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个阴天，一直到中午都不见太阳，气温比起前几天也低了几度，梁因于是准备多穿一件衬衫外套出门。


    约定好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吃过饭梁因便开始收拾东西，一点十分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来自程臻的消息，说是已经在她寝室楼下了。


    还挺准时的——梁因拉上背包拉链，推门走上寝室阳台往下看了一眼。


    程臻正斜倚着楼下的树站着，身上是他常穿的黑裤子白T恤，一边肩膀背着个黑色的包，就算是从梁因这个角度，也一眼就能看见他。


    梁因于是很快收回脑袋，回到椅子上换了鞋，迅速地背上包拿上手机，跟室友打了招呼便出了门，下楼的时候给程臻回了条消息。


    走出寝室楼时，程臻大概刚看到消息，抬眼看过来，梁因刚好往他这边走过来，还举起手笑着朝她挥了挥。


    “我打车了。”程臻冲她抬了抬手机示意了一下，“还有三分钟，走到门口差不多。”


    梁因点了点头，却见程臻的目光却还落在她脸上。


    “怎么啦？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两人一块儿往门口走去，程臻忽然问她：“今天怎么忽然戴眼镜了？”


    梁因抬手扶了一下镜框，笑了：“哦，这样会显得我看起来更加睿智一点。”


    “那上次怎么没戴？”


    “你说试课那次吗？”梁因正色道，“因为那是第一堂课呀，要显得青春活力一点，才比较容易跟小朋友拉近距离。”


    程臻没说话，一边走，一边偏头看她的脸。


    梁因从他的沉默里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事实上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是吗？”


    她语气和表情里的挫败郁闷太过明显，程臻没忍住笑出了声，走过闸机出了校门，把包往肩上掂了掂，转头看向梁因，轻轻挑眉端详她：“你要这么说的话——”


    “好吧，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梁因一摆手，夸张地叹了口气，“下次不戴了。”


    程臻没有接话，两人走到校门口的路边，他垂眼看了看手机，车预计还有一分钟到达，只差一个红绿灯。


    “其实小钧挺喜欢你的。”他又开口。


    “嗯？”梁因转过去看程臻。


    程钧很显然是喜欢梁因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头一次见面那晚，远远看见她站在路边时也同意程臻停车送她回学校，更不会在一面之缘后还记得她，在看到试课老师是梁因后眼睛发亮地高兴。


    “他从小就这样。”程臻以为梁因不信，于是搬出了历史证据耐心解释，“特别看脸，在学校的时候就一直特别喜欢温柔漂亮的老师，在外面看到漂亮的哥哥姐姐也就——”


    程臻话一顿，因为他注意到梁因的表情忽然间微妙了起来，先是有些意外地轻轻挑眉看着他，随即又抿了抿唇，似乎是有点儿忍不住想笑。


    所以他是……觉得她好看吗？


    被人夸奖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不过梁因没开口说什么，只是眨了两下眼睛看着程臻。


    被梁因这么一瞬不错地盯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话里意思的程臻顿时生出了几分不自在和无措，转开了眼看见了什么，随即一抬手岔开了话题：“车来了。”


    “嗯，好。”


    程臻替梁因拉开了车门让她先上车，然后也坐进了后座，关上门时跟司机师傅报了自己的手机尾号。再然后……两人便都没再开口，车厢里只有车载广播的声音。


    梁因垂眼看了看手机，微信收到了一条新消息，就来自昨天新加她好友的那一位。


    那个女生在梁因通过了好友申请后便第一时间自报家门，说自己叫宋璇，是陆子恒的女朋友。


    他们是初中校友，高中则是同班同学，只是高考之后陆子恒考来了宜江大学，而宋璇则留在本地上大学，两人虽然异地，但一直保持着恋爱关系。


    至于她怎么找到的梁因的联系方式……是因为陆子恒国庆回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宋璇无意间在他手机里看到了梁因的微信。


    她说话很有礼貌，说自己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试着加一下梁因，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宋璇说得含蓄委婉，但梁因很明白她的意思，也想起了那天撞见陆子恒陪一个女生去酒店的场景。


    虽然梁因现在完全不想再跟陆子恒扯上任何关系，可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宋璇还是不应该被蒙在鼓里，于是便把自从跟陆子恒认识后，他装作单身来接近她的事情都跟宋璇说了，只是略去了他后来一直纠缠不清的部分。


    毕竟自己也算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害到了她，梁因稍有些忐忑宋璇的反应，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却没想到她竟意料之外地十分平静。


    宋璇：【……这样啊】


    宋璇：【其实之前也有别的女生，但他说就是朋友，我总以为是我多心了】


    宋璇：【我知道啦，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


    梁因本想问她之后打算如何，文字输入到一半时犹豫了片刻，随即删去了输入框里的内容重新打字。


    梁因：【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他其实有女朋友了】


    宋璇：【没事的，你不知情，本来就不能怪你的】


    宋璇：【而且他很快就没有了】


    梁因愣了愣，没有接宋璇这句话，思索两秒之后回复。


    梁因：【那之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尽管来找我】


    宋璇：【好的～】


    两人昨晚的对话就到这里结束，而最新的一条消息是宋璇几分钟前发来的，告诉梁因她已经跟陆子恒明确地提出了分手。


    梁因弯唇笑了，打字回复宋璇，身边则传来一阵塑料摩擦的声音，随即眼前伸过来一只手，掌心盛着几颗包装颜色不一的水果糖。


    “薄荷糖，吃不吃？”程臻问她。


    “啊，吃，谢谢。”梁因迅速地把消息发出去，笑眯眯地点点头，看向程臻手里的糖，选了一颗柠檬味的撕开吃了。


    糖块在口腔里慢慢融化，细密的甜味伴着薄荷浓郁的凉意散开，清新提神。


    车开到程臻家时糖也差不多吃完了，梁因把剩下一点糖块咬碎，在打车软件上输入了出发地和目的地，按照估价给程臻转了一半车费。


    程臻已经下了车，站在旁边扶着车门等她下车，垂眼看了看收到的消息，随机抬眼看正从车里钻出来的梁因。


    “给我转钱干什么？”


