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片试映会，其实多少有点竞赛的性质，目的就是为了培养新导演。


    毕竟这个世界的题材没有那么多的花样，虽然英雄大片票房不错，但观众们早就已经审美疲劳了，只是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只能打开那些老一套翻来覆去地看。


    沈嵘花了一天的时间，把市面上能搜索到的片子大概都给浏览了一遍。


    海外现在热度较高的英雄大片基本包括了警匪、异能、黑-帮这三大类，爱情片在另外一个分类，校园纯爱、欢喜冤家等等，还是换汤不换药，内核永远都是那一套。


    比较小众的历史剧有观看门槛，沈嵘看完以后只能说两个字：无聊。


    而国内也差不多，动作片最能刺激人的感官，所以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看得人都比较多，里面再夹杂点爱情故事，一样无聊。


    这么一圈看下来，沈嵘甚至开始怀念起了上辈子的那些烂剧——


    虽然烂点，但总能烂出新意。


    就像吓死人的鬼魂结尾忽然变成了外星人，又或者全片都在你侬我侬的小情侣结尾突然一个被车撞死一个疯了，主打一个有病，让人不禁怀疑主创团队是不是脑子进了水。


    这可能是因为这里严肃文学流行的缘故。


    大家都爱上价值、玩深沉……


    这到底有什么意思啊？


    没意思。


    所以沈嵘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干脆就把所有的经费压缩在十三万之内，先拿下第一个任务，顺便打开一些知名度。


    但拍什么能把经费压缩到这么低？


    只有短剧了。


    短剧这个东西看似粗制滥造，没有半点观影的价值，也没有什么内涵，但它本来就是为了下沉市场而特意打造的。


    上辈子的沈嵘一开始刷到那些低质小短剧的时候，心里也是无比嫌弃，忍不住跟朋友吐槽这都是什么垃圾，这种屎一样的玩意儿他这辈子都不会碰，简直玷-污他的眼睛！


    但真认真研究过以后，他还是放下了成见。


    市场喜欢，它再烂也是好。


    与其说它是套路得人心，倒不如说它玩的本来就是情绪，主打一个激情消费。


    它要的就是能把人气死，调动起观众的情绪以后，让观众激动到欲罢不能，恨不得花了钱就能看见那些贱人死一地，于是一个冲动，钱就花出去了，然后被一直吊到大结局。


    最关键的就是，它理解成本也低。


    剧情就是那么简单粗暴，坏人就一路坏到底，绝对不洗白。


    所以沈嵘结合了上辈子的经验，很快就确定下来，自己要做一个这个世界没有的题材。


    接下来，他花了五天时间折腾剧本，反复修改过后，终于有了一个满意的版本。


    再然后，就是托关系、找人脉。


    原主就算混得再差，多多少少也是认识一些人的，不过因为他的成本过于低，最后能找到的拍摄团队自然不会是什么特别好的团队，就这，还是欠下了一份人情换来的。


    十三万，拍一周。


    在招募演员方面就没钱了。


    “果然还是不行啊……”


    沈嵘抓抓头，整个人都惆怅的不得了。


    如果他现在人在国内，说不定这个成本还能进一步压缩，但关键就是，他不在。


    别说找演员了，他现在连回国的机票都买不起，幸好当初原主订酒店的时候是直接出了一个月的钱，好歹让他不至于睡大街，可他又不能不吃饭，最后没办法，只能再找人。


    他想到了原主的家人。


    只不过，原主和家里人关系不是太好。


    因为当初选专业报学校的时候，原主家人想让他去学法律，但原主一心想进电影学院，就瞒着家里人偷偷改了志愿，而后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他家就爆发了一场争吵。


    随后，原主上大学的几年一直都是靠自己跑龙套做兼职赚的学费和生活费。


    打从他上了大学那一天开始，他就没再跟家里人联系过。


    现如今再联系他们，沈嵘不确定能不能借来钱。


    不过，也不是不能试试？


    正想着，他这就打算发个信息过去。


    却没想到，安静了一段时间的于哥忽然间倒是给他发了信息过来——


    【于哥：我听人说，你最近好像很缺钱？】


    【于哥：你真打算自导自演啊？】


    【于哥：也不是我说你，其实你踏踏实实做点别的一样能赚钱，何必跟这一行死磕？】


    【于哥：也就是咱俩多少有点交情，我才这么说，换做一般人，我压根都不会劝！】


    【于哥：这样吧，你还缺多少钱？我可以先借给你，毕竟我也带了你五年多，怎么着也是有点感情了，对吧？】


    【……】


    看到这一连串消息，沈嵘不知为何，脑袋里忽然间蹦出了一个念头。


    黄鼠狼给鸡拜年。


    总感觉这家伙多少有点不怀好意啊！


    但他都这么说了，沈嵘索性试探试探。


    还是那句话，出来混，就别太要脸！


    【名导预备役：最近手头确实是有点紧，哥你要愿意支援点的话，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我现在大概缺20万，你看……】


    二十万。


    汇率转换一下，甚至不到三万刀！


    可这也不算是一笔小数目了。


    沈嵘翘着二郎腿安静等待，顺便再给联系人列表里的其他人发发消息联络一下感情。


    结果没过几分钟，短信忽然发来提醒。


    于哥居然直接给他卡里打了三十万！


    “？！”


    这家伙怎么这么大方？


    糟了，真的不怀好意！


    沈嵘双眼一眯，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


    与此同时。


    于宏涛正带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冲着对面的人举杯：“放心吧，他拿了我这笔钱，就跑不了了。一个月后，如果他还不上这笔钱，我自然会带他来找您，到时候，他会低头的。”


