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甬道里，成天笑双手抱臂，原本打算跟大佬好好掰扯一番的心思被眼前景象打乱。


    身材颀长面容冷漠的周游在进入甬道的一瞬间，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上次血月夜里她见到的那个水灵灵的少年。


    少年睁着玻璃珠似的眼睛，神色迷茫，略显出呆愣，但是很乖巧地看着她。


    “……”成天笑清清嗓子，“你又变成这样做什么？”


    少年周游：“因为没有吸血，它们太吵，变成这样会好一些。”


    其实自从有了成天笑，花瓣们吵嚷着要血肉的呓语呢喃都变得频次很低，只是在血月的影响下，还是有些控制不住。


    起初祂坚持保持原身的样子，就是为了带成天笑过来在少女们面前露个脸，少女之中只有那个主动出来说话的女生见过祂，也是她负责将每次新来的人安抚好，让大家老实待在这里。


    原本还能再维持一段时间，但成天笑看到这里的场面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开心的样子，反而还有点生气，花瓣们即使没有贴住她的肌肤也感受到这些不好的情绪，越发躁动，祂只能先变成少年。


    成天笑没好气：“你以为变成这样我就会心软？”


    周游睁着漂亮的眼睛看着她，花瓣们围绕在她四周，一副相靠近但又不敢的样子，模样竟然很无措。


    成天笑：“……”好吧，有点心软。


    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她不由自主又用上对待不懂事的弟弟的语气：“你知道把她们关在这里，外面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少年周游点点头。


    自从跟彼岸花共生以后，祂不再需要吃喝，不需要睡觉，还无时无刻要对抗彼岸花嗜血的本能，很多时候，祂其实感觉自己不再像个人。


    末日来临的第二年，史高就带着已经跟彼岸花共生的祂来到北城，从一开始的聚居中心逐渐发展到如今的规模。


    史高利用祂强大的力量，以及一开始世祂不能很好控制住彼岸花的缺点，让祂在人们面前展露出恐怖的实力。


    从此祂被史高捧上北城人民的神的高座，而前者也因此成为了北城一人之下的存在。


    渐渐习惯彼岸花无时无刻的叫嚣之后，祂会放出花瓣，百无聊赖地游走在北城范围之内。


    因为这里的土地都沾染上祂的气息，所以没有其余变异生物敢靠近，偶尔有不长眼的生物误入，祂的花瓣们也很快就能将之解决。


    在这个过程中，祂也能听到、“看到”，北城的人对祂表面的恭敬之下，其实暗藏着浓烈的恐惧与厌恶。


    他们说，城主大人是神，所以没人敢冒犯，不然就会被那些诡异花瓣吸成人干。


    他们也说，城主早就不属于人类，现在大家能在北城安稳待着，靠的还是史高这个城主唯一的亲人，就是可惜了那些被上供的少女。


    周游听完这些，只是摆摆花瓣柔软尖端，继续游走在城区湿润的土地之下。祂其实没什么所谓。


    是神是人，那些不相关的人又怎么看祂，都无所谓。


    至于史高一直以来做的事和说的话，也无所谓。


    这是命如草芥的末日，胜者为王，只要史高还是祂的舅舅，那他当然就有很多的权力。


    虽然要隐瞒自己不愿意吸血这件事，偶尔有些烦恼，但那些少女被抓来，好好被养在这里，不愁吃喝，不少人比在外面时还胖了好几斤，只要祂不主动说，就永远没人会知道。


    实际上，在成天笑到来之前，周游其实从没有觉得这一点有什么可烦恼的。


    可现在成天笑因为这件事，对祂表现出了不好的情绪。


    少年周游有些为难地蹙起精致的眉。


    “你知道他们怎么看你？”成天笑确认般又问了一遍。


    少年周游点头：“我不在意。”


    想到在原著漫画中对周游的描述，以及在末日这五年来偶尔也能听到的关于祂的言论，成天笑深吸一口气：“好，你不在意，但是你知道把她们抓来关在这里，是一种什么行为吗？”


    少年周游的眉毛蹙起来，问：“你不喜欢这样？”


    成天笑差点没翻个白眼：“你这叫囚禁！哪个正常人会喜欢这种行为？”


    周游没什么情绪地说：“可我已经不是人了。”


    都不是人了，还说什么正不正常。


    成天笑莫名愣了一下。


    但她很快调整心态，尽量用一种对待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慢慢引导着说：“这跟是不是人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我们要意识到，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是不对的。”周游抓住重点：“所以你不喜欢？”


    所以会产生出这种让祂不舒服的信息素。


    “……”成天笑总感觉她们的对话有点错位，无奈道：“对，不喜欢。”


    从她口中得到这个确定的答案，周游面无表情：“那就放走。”