    梁因站定，看他顺手关了车门：“车费呀。”


    “不用，我本来自己回来也要花这个钱。”


    “用的。”梁因跟他一起往小区走，照葫芦画瓢，“我本来自己过来也要花这个钱呀，就当拼车AA，也就一两杯奶茶钱。”


    程臻刷开了门禁，让梁因先过去，闻言轻轻勾唇笑了笑：“那行。”


    走到11号门口，梁因站在一旁乖乖等程臻打开铁门，随即跟他一起穿过院子，打开房门进屋。


    程臻先换了鞋进去，给梁因拿了双拖鞋，钟娴听见门口的动静走了过来，见到程臻时有些意外地一愣：“小臻？你之前不是说这周不回家吗？”


    “要降温了，回来拿点儿衣服。”


    “要的要的，最近是慢慢冷下来了。”钟娴笑了，点点头，随即看向梁因，“小梁老师也一块儿来了呀？”


    梁因乖巧应道：“是的钟阿姨，刚好程臻要回家，我们就顺路一起走了。”


    钟娴笑眯眯地招呼她：“快进来吧，小钧这会儿在楼上写作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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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梁因点头应了，随即看了程臻一眼。


    程臻对上她的视线，点点头，又转向钟娴：“妈，那我就带她上楼了。”


    “嗯，你们去吧。”


    程臻走在梁因前面，迈上在台阶几步之后，转过头去问梁因：“能喝冰的吗？”


    梁因点点头：“可以。”


    “好。”程臻应一声，脚步停在程钧的房门口，抬手敲了两下。


    程钧就跟等在门边儿似的，程臻手还没放下门就开了，见到门外两人眼前一亮：“哇！哥哥！你怎么回来啦！小梁老师！”


    梁因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好呀。”


    程臻笑着揉了揉程钧的脑袋：“写作业还是蹲墙角呢？”


    “我刚才在写作业呢——”程钧抱住了程臻的腰，眼珠子却盯着梁因看，“哇，姐姐今天戴眼镜了。”


    空气很微妙地安静了一瞬，程臻清了清嗓子，拍拍程钧的胳膊：“行了，小梁老师都来了，好好上课。”


    程钧“哦”了一声，乖乖地坐回了桌边，程臻随即把程钧的房间门打开到了最大，转向梁因：“我房间就在隔壁，有事儿微信，或者直接过来叫我。”


    “好。”


    目送程臻回到自己房间，梁因笑眯眯地在程钧桌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拿起了提前让他准备好的作业看了起来，余光瞥见小男孩乖乖地趴在桌上，眨着眼睛看她。


    程钧的目光完全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反倒小心翼翼的，梁因莞尔，偏头看过去：“怎么这么看着我？”


    听她跟他说话，程钧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坐直了，冲她嘿嘿笑了笑，没说话，随手拿了支水笔戳着下巴，另一头放在桌上就这样支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看她。


    “好啦，”梁因推了一下眼镜，把作业放回了桌上，“那我们先把这份作业讲一下，既然从今天开始正式上课了，之后我会有一些要求和作业，我需要你认真完成，有什么特殊情况可以提前跟我说，不然我会告状哦——好不好？”


    “好！”程钧忙不迭点头，下一秒却又试探道，“那，可不可以少一点呀？”


    梁因笑了：“放心，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但如果没有完成就另当别论咯。”


    “知道啦。”程钧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好了，那我们从这份作业开始，一会儿我讲到的知识点你要记下来哦。”梁因点了点桌上的试卷，程钧又点了点头。


    小孩的注意力没法保持很长时间，但起码刚开始的半个小时还是能集中的，梁因便从程钧的错题出发，仔细地讲了题目背后的知识点。


    试卷正面很快讲完，程钧趁梁因翻试卷的功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身后的房门忽然被敲了两下。


    “打扰一下，要不要休息两分钟？”程臻倚在门口，看起来是已经站了一会儿了，手里提着奶茶的外卖袋子冲书桌旁的两人示意，“刚点的饮料，犒劳一下小梁老师和小钧同学。”


    “奶茶！”程钧眼前一亮，从椅子上跃下便跑了过去。


    “这是你的，这是小梁老师的。”程臻让程钧把两杯饮料都拿了过去，自己提着袋子，跟过来把吸管放到了桌上。


    “我也有啊？”梁因抬眼看他。


    “当然，小钧还是借了你的光。”程臻勾了勾唇，“平时爸妈不怎么让他喝饮料，今天你在，他也能顺便喝一杯。”


    说完，程臻又扭头叮嘱已经插上吸管开喝了的程钧：“太凉了，慢点儿喝知道吗？”


    捧着奶茶杯的程钧连忙点头。


    梁因笑了：“谢谢。”


    “不客气，你们继续。”程臻说完便离开了房间，梁因收回目光，垂眸看了看她面前那杯饮料标签——杨枝甘露，半糖，去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