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净山路远,佛前却乞真心

作品:《这个谋士她正经吗

    “这便是——公子要我办的事吗?”


    “不若如何?”


    岁宁难免讶异,分明暗地里争得你死我活,明面上却只揪着些琐事。她倒想在这府里窥些有意思的秘密,奈何身边人亦步亦趋。


    她又试探道:“公子是否知晓,陆氏在宋府安插的细作?”


    宋聿不以为意,“你不就是么?”


    “......”岁宁略恼,“那除我之外的呢?”


    宋聿轻笑一声,悄言道:“早就是死人了。”


    岁宁回首看他,此人依旧一笑如春,声若温玉,却令人不寒而栗。


    从前,他是害怕死人的。


    当年之事总归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芥蒂。


    于是岁宁又清醒地意识到,他已不复年少,绝无可能再将一颗纯粹的真心捧献于她。


    能在这建康城,乃至荆州占有一席之地的人,怎可能心慈手软,又怎会毫无野心。


    姜夫人由侍女搀扶着走过廊桥,与一众年轻女郎于檐下赏花。宋聿与她遥遥对视一眼,唤岁宁道:“走吧。”


    岁宁问:“到哪儿去?”


    宋聿道:“去寻个清净地,省得有人扰了你的兴致。”


    看到廊桥上的紫衣妇人,岁宁顿时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看来这么些年,他的芥蒂从未消减。


    岁宁调笑道:“指不定她身边有公子未来的新妇,不亲自去相看相看?”


    宋聿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只道:“既如此,叫你来有何用?”


    岁宁不敢答话,默默跟在他身后,沿着曲折的石桥穿过满池凤荷,来到幽篁掩映的竹亭之中。


    尘世徒繁华,唯有此处清幽。


    宋聿在琴桌前落座,抬眸看她。


    “今日不谈交易,可否?”


    岁宁反问:“若无交易,我为何要来?”


    宋聿低眉信手抚着琴弦,一语未发,似是在替她惋惜。


    思及那日的泠泠琴音,岁宁问他:“那日公子是否也在揽月坊?”


    宋聿神色淡然,“猜都猜到了,何必问?”


    “我......”


    最终那些有关立场与利益的话都未说出口,她便静坐在宋聿身侧,听他抚琴。


    可琴声止息了,他非但不弹琴,反而转头看她,“若是不为陆宣办事的话,你想要什么?”


    于是她答:“荆南商道的过关文书。”


    她如实说了,宋聿却笑她:“这么沉不住气啊?”


    他又认真地问了一遍:“我问的是,你自己,想要什么?”


    岁宁沉默着,想着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想要掠夺于民的权贵都死尽,想要替世间平凡人一条生路,这些,可以说吗?


    可她做不到这些,如今都还在权贵手底下过活。


    岁宁叹了口气,道:“公子不必再为我费心思了,待此间事了,我只想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宋聿不免笑她几分天真,既同陆氏沾染,竟还想着全身而退。


    “能否告诉我,你当初怎么同陆宣扯上了关系?”


    岁宁摇摇头,“公子不让我问经年旧事,可否也别再问了?”


    那些个旧忆,无论怎么去想,也只余酸涩了。


    “随我回常青院吧。”宋聿拂袖起身,紧接着便有仆从过来将古琴收入避尘袋中。


    “去取你想要的东西。”


    暖风轻拂,石栏外竹影摇曳,此处春色正好。


    沿着一路树荫,踏过染苔的青石板,记忆中那个四季常青的院落渐渐近了。只是再没有堆积的落叶与纤尘,婢子们端着水盆,提着扫帚来来往往,将常青院里外收拾得纤尘不染。


    这座院子同它的主人一样,添了几分人气,不再似从前的冷清。


    她立在门前许久,直至身边人提醒,“怎么不进去?莫不是近乡情怯?”


    岁宁横他一眼,他脸上的笑意却更甚。


    藏满经卷文书的书房,除了略显陈旧的木案与柜子,其余未曾改变。


    过关文书展于书案上,只是尚未加印。


    某人的目光,一旦落在了那份文书上,就再也没移开过。


    宋聿从匣中取了方玉印来,慢条斯理地蘸了印泥,又推着岁宁到案前坐下,执她的手,郑重落下一方红印,遂即笑道:“倒是我疏忽,怎的还劳烦女郎亲自来钤印?”


    岁宁未来得及舒口气,便又听他说:“这两成利,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给的。”


    “你想要的,我给你了。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她侧过身,避开他的目光,“我怎会知晓公子想要什么?”


    闻言,宋聿眼中哀怨再也藏不住,“还真是半分诚心也无。”


    同她谈什么真心呢,倒是财帛更切实际些。


    “公子不说,我如何会懂?”


    宋聿沉吟:“若凡事都皆宣之于口,便了无意趣。”


    可岁宁不欲同他打什么哑谜。


    合上文书,略过他行至窗前,见悬着一对平安符,其下系上了新的玉环。清风吹拂,撞玉声鸣。其中一枚晒得褪了色,岁宁尚记得这件旧物。


    “既有人替公子求来了新的平安符,从前那个早已陈旧,扔了吧。”她轻声开口,声音却沙哑了。


    “什么别人求的?”宋聿快步走了过来,难掩不满地宣泄,“那是我去求的,替你求的!”


