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穗芳

作品:《红玫瑰与牡丹花[民国]

    处置结果尘埃落定,已是半夜。


    众人各自散去时,四小姐关蕴珠正巧回来,嘴里还哼着曲儿。


    “哟,这是怎么了?瞅瞅一个个哭的,家里破产了?”


    关蕴晗哪里顾得上别人说风凉话,离开时还红着眼圈。


    “你上哪里野去了?有好玩的怎么不带我!”关靖淇没好气。


    “嘁!”关蕴珠上下打量,鄙夷道,“快照照镜子看你那脸肿的,带你出去丢死人了。”


    “我这是英勇的伤疤!”关靖淇哼了一声,指着后面道,“不信你问小五小六。”


    关靖渝:“……”


    蕴青翻白眼:“……”


    手指往旁边挪,“再不信你问未来大嫂!”


    怜青被莫名抓住,只好微笑道:“三少英勇。”


    关靖淇挺起胸膛,添油加醋复述今晚的事迹。


    关蕴珠似笑非笑,倚靠着沙发背,手指把玩一缕卷发。她不知有没有细听,眼神滑过搀扶三姨太离开的赵穗芳。


    “小七犯傻是常有的,怎么某位今天也跌了跤。”关蕴珠瞥见赵穗芳脚步微顿,勾唇道,“尤小姐厉害啊,咱家以后有好戏看喽……”


    蕴青和怜青对视一眼,装没听懂,径直上楼去。


    关靖淇:“某位?你说谁?”


    关蕴珠撩头发,自顾自回房:“我不跟傻子说话。”


    关靖淇看向五弟:“她刚是不是骂我傻?”


    “……”关靖渝眼带同情,“三哥,早点休息。”


    说罢转身离开。


    “你们猜谜呢?”关靖淇:“我在家还有没有人权?!”


    “啪”一声,灯光熄灭,客厅陷入黑暗。


    “哪个不长眼的!怎么把灯都关了!”关靖淇差点绊一跤,“少爷我还在屋里呢!”


    小厮哆哆嗦嗦:“三少爷,二姨太吩咐的,说您太吵了,影响她睡觉。”


    关靖淇:“……”


    —


    副楼二层卧室,灯光亮了一夜。


    丫鬟银环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收拾了一晚上的行李,她可累得够呛。


    “小姐,还不睡吗?”


    天边泛起鱼肚白,座钟指向七点,赵穗芳终于放下笔,将写好的信件贴身收妥。


    “睡不了的。”因为熬通宵,赵穗芳脸色苍白,越发显得羸弱。


    银环:“时候还早,怎么睡不了?”


    像是特意回答这个问题,房门被敲响,有声音响起,“表小姐,大太太那边打发人来问您起了吗?得空过去一趟。”


    赵穗芳唇边噙着笑,“知道了,请回太太,我这就来。”


    银环怔住,半晌才小声问:“小姐,你让我收拾东西,难道……咱们要搬出去了?”


    话语里夹杂着一丝惶恐不安。


    主仆二人自老家乡下搬进关家大宅,一晃这么多年,哪怕是银环,也将自己当作半个关家人了!乍有此猜想,怎能不担心?


    赵穗芳沉默良久,淡淡道:“兴许吧,当主子还是当奴才,就看这一回了。”


    -


    大太太信佛,用过早饭后,必有半个钟头焚香诵经。


    赵穗芳到的时候,两个姨太太对视一眼,自觉告退。


    经过赵穗芳身边,三姨太忍不住心生担忧,出了门才问道:“太太突然叫穗芳过来做什么?要是昨儿那事,我都带着小七认错了,这与穗芳有什么相干?总不能连坐吧?”


    二姨太盯着她看了许久。


    三姨太:“我眼睛还没消肿?”


    “不是。”二姨太慢悠悠叹道,“我就是感慨,你那心眼子时有时无的,平日嘛惯会闹妖蛾子,真遇上考眼力的时候,就是实心的木头。怪不得太太能容你这些年。”


    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三姨太气结:“你!邓翠兰你站住!我还没跟你算昨儿的账呢!”


    二姨太已经走远,挑眉笑道:“得,这会子又有心眼了。”


    一墙之隔,外头的吵闹传不进屋子。


    檀香清幽,室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大太太跪在佛龛前敬香,赵穗芳低眉敛首,一如往常的乖顺模样。


    “穗芳,你来关家多久了?”


    赵穗芳:“回太太,已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大太太似乎笑了一声,“时间真快啊,老话说,女大不中留,你在我们家,与正经小姐是一样的。我上回说的白秘书,家世清白,性情温厚,你也见过的。我预备同老爷提一提,趁着现在还太平,赶紧把婚事定了,你觉得呢?”


    赵穗芳眸光微动,忽然跪了下去,重重磕头!


    “太太,穗芳知错了!”


