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在跪在台阶上大口喘气，安野站在一旁调整呼吸，万潼像是死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很微弱。


    “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千人大合唱，尖锐刺耳的声音震动着空气，白花在颤动，红色花蕊脱落到地面，像毛毛虫一样咕哝着往这边爬。一群肉丸子从树林里跑出来，不，准确的说是婴儿，它们拥有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分明的头和躯干，红红皱皱的皮肤湿乎乎的，笑起来喊叫的时候，一张一合的嘴巴看不到一颗牙齿，像一个黑洞。


    “妈妈！”


    “妈妈！”


    宋薇痛苦地捂住耳朵，“啊！好疼啊！啊啊啊——”


    有血从她的耳朵里流出来。


    连晓晓艰难地支起胳膊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想能减少一些声音对她的伤害。万潼也捂在了宋薇的耳朵上。


    台阶在震动，肉丸子越来越近。


    “安野，走。”苏在突然道。


    “你说什么？”安野疑惑地看向他，苏在脸上的冷汗很多，他的眼睛也不如之前清明了，他紧紧握着那两把手术刀。


    “他们走不动了，我也是强弩之末了。”


    “我走了，你们有可能会死。”安野冷静地说道。


    “你活着走到上面，我们才有可能活。”苏在转头看向安野，可他瞳孔里安野的倒影在逐渐变淡，“宋薇说上面有个雕像，我猜测那里会有解决的办法，我会尽力坚持久一点。”


    “如果我不回来怎么办？”安野说出这话也有些震惊到了，这完全是她脱口而出的话。


    苏在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连笑容都摆不出来了，“都这时候了还要试探我吗？”


    “我只是不懂你。”


    苏在扶着膝盖，歪七歪八地站了起来，“你不需要懂我，你只需要判断利弊。”


    他说得对，她本来就无法理解任何人。


    “你确定上面真的有解决办法吗？”安野问道。


    “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是在这里一定没有。”


    安野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苏在，嘴微微张开，但还是闭上了。


    “怎么了？”苏在气喘得很粗。


    安野咽下了想要问的话，淡漠地转身，握着电锯，将那些冲上来的变形肉丸子劈碎。


    她那一刻其实很想问问苏在，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杀你？


    苏在护在万潼、连晓晓、宋薇抱成的团子前防守。


    安野斩杀拦路的肉丸子，顶着剧痛向上攀登。


    “轰隆隆——”


    水台阶剧烈抖动，宛如地震。


    “轰隆隆——”


    安野回头，身后的石门骤然坍塌，鸡蛋帘摔落在地上，破碎后露出有弹性的蛋白，蹦蹦哒哒地在台阶上奔跑。


    没有了石门的阻挡，身后是数不清的变形肉丸子分化出手脚奔跑而来，不同于之前他们看到过的，这些肉丸子体型更加高大，也更胖，它们的嘴里能看到如鲨鱼般锋利的四排尖牙。


    “消灭！”


    “消灭！消灭！”


    它们异口同声地叫着，而被它们围在中间的是两个更大的肉丸子，安野定睛看着那两个肉丸子，他们的样子有些熟悉，是郭涛和田成浩！


    他们的身体肿胀了不知道多少倍，衣服已经被撑破了，仅有几个部位挂着破布条子随着他们臃肿的身体摇摇摆动，他们的身上遍布红纹，刺目狰狞。最惹人眼的是他们那个大肚子，随着他们的奔跑，那个巨大的肚子一颤一颤的颤动。


    “消灭！消灭！”


    “快走！”苏在青筋暴起地喊道。


    “我现在走了，你们就真的会死了。”


    苏在不能死，他要帮我找回记忆。


    安野挺直了身体，紧握着电锯，目光冷绝，“我会带你们出去。”


    旁边的树林里也不停在窜出喊着“妈妈”的变形肉丸子，田成浩和郭涛带着大牙肉丸子步步靠近。他们两个还在不断吃着鸡蛋，每吃一口，大牙肉丸子都会变得更大，他们的肚子也会变得更大。


    成千上万的肉丸子张着血盆大口靠拢过来，包围圈在不断缩小。


    安野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向下，砍掉冲上来的肉丸子，踏着汩汩热血走一条必死的回头路。


    苏在忽然松开了连晓晓和万潼，他高高举起拳头，蓄满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凿向了台阶，平静的台阶内里震荡翻滚成海浪，台阶裂开了一条细微的纹。


    “苏在，你在干什么！”安野想要接近他，可是一群一群的大牙肉丸子扑上来。


    “找一条生路。”


    “砰——”


    更大力气的一下，落地那一刹那，血从苏在的嘴角流了出来，他死死咬着嘴唇，双手合握，举过头顶。


    “啊——”一声怒吼，凿向已有裂痕的水台阶。


    “苏在！”


    “咔嚓——”


    水台阶出现了很大的裂缝，并迅速向周边扩散，台阶里面白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巨大的冲击里，水台阶迅速塌陷。


    在震源中心的苏在、万潼、连晓晓和宋薇立马沉进了乳白色的水里，田成浩和郭涛带来的巨大冲击，让裂痕迅速向下蔓延，一阶一阶的台阶塌陷，越来越多的水喷薄而出，肉丸子难逃其难纷纷掉落，田成浩和郭涛也掉了进去。


