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5：


    盛苛苡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病历单往身后缩了缩。


    “没生病，帮我朋友开药。”


    周礼尚在上班时间，屋子里还有其他病人。


    两人这段话后，便没再对视。盛苛苡被谢森拉到一旁坐下，兴致勃勃地盘问起有没有适合送给女孩子的礼物推荐。


    “我的那个……快过生日了，就是。”


    一米八几的大男孩羞赧地红了脸蛋，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哪地叠在脑后，上下摩挲。


    盛苛苡是个不太会拒绝别人的，更何况面前的谢森无比真诚。


    她认真地掰着手指，给他分享自己的经验。


    “得了！我就说还是盛小姐靠谱，”谢森感谢得甚至鞠下一躬，“我这就去买！”


    言罢，便如一阵风似地跑远了去。


    盛苛苡孤零零地留在原地，不知是走是留。


    她视线自然地被屋里唯一声源——周礼的看诊声引去。眼神伴着窗外的阳光一同，温温地洒落在他的肩上。


    一时失神，她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


    看诊的病人走了，周礼停下整理病例的钢笔，有些意外盛苛苡还在。


    明明是最为吵嚷的医院，却在这片刻破天荒的静谧。


    他享受了几秒这种无法言喻的氛围，才开口道：“盛小姐，还没看够？”


    盛苛苡慌忙收回视线。


    “不是……”她的音量又开始不自然地降低，“我留下来是想和你说一声，我要走了。”


    说着她便急着起身去推身后的门。


    “嗯，”周礼解下白大褂，三两步便到了她身边，抬手支住门，“手臂烫伤好些了吗？”


    盛苛苡被夹在门和他胸膛之间，脸热得像刚刚蒸熟的虾。


    她没想到周礼还记得这种小事情，心跳又慢了半拍，忘了出声。


    周礼见状，以为她又责怪自己的逾矩。


    双手举起作投降状，眉宇之间莫名混杂了些委屈：“职业病，关心一下你的伤而已。”


    盛苛苡听他这样一说，又被他的坦率和自己的敏感搅红了耳朵。


    心虚得不行：“好了，本来也没有多严重的，早就好了。”


    倒是你的后背……


    盛苛苡很想问出这句，最后几番挣扎，还是没好意思。


    她突然觉得很可笑，周礼给她的关心，不过是他施予世间众人中芸芸不值得提的一份。


    每次都能明晃晃地带给她光感。


    而她对周礼的惦念，是宇宙里独一份的；也只能在无数个夜里，说给星星听。


    “谢谢关心。”


    末了，盛苛苡压下心里的酸涩，云淡风轻地吐出四个字。


    两人看来恰好顺路，又并肩走了一段。


    周礼漫不经心地问起：“盛小姐有男朋友了？”


    他忍不住回想起来上一次见面时盛苛苡的那些话，除了这个情况他想不出其他。


    “嗯？”


    盛苛苡小幅度地摆了摆头：“没、没啊。”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周礼侧过头去看她。


    女孩双眸水灵灵，脸蛋却是异常的红，像是被戳中了心事。


    盛苛苡咽下口水：“嗯，有的。”


    “在暧昧，还是？”平日和谢森相处神经大条惯了，周礼下意识地追问，脱口而出后才后知后觉有些冒昧，“对不起，要是不方便……”


    “没事的。”


    盛苛苡勾了勾笑。不知道周礼为什么会提起这些，但对于她来说，或许是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喜欢最近的一次。


    她将脚步放得缓了些，声音柔软宛若潺潺流水诉说着无尽的故事：“是我喜欢他，而已。”


    周礼被女孩语调里的浅尝辄止触动，心脏也跟着紧攥了一下。


    他逢人就想帮忙解决烦恼的冲动劲又上来了。


    “只是喜欢，会甘心吗？”


    如果被十几岁的盛苛苡知道，有一天她能和周礼心平气和地讨论这些，怕是会心跳加速到当场昏厥的程度。


    “太远了。”


    盛苛苡扭过头，对上周礼一双桃花眸，明明那么近，却像是隔了条银河那样的远。


    暗恋或许就是，明明就在他面前表着白。


    他也听不懂。


    “我和他太远了，所以对我来说，能看见他也许就够了。”


    -


    盛苛苡拿着药回到病床前，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后了。


    她看着眼神哀怨的桑麦，心里自然是愧疚的。不敢对视她眼睛地将为她买好的午餐放在桌板上。


    “取、取药的人有点多，排了会儿队。给你带了吃的。”


    桑麦立即被哄好，左手握着饭勺，重重地舀下一口。


    她扫了眼盛苛苡，有些惊讶：“老板，你哭过？”


    盛苛苡一双杏眸，眼眶的红像是宣纸上落墨的一笔。


    “没有啊。”


    盛苛苡有些疑惑，对着一旁的玻璃照了照，却是红得过分。


    身体比大脑更会出卖人。


    盛苛苡本以为当着周礼的面说出那些话，她已经释然了。


    原来还是偷红了眼眶啊——


    “……可能是消毒水呛得吧。”


    “也是，”桑麦噤了噤鼻子，“这味道是太刺鼻了些。”