    “知错?你错哪了?”大太太笑。


    “穗芳错在不该痴心妄想,惦记着不能惦记的人!”赵穗芳紧咬牙关,泪水涟涟,“可是太太,您也年轻过,情之一字怎能由我控制?我斩不断对大少爷的情思,更不愿嫁给旁人。还请太太疼疼我,我可以给大少爷做小。”


    “糊涂!”


    当啷一声响,琉璃佛珠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赵穗芳擦干眼泪,从怀里掏出信,双手举过头顶:“太太,关家养育之恩重如山,穗芳不敢腆着脸求您成全。您既已知道我的心思,我也再没脸留下。”


    “这是我写的辞别信,姑姑那边烦劳太太同她说一声,穗芳就此拜别。”


    高举的信件迟迟未有人接。


    大太太沉吟良久,忽然轻笑:“是真想走?”


    赵穗芳心下凛然,面上不动声色:“回太太,穗芳不敢欺瞒,是没脸留下。”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良久,只听大太太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朝佛龛俯首。


    “罢了,起来吧。”


    赵穗芳松了一口气,撑着发酸的腿起身。


    “你和白秘书的事,就此作罢。”大太太顿了顿。


    成了!


    赵穗芳眸光微亮,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直到后半句落地——


    “你对靖澜的心思,也不许再提。”威严的嗓音带着说一不二的严厉,“做小的事情,我不想听第二次。”


    赵穗芳的心沉了下去,手指无意识攥紧。


    “是。”


    大太太闭上眼睛:“我乏了,回去吧。”


    赵穗芳僵着身子出门,刚迈过门槛,就听后面传来不轻不重的声音。


    “穗芳,你是个聪明姑娘,打你七岁那年住进关家,我就喜欢你。如你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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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年了,你和关家女儿们没什么不同,都是我家的孩子。”


    “有时候机灵些是好事,所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时候,自作聪明就是笑话,你明白吗?”


    赵穗芳紧抿唇:“明白。”


    “关家的孩子打打闹闹是常有的,无伤大雅。但你要知道,我不喜欢孩子们有不干净的城府。”太太顿了顿,“珍秀糊涂,老五是男子。小七年纪小,爱听你的话。很多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清楚。你既然口口声声铭记恩德,自然不能以怨报德。”


    “不敢。”赵穗芳:“太太大恩,穗芳没齿难忘。”


    里面传来一丝笑,带着凉意,“去吧。”


    —


    酷暑盛夏,赵穗芳周身却泛着冷意。


    银环追上前,小心翼翼:“小姐,咱们还要离开吗?”


    赵穗芳轻笑:“不用了。”


    不用离开,但也彻底断了明面上的路。


    凭借多年观察,赵穗芳深知太太的底线。


    正如她方才说的,关家子女之间有矛盾龃龉没关系,但不能坏了品性,不可嫉妒构陷,伤及根本。


    而她唆使小七对付尤怜青,恰是犯了大忌讳。


    经过昨晚那一出,赵穗芳知道自己装不了太久。


    小七莫名针对尤怜青,除了帮赵穗芳这个表姐以外,别的动机都很难说得过去。


    太太什么手段?与其被逼问,不如主动坦诚,以退为进,好歹落得个真心实意的名头,不至于被赶出去。


    只是……推了一个白秘书,将来还有张秘书,王秘书。想要留在关家,她还得想办法!


    兀自琢磨心事,连下了雨都不知道。直到头顶遮过一把伞,赵穗芳倏然抬眸,望进一双深如潭水的眼睛里。


    银环不曾察觉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二少爷?好些天没瞧见您,这是从哪儿出来?”


    关靖海一身藏蓝长衫,清俊面容带着书卷气,鼻梁上的眼镜沾了雨水,雾蒙蒙,也遮住了眸光。


    “书房。”


    赵穗芳后退一步,走出伞下,任由雨丝飘洒,“银环,我们走吧,不打扰二少爷温书。”


    盛夏的雨来去匆匆,方才是细雨蒙蒙,片刻的功夫,天边云层响起闷雷声,阵雨将至。


    主仆二人尚未走出花园,银环看了眼赵穗芳的脚,“小姐我去拿把伞,你在廊下等我。”


    银环跑远,赵穗芳走不快,雨滴不讲理地砸落,那把伞又出现在头顶,这回声音响在身后。


    “宁愿给我大哥做小,也不要嫁给我吗?”


    赵穗芳僵住,没有回头。


    “你都听见了。”


    “嗯。”他似乎在笑,只是雷声轰鸣,叫人听不清话语里是否有苦涩。


    “药用完了吧。”他将一个包裹递了过去,“下雨天,脚还疼得厉害吗?记得按时用。”


    不远处,依稀可见银环冒雨赶来的身影。


    风急雨骤,伶仃的伞骨似乎经不起摧残,簌簌作响。


    没有挡住的雨水拍在脸上,凉意透骨。


    赵穗芳怔然,伞沿的雨珠如断线,打湿他的衣袖,她的裙摆。


    “不必。”她走进雨里,头也不回,“我这种人,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