    “你可真卑鄙。”坐在于宏涛对面的男人脸上同样挂着笑容，一双眼睛满含深意。


    GI作为全球知名海外发行商的前三之一，这些年来可出过不少票房口碑齐爆的片子，因此，这家公司自然就是于宏涛所在的星悦传媒必须要紧紧抱住的金大腿。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GI的发行总监，威廉霍鲁特。


    他这人自诩正派，哪怕是看上了什么人，也不会玩强迫那一套——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私底下怎么暗示，自然就像现在这样。


    他看上了沈嵘，从见到对方的第一面，就被那双饱含忧郁的瞳孔给吸引住了。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一个来自东方的清瘦青年孤零零地站在宴会厅的角落，神情冷淡，目光却无比忧郁，顶灯投射下来的阴影让他的面容更是被笼罩上了一丝神秘色彩。


    也就是那一眼过后，威廉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把这人拿下。


    可惜，当时他明明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挣扎和动摇，以为过不了多久，对方就会主动送上门来，和他共度美妙的夜晚……


    结果即将到嘴的鸭子居然也会飞？


    自诩正派人物的威廉坐不住了。


    他暗示于宏涛，也是因为不想做那些多余的小动作脏了自己的手。


    而于宏涛也听明白了他的暗示，主动为他排忧解难，保证一个月内就能把人送过来。


    一个月……


    还要再等一个月啊。


    时间有些久了。


    可如果等的是那个人的话，倒也算值得。


    威廉霍鲁特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红酒，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有时候，酒更需要发酵，品尝起来才足够香醇、美味。


    -


    沈嵘哪里知道于宏涛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都做下了什么承诺。


    反正，于宏涛给他发的信息是说，这三十万让他一个月内还上就行。


    那……他就不客气了。


    一个月的时间，完全足够！


    他压根就不考虑一个月后如果还不上这笔钱会怎么样。


    拜托，他可是在圈内摸爬滚打十几年的老油条了，难道还会怕这点事儿？


    而且他有绝对的信心能打赢这场仗。


    所以钱一到手，他立刻开始选演员，不找那些已经成名的，他请不起，而且人家也未必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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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上他手里这个项目。


    那最后，就只能去找大学生了。


    不管在哪儿，大学生都属于廉价劳动力。


    话虽然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


    -


    “招募演员……”


    工作间隙，和同事溜出去抽烟的卢卡斯刷到了这条信息，不由得眉头一皱。


    作为刚毕业的应届生，他现在还没有找到正式的工作，只能在快餐店做兼职。


    上个月刚还完高昂的贷款，兜里基本没剩几个钱了，有朋友开玩笑地跟他说，以他这个样貌，不如去找个Sugar  Mummy，说不定几个月就能把贷款还完。


    ——要是对方够大方的话，可能几个月都不需要，当场就帮他清完了。


    面对这样的调侃，卢卡斯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说法，是因为他的同学里确实也有这么做的。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找SugarDaddy或者SugarMummy不算什么丢人事。


    只是他个人实在没这个想法。


    因为他想当演员。


    这种事情对一个想当演员的人来说，多多少少有点上不得台面。


    按照他的原定计划，追求演员梦这件事儿应该在他的经济条件稍微缓解一些之后，不过现在，看到这条消息，他还是有些动容。


    “给的钱不多，但这个机会难得……”


    “要不要试试？”


    卢卡斯没什么人脉，更不是专业的，所以想追求他的演员梦还挺难的。


    但他胜在年轻。


    年轻最大的优点就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也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和不怕被打击的勇气。


    所以他飞快瞄了一眼其他同事以后，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就迅速发了信息过去打听。


    “短剧？”


    没听过。


    那是什么剧？


    “只需要拍摄一周？”


    这么快？正经吗？


    “导演居然还是个外国人……”


    怎么有种不太靠谱的感觉？


    要不，看看再说？


    卢卡斯天真地想着，反正他一个身强力壮又一无所有的大小伙，能被骗走什么？大不了就见势不妙转头逃跑呗！


    只要对方不带枪，他还能怕什么？


    这么想着，他迅速回了消息，表示自己可以过去看一看再做决定。


    两天后，卢卡斯顺利来到现场。


    那是一个大别墅，看着就非常值钱，里头人们来来往往，有和他一样一脸懵的，还有一群扛着设备叼着烟、表情明显有些不耐烦的。


    “您好，我、我来试镜……”


    卢卡斯有些忐忑。


    而被他拦住那人头也不抬，指了指身后。


    “里面。”


    “……”


    一路就这么忐忑着进到了最里面，来试镜的人不算很多，但也有二三十个了。


    一看基本都不是专业的。


    正好卢卡斯坐下的时候，里面的人出来了，嘴里还满是嘲讽地大声道：“这种垃圾也有人拍？你们这帮人我看是真的疯了！”


    ——砰！


    门被他重重甩上。


    而在大门关闭前，卢卡斯隐约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一个黑发青年。


    对方面无表情，眼神有些冷淡。


    好像……导演就是他？


    “一群无知的东方人，居然还敢口出狂言，认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我劝你们还是早点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就这种小剧组，根本拍不出来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不，应该说，那些剧情就是一坨狗屎，根本不会有人为了它买单！”


    卢卡斯瞥了一眼那个棕发青年，没说话。


    不过被对方鼓动到、最后决定离开的人也不少，转眼过道里就少了一半人。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排到了卢卡斯。


    他拿着自己的简历起身进屋，一抬头，就对上了中间那个黑发青年沉静的双眼。


    那双眼睛就好像带有什么魔力一样，只要安静看着他，纷乱的心情居然慢慢平静了下去。


    “开始吧。”卢卡斯听见对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