    “原来如此。”岁宁怔愣少时,却又归于平静。


    “原来我这样一个骗子,也值得公子的诚心叩首啊。”


    宋聿神色淡然,“不值。我自然是走上去的。”


    岁宁略略偏过脸来,总觉春风迷了眼,连眼前人的模样都瞧不清了。岁宁伸出手,不顾他阻拦扯下了抹额,再遮不住他额上的新伤。


    “假话。”


    宋聿拂开她的手,背过身去,低声道:“我只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因何对我有愧?”


    “你那么恨权贵,那么恨宋氏,我总该做些什么......”


    “债不能消,恨不能泯,公子又代他们愧疚什么?”


    宋聿扯过她手中的抹额,重新系回头上,苦笑道:“那便当我年少痴傻,不必管我做了什么。”


    “我今日在宋府待得够久了......”


    宋聿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将那份文书交到她手中,“我的诚意,已经在这里了。”


    “岁宁,你可愿意留下?”


    “一辈子躲在你身后,一辈子藏在常青院里吗?我不愿如此。”岁宁后退了一步,“再者,我与公子所求之物,终究是不同的。”


    “你所求何物?”


    她始终逃避这个问题,“同样的话,公子问了许多遍了。”


    “你害怕陆宣发难?”


    “无论是在战场还是闾里,我都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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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岁宁矢口否认,“比起陆延生,公子更应忌惮的,是陆灵远。”


    宋聿蓦地笑了,“这便把你的主家给卖了?”


    岁宁较真道:“早在三年前,我就没有主人了。”


    “那么你,为何不去寻当初的天地自由?反而为陆宣卖命?”


    她的目光越过眼前人,透过窗棂,飘向更远的栖霞山,怅然道:“尘世如牢笼,世间人情皆是枷锁。官吏为虎作伥,流寇烧杀抢掠,饥民易子而食,哪还寻得到安宁乡?”


    她望着远山,而身后之人在看她。


    背负了多年心计的青年又登时释怀,原来她心中所求一直未变。


    “会有的。总会寻到的。”


    宋聿从书架上取了部《诗经》来,翻至扉页,其中夹了张字迹密密麻麻的发黄纸页。


    其上的钤印让岁宁一眼认出那是一纸典奴契,惊诧之余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她是被杨氏转手卖到宋府的。


    只听他云淡风轻道了句:“瞧瞧,你从前的主子当真狠心,卖的还是死契。”


    岁宁却摇头,“我从前的主子,是个极好的人。”


    宋聿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得你的赞誉,连我都比之不及?”


    她依旧是摇头,不愿回答。


    可岁宁没听到他威胁的话语,下一刻便见他就着烛火将那典奴契烧了个干净。


    “从此,便借着历阳陈氏女公子的身份,做你想做之事吧。”


    岁宁望着火中余烬,无言之中,怔怔淌下几滴泪来。


    不过是他顺手而为之的施舍,宋聿低头看她泪眼婆娑,忍不住笑道:“陆宣知不知晓他的谋士动不动就哭?”


    欲走之人留不住,该走之人留不得。


    旧年未能说出的赠别之言,时至今日才道出口。


    他取下了悬于窗前的一对平安符,收入锦匣,低眉说道:“我明日便要去往荆州了,日后重逢,断不会因你再手下留情。”


    徐府的新丧还不到半年,徐氏二公子徐晔,便又续娶了新夫人。


    丧妻的是徐晔,守丧的却是陆宣。那个冬日他戍守在边地,连为故人奔丧吊唁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间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悲。


    岁宁得了文书交给陆宣,后者瞧都未瞧一眼,便随手搁在桌上。


    “二公子今日又饮酒了?”


    陆宣道:“徐晔取了新夫人,便上徐府喝了几杯。”


    岁宁怔了少时,问道:“徐晔的夫人,不是杨氏的女公子吗?”


    陆宣苦笑着,“原来你也知晓啊,你也还记得她。”


    “嗯。”岁宁点点头,“他二人和离了么?”


    陆宣垂着头,过了半晌才低声吐出一句话来:“她去了,去年冬日去的。”


    未等岁宁想明白,他又摔了酒坛,怒骂道:“该杀的徐晔,老子求而不得的人,他竟是半点也不珍惜。”


    他今日醉得彻底,才将心底的话宣泄出口。


    岁宁终于懂得了,当年陆宣的目光为何会落于一个流民身上,原是透过她,看到了故人的影子。而那位故人,恰好是岁宁的昔日旧主,杨氏的女公子杨絮。


    可世人不记得那位惊才绝艳的女郎了,她死后所背负的,唯有一个善妒的骂名。


    岁宁蹲在陆宣身侧,一字一句狠戾地说道:“是啊,此等负心之人,二公子可千万别放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