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陈听舒赶在早读前就去办公室向杨琳汇报了节目名单。


    由于一中不强制走读生上晚自习，所以她一并提议了晚自习在学校排练室练节目，杨琳也爽快地同意了。


    回到教室，她刚摘掉肩上的书包，身旁的人就动了，师屹然缓缓从臂弯中抬起头，眼底一片黛青，额前碎发下红印是遮不住的。


    他看向陈听舒的表情略显天然呆，卧蚕下那颗棕色淡痣若有若无地晃在眼前：“早啊，同桌。”


    自打老潼关那件事起，陈听舒就和他关系融洽了许多，她点点头，将手中的书包挂在桌侧挂钩上：“你昨晚做贼去了？”


    师屹然抬手抚平炸毛的头发：“托你的福，我昨晚睡了个好觉。”


    陈听舒侧眸不解：“？”


    “lostrivers。”他眉眼倦淡，语调懒懒的，“你还别说，那歌晚上听还挺唬人的。”


    昨晚师屹然洗完澡已经十一点半了，躺上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音乐软件，搜陈听舒下午说的那首歌。


    音乐没有前奏，按下即开始，听了大概五秒，师屹然已然是懵逼了，一度怀疑是自己搜错了歌。


    偌大的屋里，只有他一人。手机里，女人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的声音穿透扬声器，持续荡漾在卧室里。


    床上的师屹然忽然觉得脚下寒气十足，内心中的恐惧在不断翻涌，一动不敢动，仿佛房间内有鬼魂在跟他玩木头人游戏，只要稍微动一下就得死。


    他缩脚，连忙关掉手机里的音乐，将空调往上调了几个度。


    蒙上被子，开始反思回忆。


    回来的时候，大门是不是没锁好？


    还有客厅窗户是不是也没关？


    于是，他一鼓作气从床上坐了起来，用空调被把脑袋裹紧，然后，趿上拖鞋出去检查。


    再三确认是自己多疑后，他又以百米冲刺跑回卧室，一秒不耽搁地锁上门。


    窗户专门留有缝隙通气，这会儿一阵接一阵的热风拍打着窗帘，师屹然莫名心慌，总感觉飘窗处有鬼。


    猛地拉开帘子，而后立刻捂上眼睛，心跳也随之加速，“砰砰砰”的，如小棒槌般击打着耳膜。


    他僵硬地站在飘窗旁，顺着指缝看清窗外灯火通明的夜市摊后，又慢慢松了口气。


    正要重新拉回窗帘的时候，身后“砰”的一声巨响，师屹然原地彪了句脏话。


    他僵硬地回头瞥了眼，原来是床头柜上的相框倒了。


    相框被撑起后，师屹然并未急着离开，而是用指腹蹭了蹭照片中的女孩儿。黑如岩石的眼睛压着一丝柔情，薄唇熟练地往外蹦出两个字。


    “晚安。”


    他睡觉总会留一盏壁灯，因为这样会让他拥有安全感。


    后半夜，他怕得更加睡不着，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凄凉哀嚎声，还时不时有贞子趴在床边要找他索命的错觉。


    时钟滴答滴答的走，街头路灯昏黄，窗外一晃而过的夜车划破这万籁俱寂的城市，师屹然却像是喝了五六杯正宗手磨咖啡似的，愈发精神。


    等到天边泛起鱼白肚时，他都没能入睡。于是，师屹然索性放弃，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书桌前，做数学卷子打发时间。


    陈听舒干笑两声，昨天本就是一时兴起随便扯了句，没想过他真的会去搜。


    -


    太阳难得社恐藏匿于云后，如此适宜的天气，在早操结束后，陈听舒想沿着操场再走几圈时，夏蔓就拉着她往教室方向走。


    “午饭后再溜达嘛，现在我只想回教室看最新买的偷星九月天漫画。”


    陈听舒微笑：“你想，我不想。”


    “那你不是最喜欢悬疑推理类的书籍吗？我今天专门把查理九世给你带过来了。”


    最终，在她软磨硬泡下，陈听舒内心松动，跟着她回到教室。


    夏蔓简直是班里的书刊亭，课桌里小说和漫画应有尽有。为了上课偷看方便，她还用课本在桌上垒了一座安全塔。


    陈听舒正坐在她椅子上，低头往桌兜里看。最后，在一堆《查理九世》中挑了本感兴趣的。


    恐怖的巫女面具。


    “听舒。”夏蔓绕了一大圈跑来给她递塑料卡，“你解密卡掉了。”


    这时，来找师屹然借生物作业描摹的林秋南停下手中铅笔，捏起两张白纸对光反照，喃喃自语：“为什么老然植物细胞画的这么好，我描都描不明白。”


    夏蔓身处过道，神色亢奋，撕着手里漫画书塑封膜，对他的语气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耐心：“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师屹然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是什么？”林秋南自然接过她递过来的垃圾。


    夏蔓笑：“因为人家是高级灵魂画手，而你只是一个还在进化的毛猴。”


    “……”


