,自是一五一十?全部交代?。


    掌事头愈发下?低,恨不得蜷缩成?个鹌鹑,不等他继续往下?想,外峰的结界撤去,望宁凌空而?至,如履平地一般落在?他们面?前。


    强势的上位者?威压铺天盖地的压在?众人?身上,众人?一时神经紧绷,大气不能出。


    望宁深黑的眼眸冷漠地扫过几人?,冲着掌事瞥了过来。


    掌事福至心灵,有眼力见地取出事先备好的月例递过去。


    望宁拂袖收进空间中,转身要离去。


    “等一等!”颜离山脸色一变,两颊的腮肉鼓动?着,沉着声音问道:“敢问仙尊,月例是否是给容瑟?”


    望宁眼帘微低,雕刀刻般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波澜:“自然。”


    不给容瑟给谁?月例是他该得的。


    对于?容瑟的存在?,望宁没有半点遮掩,他捉回容瑟,便没有打算放走。


    容瑟以后会像以前一样,生活在?季云宗,与?颜离山等人?见面?是迟早的事情。


    邵岩手掌一个打滑,扯下?几根胡须,仙尊在?干什么?!非要推容瑟到风口浪尖,至他于?不利的境地吗?!


    颜离山心头的怒火愈旺盛几分,胸膛剧烈起伏两下?,咬紧着牙关道:“容瑟不是季云宗的弟子,没有资格领月例。他在?宗门大比上脱离宗门,乃是仙门百家亲眼目睹,众仙门皆可以作证,容瑟一介外人?,久留宗门怕是有所图谋,请仙尊交出容瑟,由戒律堂审问!”


    “——!!”


    邵岩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容瑟又不见得是自愿来季云宗的,颜离山为何偏要紧咬着他不放?


    “其间许是有什么误会,仙尊留容瑟在?宗门,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邵岩焦急地替容瑟辩解着。


    容瑟在?季云宗时,事事尽心尽力,宗门的内秘知道得还少么?要真?有什么企图,季云宗早乱成?一锅粥。


    容瑟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外人?,遣送下?山即可,没必要到送戒律堂如此严重的地步。


    颜离山却不想与?他争辩,邵岩爱屋及乌,心都是偏的,与?其交谈简直是浪费口舌。他冷哼两声道:“是不是误会,等容瑟出来,一审问便知。”


    容瑟害得他的昭昭成?为仙门百家的流亡之徒,有家不能回,甚至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绝不可能让容瑟好过。


    季云宗是仙门之首,提供的修行资源远非寻常仙门可比,容瑟离开一月又巴着仙尊归来,恐怕是在?外面?过得不尽如意,又贪恋宗门的资源,想回到季云宗。


    呵!没门!


    颜离山只恨容瑟不是被驱逐出宗门的,不然,他有的是法子能让容瑟死于?非命。


    “审问?”


    望宁眼神幽冷如寒潭,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颜离山却觉得浑身血液凝固,满腔的怒火刹滞在?胸口,后背都生生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意。


    似乎下?一刻,望宁就?要给予他最凶猛的一击——他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他没找颜离山算苛扣容瑟月例十?二年的账,颜离山倒是得寸进尺当着他的面?叫嚷着要害容瑟。


    颜离山艰难的吐字:“在?宗门大比上,容瑟提出脱离宗门,按照宗规,他确实是外…”


    “本尊没答应,便做不得数。”望宁不容违逆地截断他的话。


    颜离山握紧拳,手背青筋猛跳,他想不通,望宁为什么要偏护容瑟,以前望宁不是一向不管容瑟,视他为无物的吗?


    一个修为低下?、可有可无的弟子,及时舍弃掉不该才是明智之举么?


    颜离山深吸口气道:“仙尊若是想要收徒,宗门里不乏天资卓越、悟性高绝的弟子,仙尊可以随意挑一个…”


    “本尊只要他。”


    “本尊的首徒,只能是容瑟。”


    容瑟不是什么人?都能比的。


    不是容瑟就?不行。


    望宁语气低沉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宗门大比的魁首是容瑟的,该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本尊言明。”


    安静站在?众人?外侧的盛宴瞳孔震动?,骤然震惊地愣在?当场。


    连邵岩都意外地张大嘴巴,仙尊不仅要恢复容瑟的身份,连魁首亦要改回来?


