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敬是个极少和人产生矛盾的人，怎么会突然让他小心周既权？


    人多眼杂，颜西因没机会追问详细理由，只渐渐觉得喉咙愈来愈干、愈来愈痒。


    而后某个时点，咳嗽便突然爆发。


    这倒不是周既权的锅，颜西因体质孱弱，三个月来几乎每日都十五小时高强度练习，于正常人而言都是超负荷，何况他。


    但只剩一个月了。


    距离出道夜，只剩一个月了。


    录制初期，他其实没有多少作为爱豆预备役的实感。


    尽管他晓得自己能出道，但中间的过程如同一团迷雾。


    他原本并不在意这迷雾之中究竟是何种场景，既然结果必然在他预料之中，那他闭眼快步走过去就是了。


    可当他走入这一路的迷雾，发现脚下本是一片虚无，唯有粉丝们投来的花铺成了一条路。


    每一朵都不可或缺，每一朵都是独一无二的真心。


    所以他想走到最后那一天，不是他自己，而是与这些真心一起。


    颜西因缓缓站起身，深呼吸了几下压住剧烈的咳喘，但仍在断断续续低咳。


    他朝门外走去，岑从野立时一拦，拧眉道：“医生马上来了，让医生给你看看。”


    又语重心长道：“知道小猫都不爱看医生，但是你咳嗽这么难受，总得缓下来，不然怎么吃饭睡觉……和练习？”


    颜西因摇摇头，澄清道：“我不是……咳……不是不看医生。”


    “我只是认识一位医术很精湛的医生，去……咳咳咳，去找节目组请个假。”


    “放心吧，我明天一定回来，不会耽误三公的练习进度，更不会以不好的状态登上《契阔》舞台的。”


    岑从野一噎，急声道：“谁在意舞台了……不是，也不是舞台直接摆烂的意思，是说你现在……”


    颜西因抬手打断道：“我在意。”


    岑从野一时哑然。


    颜西因手伸入衣服口袋里，触摸到纸张细腻的纹理。


    来摄影棚的路上，粉丝们又通过栏杆塞给他信件，口袋里装了厚厚的一沓，他还没有找到时间看。


    他继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们……咳，你们更担心我的身体，但对我来说舞台最重要，我说不会耽误舞台，就是咳咳咳……”


    他难以为继，干脆不说了，撂下句“不许拦着我，不然我生气了”就快步走出了宿舍。


    --


    “去年还管


    我叫‘可恶的老头’，说再也不来了呢，今天又用着可恶的老头了？”


    颜西因躺在病床上：“可恶的老头可恶的老头可恶的老头。”


    万诚民：“。”


    他冷哼一声，在颜西因孔最穴落下一针，道：“老头子年纪大了，早就不接诊了，要不是看你是只小猫咪，你连门都进不来，更别说这么喵喵叫了。”


    颜西因理直气壮道：“你故意给我开苦药，我才不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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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诚民一瞪眼道：“说什么呢，中药都是那种味儿，老头子从来不干这些有损医德的事儿。”


    “跟小孩子较什么劲。”


    老太太孟沛兰走进来，手上托盘里是只白瓷汤盅。


    她笑眯眯道：“刚炖的燕窝雪梨，润肺，小西喝点。”


    颜西因捏住她衣角，没长手似的张开嘴巴：“啊——”


    孟沛兰慈爱地嗔他一眼，拿起汤匙正要喂他。


    汤盅与汤匙却都被人接过，男人朝她略一颔首，道：“我来吧，您歇着。”


    孟沛兰习以为常。


    看着榻上与榻边这两个人这样的相处模式快二十年，她总回忆起他俩还是一个四岁、一个十二岁的时候。


    当年颜西因头一次来时，还是幼儿园小朋友。


    躺在榻上一边咳嗽、一边滴溜溜转着一对罕见的浅瞳。


    他瞳仁大又圆，鬼精鬼精的，像只小妖怪。


    厉原北坐在榻边握着他的手，跟他说待会儿针灸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万大夫经验丰富，扎针一点都不痛，如果害怕的话，就闭眼趴到哥哥怀里。


    颜西因满脸不服气道：“我才不害怕。”


    孟沛兰看他玉雪可爱，笑着张开手臂道：“宝宝，能让奶奶抱抱吗？”


    颜西因傲娇直拒：“不可以，我一点都不喜欢被抱抱。”


    又补充道：“你们还要让我吃苦药，我也不喜欢你们。”


    跟小朋友讲良药苦口毫无意义，孟沛兰也不恼，使出了面对傲娇小猫的终极绝招——强丨制爱。


    她直接将颜西因抱了起来。


    小朋友身体不好，抱着虽然软，却轻得厉害。


    她笑道：“没关系，奶奶喜欢你，奶奶最喜欢漂亮又聪明的小猫咪。”


    颜西因的喜恶，恰似墙头的花一般摇摆不定。


    他只别扭了两秒钟，便抱住孟沛兰脖子，笑起来的样子更像小妖怪，直接改变主意道：“那我最喜欢奶奶。”


    小猫


    抱得很紧，孟沛兰莫名就晓得他不仅仅是说不走心的讨巧话，一时间心头又酸又软。


    她看了眼厉原北。


    夫妇两个与厉家长辈有私交，也晓得这孩子虽年少，可无论家世还是本人的气势都不可等闲视之。


    ——可是，怎么说也是未成年人，让个半大孩子带着来看病，颜西因家里大人呢？


    后来年岁久了，她隐约晓得了个中缘由，越发觉得小猫可怜可爱，连这样别扭无常的脾性都像保护自己的软刺。


    不过……


    孟沛兰摸了摸颜西因额前碎发，道：“宝宝，你跟你哥哥……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颜西因咽下口中的甜汤，道，“挺好的啊。”