    物理课，男人先是用普通话告诉他们拿出随堂考卷子，再是转变为方言讲题。


    这种情况，陈听舒私下找过杨琳几回，可始终耐不过男人职位高。


    杨琳也无可奈何，只告诉她物理老师到了退休年龄，她也没办法干预。


    班里每周都会调动组顺序，这周轮到陈听舒坐靠窗位置，她有点轻微近视，物理老师将答案写在左上角反光的位置，她双眼眯成一条缝，始终看不清选项。


    她回眸刚想问师屹然，却想起来，这人跟猪一样，从早操回来就没醒过。


    头顶风扇吹动了他软塌塌的发丝，师屹然面向她枕在胳膊上，鸦羽般的眼睫轻微翕动着，他睡得很乖，静到连呼吸声都听不清。


    反正听不懂，陈听舒干脆放下中性笔，换了只脚在桌腿横杠上，低头偷看那本《查理九世》。


    才看到墨多多怀疑林玉可疑时，教室里忽然静了音。


    “最后一道选择题怎么没人回答，都不会？那我叫个人起来回答。”物理老师单手撑着讲桌，目光在教室巡视了一圈，然后，精准确认目标，“第四组第三排睡觉的男生。”


    师屹然没听见，也没动。


    “同桌叫一下。”


    陈听舒戳了戳他胳膊：“师屹然，别睡了。”


    “嗯？”师屹然迟钝地抬头，睡眼惺忪，“怎么了？”


    看见他疲惫的神色和白眼球上的红血丝，陈听舒顿时充满愧疚：“老师喊你回答问题。”


    师屹然立马站起来，垂眼似乎用眼神询问身边人：“哪道题”。


    陈听舒捂住半张脸，眼睛带点幸灾乐祸，用气音冲他说：“别看我，我也没听。”


    “答不出来？”男人脸色阴沉，“那同桌起来答一下。”


    “……”


    有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知觉。


    陈听舒边起身边往后面女生投去求助的目光，结果人家朝她皱了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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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子。


    陈听舒看懂了，她也没听。


    周围是悉数翻书的声音，师屹然还在画画？陈听舒顿时不知该求助谁。


    “也不知道？”物理老师仅存的一丝耐心也逐步殆尽，下一刻，男人说出了一句陈听舒开学几节课以来，唯一能听懂的话。


    “后门站着去。”


    忽地，师屹然推给她一张便签纸，陈听舒觉得眼熟，木讷地读了出来：“ω＝100π＝2π……”


    只能勉强看懂符号，龙飞凤舞的汉字被她读的含糊不清，一通加密咒语完后，答案两个字在静谧的教室里格外响亮且坚定。


    “选D。”


    物理老师野生眉被顺平：“那你坐下，你同桌后面站着去。”


    第三节课课下，陈听舒站在厕所不远处等夏蔓。


    篮球场周边围了些零零散散的学妹，一中校服是有年纪区分的。陈听舒凑近了些，才发现场上主角是她那睡了一早上的同桌。


    脸上沾上细碎的水点，夏蔓朝她弹了弹手。


    “看哪个帅哥呢？”


    “没谁。”陈听舒收眼，冷冰冰地说，“走吧。”


    阳光洒出一道聚光圆圈，路过篮球场，刚好是师屹然下场间隙，他眼尖，很快便发现陈听舒的身影。


    他捞起地上的东西，略过找他要电话的女生，朝陈听舒走了过来。


    “同桌。”


    身后响起脚步声，听到熟悉的声音，陈听舒背影滞了瞬。


    她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刚迈出一步，肩膀就被物体抵住，一盒草莓奶出现在余光。


    胳膊被捏了捏，面对夏蔓有情况的眼神，陈听舒回头，板着脸：“拿走，我不要。”


    师屹然怔愣，看她：“你不是最喜欢喝牛奶么？”


    “谁说的……”嘴硬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陈听舒偏头抬下巴，“你怎么不给她？”


    他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眼还在原地等自己的学妹，略垂眸子：“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


    “老然，少把妹了，快回来，真的打不过了。”


    林秋南喊破了音，师屹然立马松手，那盒奶就那么搁在陈听舒肩上。


    前一秒还在矜持，后一秒陈听舒就拿掉肩膀上的东西，迅速抓住了他紧致的胳膊。


    “等等。”她唇角动了一下，“为表感谢，中午请你吃食堂。”


    师屹然点点头，笑：“好。”


    离开操场后，夏蔓捏了捏她的手指，语气暧昧不清：“哟，还请人家吃食堂啊。”


    “物理课人家舍己为我，那我不得请人家吃饭嘛。”陈听舒脸颊两侧泛着粉，说到后面开始底气不足。


    夏蔓说：“不过话说，你同桌该不会喜欢你吧？”


    “怎么可能？”她反问。


    “我感觉他看你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都很不对劲。”


    夏蔓明明没谈过一场恋爱，却经验丰富得像个老手，分析得头头是道。


    “还有，他怎么知道你喜欢喝奶。”


    陈听舒安静听她分解，手指扣开草莓奶盒身折角，开始回想师屹然对自己的态度。


    好像是不大对劲。


    良久后，一行追逐撵打的人打断了陈听舒的各种想入非非。


    夏蔓害怕她被撞到，连忙将她往里侧拉了拉，抬眸盯着她：“不过他是你喜欢的类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