    她晃了晃手腕处的水晶链。


    “谢谢老板愿意来医院看我。”


    桑麦边吃饭边发表了好几百字的感谢宣言，回过头看向盛苛苡时，后者却眼神空洞，不知道思绪遨游到了那片外太空。


    盛苛苡感觉到了声音的戛然而止。


    她看向桑麦，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你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啊？”


    桑麦不解地眨巴着眼睛，却还是认真地思考着答案。


    “我们搞占卜的很信命——”


    “所以我相信，上天会让我遇到那个人的，我们两个有缘到兜兜转转、想错过都错不过的。”


    -


    准了桑麦病假后，一粒工作室只剩了盛苛苡一个人，忙前忙后总觉得每天的时间都飞逝而去。


    每天回到自己的小家就恨不得立刻昏睡过去。


    又是一个“加班”回到家已经接近凌晨十一点的夜晚。


    盛苛苡推门，手扶在颈后，指腹轻轻地打圈揉捏着，微微的酸痛感惹得她不禁倒吸凉气。


    后背轻抵着门侧的墙壁，微阖着眼，得以短暂地喘息。


    休息还不到两分钟，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您的外卖到了——”


    盛苛苡没点外卖，有几分疑惑地开了门。


    “我没点外卖，您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嗯？”外卖小哥堆着笑脸，连忙在手机上确认着，“102室，周先生不是吗？”


    “是对……”盛苛苡“面”字还没脱出口，视线扫到了小哥提着纸袋上“买药”的字样，她眉头轻蹙起。


    莫名地抬手接过了纸袋。


    “好，谢谢您。”


    外卖小哥一溜烟地跑了没影，独留了盛苛苡一人站在门口。


    过了时间，走廊里的灯自然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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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灭，她也依然没动。


    根管治疗的牙齿结束了“打桩”阶段，只等着定制的牙冠到货。


    她有很久没去过医院，自然很久没见过周礼。


    盛苛苡垂下眼睑，手里纸袋的重量不算轻，感觉里面装的药品不算少。


    他病了？


    ……严重吗？


    这两个念头在盛苛苡的脑海里来回穿梭，惹得心越发地慌。


    她上前几步，到了周礼家的门前。


    右手紧攥成拳状，叩了几下，声音由浅渐重。


    依旧没人应，她轻轻出声唤道：“……周医生？你在吗？”


    “周礼！”盛苛苡有些急了。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了条小缝。


    盛苛苡后撤了半步，仗着走廊里因声而重新亮起的灯光，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周礼半耷着眼睑，垂着视线地睨看向她。


    男人的呼吸比平时粗沉了不少，两颊连同耳垂都是红的。盛苛苡见了，止不住地心疼。


    “你生病了？”她明知故问。


    “嗯。”


    周礼应她的声音也明显虚弱，声线低沉：“盛小姐怎么来了？”


    “你点的药，送错到我那了……”


    盛苛苡举起手里的纸袋。话还未说得完，面前的男人便昏昏沉沉地向她倒来。


    两人身型悬殊大，盛苛苡被他的重量压得向后连连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


    周礼像失了意识，大半个人都靠向盛苛苡，脑袋耷在她颈肩处裸着的洁白肌肤上，右手条件反射地撑着门框，才没将全部重量压在女孩身上。


    没有任何心理暗示地，盛苛苡切切实实能感受到肌肤相触处的滚烫温度。


    她抬起手，为了撑住平衡，横揽过他精干的腰段。


    过了半秒钟，盛苛苡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二人的姿势，像极了情侣间拥抱。


    “对不起，我……”周礼撑着门起身，脚下轻飘飘地不稳，“有点晕。”


    “没事的。”盛苛苡紧咬着唇。


    周礼的脸色着实不算好。


    盛苛苡没时间顾及自己心里那些圈圈绕绕的心思，她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则抓着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


    一步步地搀着他到沙发上躺下。


    盛苛苡满脸焦急：“周医生，你、你哪不舒服啊？”


    “糖……”周礼眉头紧蹙，脸色煞白，“甜的。”


    盛苛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半跪在茶几前翻找着。


    茶几第二层的抽屉里放了个精美的糖罐，里面各式各样的糖果都不少。


    他不是明明说不喜欢吃甜的吗？


    盛苛苡来不及细想其他，随手抓了一块，动作毛躁地撕开包装糖纸，喂到了他的嘴边。


    指腹不小心触过他柔软的唇瓣，刹时生起细小电流涌过盛苛苡的全身。


    她也红了耳垂，满眼牵忧地望着周礼。


    大概是低血糖，补充了糖分后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盛苛苡松了口气。


    她这才有时间细细打量面前的男人，乌黑的发丝是湿的，额前的几根还滴着水珠。


    奇怪。


    今天明明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在盛苛苡还在思索着他湿了身的可能性时，周礼突然抬起手，有些粗粝的指腹落在她眼角以下些的位置。


    他声音比平日要低沉上几分，大抵因为虚弱，又多掺了些气音；配着客厅唯一亮着的橘黄色光晕听，是莫名暧昧的气息。


    “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