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眼前的房子和张正为手里的雨伞异曲同工。


    房子顶端冰块的中间能明显看到一条红线，红线下的冰块上有分布不均匀的血花。正面对着的墙面上，虽然有上面房顶的掩盖，一些部分还是能看到冻得青紫的人皮。


    沈希棠一直翻着白眼，眼睛已经在明显作痛。


    杨美乐的消失或许是好事，她还留在这里的话指不定要遭遇什么恐怖的事情。


    张正为瞥看到了沈希棠的反应，他尴尬地咳嗽了两下，“那个，emmm，里面没有什么味道的，毕竟有冰在，这里气温也低。”


    沈希棠愤怒地回怼道：“闭嘴吧你。”


    张正为撇撇嘴，确实恶心，但也没办法，为了活下去，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挑三拣四。


    他快走两步，走到了前面，这样就能不去看她们的反应了，不看就没那么难受，人不能为难自己。


    他领着他们来到房子的侧边，这里有一条狭窄的小路，不规则，像是新弄出来的，张正为的身材勉强正着走，稍微偏一点，肩膀和胳膊就会跟旁边的墙面摩擦。


    安野只能侧着身子走。


    进入小巷后，浓厚的血腥味道包裹着他们，他们仿佛在人的身体里行走。


    沈希棠紧皱着鼻头，拉着古桑的手，古桑的手心起了冷汗，她能感觉到古桑对李舍还是有很深的恐惧的。


    张正为掀开了人皮门帘，安野侧着身子走了进去。


    房子并不大，里面很明亮，密集地摆放着很多炉子，火舌蹭蹭地向上舞动着。里面到处都是水干涸后留下的水印。房间内一览无遗，挡视线的墙都被推掉了一半，零零散散几波人坐在里面。


    安野一进来，他们的目光全都转向了她。


    安野一眼就看到了李舍，李舍和其他人一样看着她，不同于其他人的事，他看向安野的眼睛里没有恐惧。


    李舍在一张床的旁边坐着，床上躺着的是于自涵，但是她的四肢上都有铁链，她被拴了起来。


    “咿咿呀呀”，痛苦地呻吟，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铁链“咔啦咔啦”地响动着，于自涵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啊”，尖锐的女人的叫声，“哗啦”，铁链一齐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于自涵突然坐了起来，“jfjeo，afen，kflkf！”


    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没人能听懂。


    沈希棠被吓得窜出了半米远，还好张正为扶了她一下，她才不至于自己跳进“火坑”里。


    于自涵的五官消失了。


    她现在的脸就是一张什么都没有的脸，但是五官该在的位置又比其它的地方颜色深一些，她刚才咿咿呀呀地说话，嘴巴应该在的位置，那里白灰色的肉在夸张地扭曲抖动，特别骇人，简直能把死人吓活！


    沈希棠不安地环顾四周，屋里的其他人都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人对这种恐怖的事情做任何反应。


    安野、古桑、章长月都异常地淡定。


    好吧好吧，人不能为难自己，沈希棠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了安野的翅膀后。


    眼不见心不烦。


    突然于自涵的脸上冒出了一只眼睛，紧跟着又冒出一张嘴巴，撕心裂肺地尖叫道：“、、、、脸呢？djhkdkd？”


    嘴忽然又消失了。


    李舍强行将于自涵按到床上，他一伸手，旁边有个人就递过来一支针管，李舍将药物注射进了于自涵的身体，没过几秒，扑腾的床上就安静了下来。


    李舍大腿一迈，从床上跳了下来，用手随便捋了一下碍事的刘海，招手道：“安野来啦，还有阿月。”


    他的眼睛一转，目光定在了古桑的身上，热络又宠溺地说道：“小古桑也来啦。”


    古桑始终低着头，就算李舍叫她的名字，她也只是继续低着头，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


    “小古桑，你这就让人伤心了啊，分开这么久都不想我吗？我可是一直在找你啊。”


    安野打断了李舍的话，“李舍，她是我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李舍同样不耐烦地打断了安野的话，他眼睛眯起一条缝，双臂张开无语地耸了一下肩膀，“不就是她要认你当主人吗？”


    他的眉头向上蔓延鼓起一条请进，延伸到蛇头处，随着他说话抽动着，“所以呢？你很了不起？还故意留条贱命向我示威？”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直勾勾地盯着安野，他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语气不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说的什么话！


    这人是有什么毛病吗？恼羞成怒？还是干什么啊！这脾气怎么说来就来！阴晴不定的！


    沈希棠气血唰就上来了，她身体的肌肉蓄势待发，刚要动，一只胳膊就挡住了她，她向斜上方看去，张正为轻轻摇了摇头。


    她气恼地松了劲，后知后觉她的理智也回来了。


    安野倒一点都不受李舍的影响，她静静地回视李舍，观察他的表情，打量着他的动作，得出来一个结论，李舍在被侵蚀，应该是被他身体上的那条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直以为李舍身上的那条蛇是他的能力，难道不是吗？


    那条蛇跟上一次在大厅见又不同了，它已经从之前纹在李舍皮肤上的感觉，到现在，更像是栖息在李舍的身上。蛇身上的鳞片也变得更加富有光泽，随着李舍的呼吸，光晕从心脏的位置向两端散开。