    看来还是当局者迷。


    孟沛兰笑着摇摇头，换了个话题：“都成大明星了，是不是更要骑到哥哥头上去了？”


    颜西因无辜道：“我哪有骑到哥哥头上，我最喜欢哥哥，最爱哥哥。”


    这话他都说了多少年，孟沛兰都晓得他是说着玩玩。


    可过了几息，厉原北缓缓问道：“……真的？”


    颜西因真心实意地点头，满口道：“当然，哥哥我不想喝雪梨了，你把这个喝掉，去给我煮点枇杷水吧。”


    厉原北接过还剩大半的汤盅一口闷了，却只是一手摸着颜西因的头发，另一手压着他的被角，坐在榻前不动。


    颜西因：“……”


    颜西因抬手，掌心没什么力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脸，催促道：“快去。”


    厉原北得了奖励，这才起身，去给他煮枇杷水。


    --


    三公各组人选确定后，便该依次试服装。


    《契阔》组的古风造型最为复杂，因此排在最先。


    已近日暮时分，颜西因仍未回到雁阵山，是以其余六人抵达安排地点时，神情都有些沉郁。


    可等他们进门，却见最靠窗边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人。


    墨色长发半束，瀑布一般流泻至腰间，发尾流淌着斜阳橘金色的柔光。


    牙白色长衫上绣同色竹叶纹，清雅又贵气。


    考虑到彰显舞蹈动作的需求，服装并未做大袖，而采用窄袖，又在长衫外罩一层大袖薄纱，增添飘逸感。


    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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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声，窗边的人回过头来，傲娇道：“你们好能磨蹭，我接到通知之后过来，现在都贴完头套穿好衣服了。”


    蔺君冕喃喃道：“小玫瑰，你好适合这个造型。”


    颜西因故意道：“之前两次的造型不适合吗？


    陆再思从怔愣中回神，也笑道：“看过你粉头发白金头发，还是第一次看你黑色长发的样子……你咳嗽好了吗？


    颜西因起身，道：“哪有那么快，只是缓解了一些，咳起来还是不太容易止住，还要一直喝药。


    这外层薄纱极轻盈，人体动作时，薄纱因惯性会稍一停，于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绝妙的滞空感，衬得人如同飘然天外。


    可想而知，届时舞台上粉丝们看到后会感到多么惊艳。


    颜西因视线落在岑从野手中纸杯，杯中液体呈棕褐色，于是像找到同病相怜的同类似的问道：“你也要喝中药吗？


    闻言，岑从野脸庞僵硬一瞬，道：“这是美式。


    旁边周既权突然呛咳起来，边咳边露出微妙的表情。


    颜西因不晓得中药梗，但小猫不谈自己的困惑，只瞪周既权，问道：“你做什么？


    周既权含笑摇头，意有所指道：“我们一个个这么结实，哪儿需要喝什么中药。


    颜西因不假思索道：“调理调理啊。*


    陆再思：“咳！


    “你又做什么，颜西因也瞪他，道，“练习强度这么大，有点什么喉咙或者肢体不舒服不是很正常吗？


    “……不说中药了，岑从野出声终止这段跨频对话，道，“我记得节目组提供的造型方案除了衣服发型之外，还有剑作为配饰，你的剑呢？


    颜西因道：“这就是我的配饰……咳！咳咳咳……


    咳嗽总发作得毫无预兆，其余四人皆一惊，赶忙围上去。


    好在针灸加喝药之后的确压住了一些，深呼吸可以慢慢缓解，不像之前那般咳起来撕心裂肺、好半天止不住。


    颜西因咳得头晕眼花喉咙干涩，迷迷糊糊对岑从野道：“给我喝一口你的中药……


    岑从野：“……这不是中药！


    咽喉不适之时十分不宜喝咖啡，他赶忙把纸杯搁一边，去饮水机旁接了杯温开水，回来给颜西因。


    平复后，颜西因有些脱力地倚着不知道谁的臂弯，缓缓道；“这就是我要说的，我们的衣服都是这么浅的白色系，里外包括纹样都是纯色，佩剑也是银白色，在舞台上就会很单调。


    “配饰本来就是小面积点缀的亮点，如果换另一样，可以显得丰富一些，又不会花里胡哨。


    其余六人也表示赞同，陆再思问道：“那换什么兵器？剑应该是最常见的吧。或者换其他颜色的剑？


    颜西因沉吟少顷，问工作人员：“姐姐，有箫吗？


    —


    换衣间位置有限，余下六人分两批去试衣服贴头套。


    陆再思岑从野周既权是第二批。


    颜西因坐累了，起身走一走，可才从窗边转回身，手腕便被周既权圈住，带到墙角去。


    颜西因视线从自己手腕上收回，问道：“你做什么？


    周既权盯他半晌，忽而道：“西因，你那哥哥……究竟是什么来头？


    颜西因眨眨眼，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既权喉结攒动数下，半晌道：“……你人身自由有没有受限？


    颜西因这才隐约明白他在打什么哑谜。


    于是颜西因说演便演，噙着泪花，弱小可怜地问道：“如果我说‘是’，我是被迫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握在我哥哥手里，我反抗不了。你会帮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谁来墙纸爱小猫


    明天三公现场！[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