    那些喊着“妈妈”还没来得及变异的肉丸子在看到乳白色的水后更是像疯了一样，全都涌了过去，跳了进去。


    一条没有任何阻碍的生路。


    安野震惊地看着面前喷涌出的巨大水柱，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跳进了那片白河。


    苏在必须活着。


    水很温柔，不仅可以呼吸，甚至可以睁开眼睛，身体没有办法动弹，被水带着不断下坠。


    最令人惊奇的是，白色的水里，竟然还有视野，只是看到的东西都像是蒙着一层白纱。


    安野转动着眼珠，还是没办法看到苏在他们四个。


    温柔的水安抚着安野，不可抵挡，她的眼睛渐渐阖上了。


    “嗡——嗡——”


    “嗡-嗡-”


    有节奏的声音唤醒了安野的意识，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酥酥麻麻的，第一下没有用上力气，她动了动指尖，奇怪的是，身体之前的疼痛消失了，更神奇的是，她的衣服竟然一点都没有湿。


    她静躺了几分钟，等身体的麻劲褪去，用胳膊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她面前出现了一条河，一条很清澈的河，河流发着蓝蓝的光，照亮了四周，暗红色的四周，蓝色的斑驳光影在闪动。


    河里有东西在游动。


    肉丸子都消失了，不远处躺着苏在、万潼、连晓晓还有宋薇，她站起身来，虽然疼痛消失了，但是之前疼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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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一动就酸酸的，使不上力气。


    她站起身才看清河里游动的东西，黑色的小小的，圆圆的身体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像是蝌蚪一样的，或者说就是蝌蚪。不过在这个河里的却是两个蝌蚪通过尾巴缠绕连接在一起，在水里左右摇摆着，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她移开再看一眼就会瞎掉的眼睛，走到苏在那边，拍了拍苏在的肩膀，“苏在？”


    “连晓晓？”


    “苏在？”


    “万潼？”


    他们三个人没有一点动静。


    “苏在？”


    还是没人有反应。


    安野站了起来，左右观察所处的环境，这是一条通道，看样子这条河应该贯穿了这条通道，两边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安野随便选了一边，打算先探查一下这是哪里。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咻，咻咻咻”，背后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安野回头看到从另外一边的深处飞过来好几个剪纸，这剪纸就跟之前石门上的一模一样。


    这些剪纸快速地贴在了苏在他们几个的后背上，还有一个飞到了安野的面前停了下来，局促地动了动，刚想偷袭，就被安野拽住了，安野将它揉成一团，随手一扔。


    “哐当——”


    刚还一动不动的苏在站了起来。


    “你醒了？”


    安野刚迈出一步，就收回了脚，不远处的苏在很怪异，他是闭着眼睛的。他身后的万潼、连晓晓、宋薇也在蠕动。


    安野召出电锯，警戒地看着苏在。她注意到他身后贴着个剪纸，剪纸似乎在操纵着他。


    苏在率先攻了过来，他迅速近了安野的身，照着安野的头就挥出一拳，安野收起电锯，低头躲过，立刻反击，将拳头凿向苏在的腰部，可苏在的块头实在太大了，这一拳的效果几乎没有，苏在的另一边的胳膊挥了过来，安野来不及躲闪，双手抵住，抬腿跳起用膝盖击向苏在的腹，苏在反应极快，他宽大的手抵住了安野的膝盖并握住，他的力气很大，仿佛要捏碎安野的膝盖，安野转身挥腿踢向苏在的头，苏在抵挡，安野趁机跳出了大约半米远。


    她落地刚站稳，万潼冲了上来，安野跳起旋身飞踢，正中万潼的胸部，万潼都没接近安野，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一只拳头从身后锤了过来，安野歪头躲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刚想折断，一想这是连晓晓，立马握紧，一个过肩摔将连晓晓摔在了地上。她反手制住连晓晓的胳膊，连晓晓挣扎扭动，安野试图将剪纸从连晓晓身上扯下来，可她一扯，连晓晓就撕心裂肺地大叫了起来，她只能停手，她终于看清楚剪纸和她后背在脖子下大约一寸的位置，有一道似血管的粗线相连着。


    难道是通过这个操控？


    她刚想砍断，宋薇扑了过来，安野不愿意松开抓到手的连晓晓，侧腿飞踢，宋薇被踢飞了出去。


    苏在一只腿劈开空气砸了下来，安野刚想松开连晓晓，滚向一边躲避，可她意识到如果现在她躲开，这一脚会结结实实砸在连晓晓的身上，她只能正面硬上，接住苏在的腿，一声闷响，安野觉得胸前的肋骨似乎都碎掉了，口腔里血腥味瞬间充满，她都有些眩晕，她紧紧抱住苏在的腿，扑了上去，苏在挣脱不掉，重心不稳，带着安野一起摔到了地上。


    安野吐出一口血，嘴唇鲜艳璀璨如蔷薇花。


    看来必须要先砍掉苏在的剪纸，他太难对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