    成天笑又是一愣，简直跟不上他的思路：“可是放走了，史高不就知道你从未吸血的事情了？”


    周游：“你比他重要。”


    史高有他存在的必要性，他的存在会让祂依然感到自己还像个人。但至少对现在的祂来说，成天笑是更重要的人。


    这件事让她不开心，她不喜欢，那就不做了。


    成天笑忽然觉得心脏被人重重捏了一下，她张张嘴，噎住了。


    如果不是周游还顶着一张未成年人的漂亮小脸，她简直都要感觉这是表白。


    “算了。”她想了想，试图揪出事情的本质：“你说史高有很多小心思，具体是指什么？”


    她双手抱臂，尽力让自己的语气严肃，显得没有情绪只是就事论事。


    如果不这样，她真怕自己忍不住把少年模样的大佬捞进怀里一顿揉搓。


    周游依然对她有问必答：“他对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感受欲罢不能，不能长期忍受我在他之上，但是他又奈何不了我。”


    成天笑明白了。


    史高虽然不遗余力进行着“造神”运动，但是只要这个“神”不是他本人，他就不会放弃将周游取而代之的小心思。


    史高不仅是周游唯一的亲人，还是在末日里救了祂的那个人……


    漫画原著并没有讲这一点，关于周游的很多事情都是匆匆带过，很多事情，都是成天笑生活在周游身边的这三个月才知道的。


    比如在这个所谓的反派的日常生活中，祂其实是个对甜食很感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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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趣的人；比如在那些血腥暴虐的场面之外，祂其实也只是个会在小花园里晒太阳，对外界发生的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人。


    也比如，原来作为“人类”的祂，还会为了抵抗住彼岸花嗜血的本能，将自己硬生生变回少年的样子。


    史高能有如今的地位，都是出于周游的宽容，并不像漫画中暗示的，只是反派做坏事的伥鬼。


    甬道之外，隔绝天空的穹顶之下，少女们只在最初有些忐忑地关注了这边一小会儿，便又开始自顾自做起事来。


    零星的对话和笑语悠悠传递过来，甬道里黑漆漆的，见她一直不说话，花瓣们大着胆子凑上来，又贴住了她的手腕或脸颊。


    周游站在面前静静看着她，玻璃珠一样的眼睛里，带着莫名的忐忑和烦躁。


    成天笑忽然在这一刻无比真实地感觉到，这个世界，不是什么她看过的漫画里所有设定围绕着男女主打转的纸片故事。


    在男女主之外的地方，也有许多人有血有肉地生活着，或强或弱地根据不同性格，在过着不一样的人生。


    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成天笑捏住一根挂在耳垂处伪装成细长耳坠的花瓣，叹了口气。


    接着，她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糖，剥开糖纸塞进眼前少年的嘴里。


    “如果不吸血，你要维持这个样子多久？”她问。


    少年侧边脸颊被糖果顶出一个微凸的弧度，乖乖回答道：“要等到明天早上。”


    “史高知道这件事吗？”成天笑问：“你因为不吸血会变成少年这件事。”


    她记得在三个月之前的那个血月里，史高出现的时候，身后的少年已经不见，随后因为探出花瓣吸食了她后颈的血液，祂才变回了青年周游的样子。


    周游点点头，见成天笑神色微动，他又补充道：“他以为我变成少年是进食之后需要消化的副作用，并不知道这个时候我会变得虚弱。”


    成天笑点点头。


    一根花瓣被她捏在指尖，变得细细长长一小根，微微蜷曲蠕动着。


    她将这花瓣在指尖碾了又碾，似乎在进行什么颇为挣扎的心理活动。


    就在周游嘴里的糖果几乎要被含化，祂有点站不住的时候，成天笑将指尖的花瓣捏起来，捏住它柔软的尖端，抬手探向后颈。


    “吸我的血吧。”她说。


    周游面无表情的脸显而易见地凝滞了一瞬。


    成天笑动作有些粗暴地将花瓣柔软的尖端按在自己裸.露的后脖颈上，微微低头，催促道：“不是说上次就是因为吸了我的血才能变回去吗。”


    她在祂面前轻轻颔首，前额光洁，垂落几缕发丝，空气里微微荡开她身上的甜香。


    “吸吧，吸完赶紧变回去。然后我们去找史高。”


    周游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神色不见波动，只有微微战栗的精致下颌线泄露情绪。


    成天笑看不见的身后，被她捏在指尖的花瓣疯狂颤抖起来，它倏然张开细口，密密麻麻重叠的尖齿在黑暗中闪着亮光。


    然而下一秒，尖齿尽数缩回已变得透明的茎瓣之中，从顶端探出一根极细的尖针，无法自控地颤抖战栗着，缓缓靠拢少女白皙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