    这就是李舍着急成神的理由吗？还是说是这条蛇想要借着成神的契机做些什么？


    安野的目光锁定在李舍身上，她丝毫不受李舍疯言疯语的影响，专注地剖析李舍的一举一动。


    突然，李舍的身体轻微抖动了一下，动作非常细微，随后他用力搓了一下脸，“哎呀，我们坐下聊。”


    神情和语气又变了，尽管李舍很想掩盖住前后的变化，尽力往上面靠，想要装成破防到恢复冷静的差别，但安野还是察觉到了在抖动的前后，李舍身上的力量发生了变化。


    她刚才的猜想没有错，蛇和李舍在抢夺身体的占有权。


    “咕咕咕”，沈希棠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她尴尬地呲着牙苦笑了一下，心里想给自己一榔头，她总是最不争气的那一个。


    李舍配合着一笑，“那我们边吃边聊。”


    “李世雄。”


    旁边一个人应声站了起来，他来到了餐桌旁。


    李舍似乎极力想抛开刚才的难堪，热情地说道：“李世雄很厉害的，只要你们跟他握一下手，他就能变出你们想吃的饭菜，零食也行。”


    “谁先试试？”


    张正为推了一下沈希棠的肩膀，“去啊，你都成咕咕鸡了。”


    沈希棠用力踩在张正为的脚面上，“闭嘴啊狗东西。”


    李舍热情地招呼道：“安野，试试啊？”


    李世雄的手伸在半空中，安野握住了，又很快地松开了。


    李世雄没有说什么，大手在桌上一挥，桌子上出现了一盘热气腾腾的排骨。


    排骨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座房子，没有生气的房间也多了些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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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火气。


    “哇，”沈希棠环视四周，“是我的错觉吗？”


    她总觉得房间变暖和了，不只是暖和，心里好像也舒服了很多，看着晦暗的物件也多了一份温暖的颜色。


    安野看向桌子上的排骨，跟苏在做的一模一样，甚至连装排骨的盘子也一模一样。


    也对，她记忆力向来很好。


    沈希棠闻着了排骨的香气，肚子更饿了。


    她之前的小九九全都被美食压在了底下，小跑到李世雄的面前，双手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摇了两下，“来！来！来！”


    李世雄被她握得手都发麻了，他挣开了沈希棠的手，“不用这么多下，碰一下就行。”


    “什么呀！我怕你有遗漏的啊！”沈希棠不满道。


    “我很厉害的。”李世雄不乐意道。


    “什么呀！小气鬼！”


    李世雄的手在桌子上又是一挥，桌子上瞬间出现了红烧肉、糖醋里脊、饺子、大拌菜、炸鸡等二十来道食物，甚至出现了一个火架子，上面翻滚着一只烤全羊。


    沈希棠的白眼还没来得及翻到天上去，就瞬间掉了下来，落在了闪闪发亮的桌子上，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哇！”


    “哇！！！”


    “哇！！！！！”


    屋子里不知道何时飞起了粉红色的泡泡，张正为嫌弃地拍掉了一个马上就要飞到他脸上的粉红色泡泡，戳破的粉红色泡泡里钻出了红烧头的香味啊。


    哇，这沈希棠真是，恋爱了吗？！！


    沈希棠也顾不上自己在哪里了，拉着安野一屁股坐了下来，又抽风似的嘭当站了起来，走到古桑身边，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古桑来道桌子旁，将她按在了自己和安野中间。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了嘴里，含糊不清道：“我们先吃饭吧！古桑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你要不要去握那家伙的手？”


    古桑摇了摇头。


    “你不要怕，我陪你去。”


    古桑还是摇了摇头。


    沈希棠一个锋利的眼神刀向了李世雄，给了他一个“愣着干什么！麻溜过来啊！”的眼神。


    李世雄无奈地走了过来，“我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他挥了一下手，古桑的面前出现了一碗面条，白菜鸡蛋面条。


    沈希棠眼睛瞪得像铜铃，心里告诉自己，喜欢吃清淡是个人习惯，你无权干涉，你无权干涉，个人爱好，个人爱好！我们要尊重个人爱好！


    她用手强制自己转头去看桌子上的其它美味，但那碗白菜鸡蛋面就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眼睛里，她总是能看到。


    她的眼睛都要抽筋了。


    古桑没有吃那碗面，而是学着沈希棠的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了嘴里。


    沈希棠这才感觉嘴里的饭菜又有味道了。


    安野夹起一块排骨，放进了嘴里，味道也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差别，就好像是苏在刚做完从厨房里端出来的一样。


    什么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


    这才是最恐怖的。


    她一直试图找到丢失的记忆，她渴望知道曾经填满她空白的心的到底是什么，可是当她在教堂里听到漆黑的幻影里，那个她不曾看到的安野叫了苏在的名字后，她骤然明白，她丢失的不仅仅是记忆。


    苏在是特别的。


    但没有时间了。


    生存环境不同，注定结局也不会相同。


    她有了更想做的事情，她必须完成它，一往无前，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