    但是,魁首由后往前替补的事,已经在?仙门百家中达成?共识,突然改回去,季云宗的威信何存?盛宴以后在?仙门又如何自处?


    而?容瑟与?季云宗断绝关系,是不能改变的事实,要恢复身份,除非再?收一次徒。


    可是自季云宗开宗以来,从来没有收同一个弟子为徒两次的先例。


    邵岩的眉头皱紧,脸上的神情几番变换,整个脸庞都呈现出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


    重要的是。


    邵岩语重心长,点出核心:“容瑟他愿意吗?”


    容瑟不惜丢掉半条命赢下?宗门大比,甚至让出不知多少人?趋之若鹜的上云秘境,只为了能光明正大离开季云宗。


    望宁短短几句话,又要让一切恢复原样,容瑟的心血不是付诸东流了吗?容瑟的心里会怎么想?


    邵岩不知望宁怎么会突然之间看重容瑟,但是望宁离飞升仅差个契机,有朝一日,望宁飞升成?仙,了却俗世。


    容瑟又该怎么办?


    将他拉回沼泽,又再?次弃之不顾,还不如直接放他离去。


    “他必须和本尊在?一起。”望宁想都不想一锤定音,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不管容瑟愿不愿意。


    “……”


    看来,望宁心意已决。


    邵岩看向颜离山,颜离山的面?色难看到极点:“不可能!容瑟他不能…”


    “本尊不是在?同你们商量。”


    望宁的背影英挺而?冷漠,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进所有人?耳中:“五天,本尊要在?魁首榜上看到容瑟的名字。”


    “……”


    外峰一片死寂。


    邵岩与?几位长老面?面?相觑,正要问要怎么办,颜离山铁青着脸,拂袖离开。


    邵岩底气不足地摸摸胡须,跟上颜离山。


    盛宴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眼树影重叠的庭霜院,衣袖下?的手攥紧,眼中阴冷的光芒闪烁,有如两团明灭不定的鬼火。


    —


    庭霜院。


    望宁推开房门,青年静坐在?榻上,低垂着长卷的眼睫不知在?想什么,侧脸染了层薄薄光晕,肌肤光洁无瑕,如同玉石般光滑细致。


    露出的脖颈白皙柔美,耳垂下?方的齿印明显得骇人?,修长的脖子上满是吮出来的吻痕。


    像是伤痕累累的蝴蝶,被坚固的牢笼牢牢锁住,一辈子禁锢在?玉榻上,哪里都不能去。


    望宁深黑的眼眸骤然变得幽暗,隐隐有暗火在?燃动?,衣袍下?恐怖的狰狞又倏然涌起。


    他一步一步走向玉榻,榻四周的禁制对他没有丝毫阻挡作用,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畅通无阻。


    取出月例放在?榻侧的方盒旁边,不给榻上的人?一点反应时间,周身催发的强大威压像是密不透风的网,缠绕上青年的四肢,不让他动?弹。


    他的手掌十?分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抓住青年玉白的踝骨,将人?拉到身前,手臂宛如坚硬的钢铁,紧锢着青年劲瘦的腰间,低头含住他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瓣。


    “——!!”


    容瑟眼睫狂抖,他曲着手肘抵着男人?压迫过来的宽阔胸膛,用力往外推着,乌发水波般晃动?。


    …望宁又要做什么?!


    容瑟眼尾沁出点点水色,玉白的面?颊上漫上大片红晕,在?他快窒息之际,望宁从他唇齿间退出去,又张口咬住他精致的喉结。


    不可忽视的刺痛瞬间冲上大脑,容瑟白皙修长的脖颈高高扬起,劲瘦的腰身紧绷着,脊背止不住地颤动?。


    唇瓣微微开启,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吐露出来。


    望宁靠在?他的耳边,声音低哑:“容瑟,别抗拒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