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舔舐着洞口，升起阵阵高温。夜风夹带着潮湿的气体，吹过薄薄的纸片身子。一冷一热间，林珠珠听到如蛇信一般的声音，凉意从脊梁骨冒出，像猫科动物遇到危险时，炸开全身毛发。


    “是谁？”她转过身。回应她的是深夜的寂寥。


    林珠珠僵住，苍白的纸面，线条五官皱成一团。她才不会听错，藏头露尾的，只怕来者不善！


    “桀桀桀，”低沉暗哑的笑声，从山岭四面八方传来。她如同困在笼钟里的小兽，有人在外面用重重敲击钟壳。


    林珠珠脑袋顿时晕乎乎的，似有人在与她的灵魂对话，“你是哪家的小鬼？”


    小鬼？她才不是小鬼。林珠珠抱着发紧的脑袋蹲在湿润的泥土地上，火苗从它身前慢慢爬了出来，她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不说？”黑影从暗夜中走了出来，走的近了些，趁着火光，林珠珠才看清来人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好瘦，不是普通的瘦，是皮包骨头，陈年干尸的那种瘦。


    他伸出比婴儿还细的胳膊，向林珠珠抓去。林珠珠下意识想躲避，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


    该死！怎么回事？


    黑影的胳膊上画满了血色咒语，血咒在黑夜中发出红光，困住了地上的小纸人。


    林珠珠认出他手臂上的符文，是抓鬼专用的禁锢符文。这人是驭鬼者。


    “小鬼，你的印记在哪？”黑影如同枯枝般的手，抓起纸人，翻来覆去地寻找控制符印记。白色的纸身除了在丛林间不小心沾染上的土渍，雪白一片。


    他大为惊奇，“还真没有。你居然没有主人。”众所周知，没有驭鬼者的符文控制，鬼是不可能乖乖听从命令行动的。


    大半夜的荒山里，一个纸人蹲守在洞旁，没有人嘱咐他是不信的。鬼从来没有闲得无聊这一说。


    “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控鬼秘术？”黑影露出一口又黄又黑的牙，说话间白气从他嘴中吐出。林珠珠忘了还是纸身，下意识屏住了气，头往另一个方向扭。


    “哎呦，还嫌弃我呢？”他提溜着纸人转了两圈，从沧桑的眸子中投出两道精光，“桀桀桀，有意思。让爷我下去看看，你在这守的什么？”


    洞里火势正旺，黑影却一点也不害怕，直接把林珠珠往湿哒的帽衫袖子一藏跳了下去。


    林珠珠着实吓了一跳，被黑影禁锢的她想反抗也反抗不了，除非她不要这个壳子了，要不然只得老老实实缩在黑影袖口里。


    袖口湿湿嗒嗒，林珠珠纸身潮软，还有血色污渍染上她洁白的手掌，她预感不妙，这人肯定刚杀过人。


    黑影穿过狭窄的隧道，沿途箭矢、飞镖、小刀等器具掉落一地，墙壁上还留有刀剑的刻痕。他冲着袖口纸人发出阴恻恻的笑，“小鬼，你主人身手不错。有趣，有趣。居然不是我想的那人。”


    纸身吸了水汽，在烈火中穿梭，反倒不觉得热。火焰烤干的纸身变得脆响异常，她“嘎达嘎达”地扭动着身子，惹地黑影笑道：“你也同意我说的吧。”


    林珠珠纸身一僵。不是，她翻个身而已，同意什么了。这个死变态。


    ......


    躲过第三波夜袭，林成森充血的双眼，合上不到一秒，助理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强制开机睁眼，心脏骤停两秒又缓缓起跳，他压着愤怒道：“又谁来了？”


    “没有来人。”助理道。


    林成森嗔怒，“没人，你喊我做什么？”


    助理错愕道：“不是您让我等庞荣醒了就喊你起来的吗？”


    林成森深呼吸，事情为大，云阳市里来了个极端危险分子，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实在失职。他捋了捋乱糟的头发，“走吧，去病房见庞荣。”


    市医院病房里。病床折成120°角，庞荣靠躺在白色的床单上，唇色苍白，结实壮硕的身体，像泄了气的气球，变得干瘪。但眼中狠戾的光，宣告着他并不像外表看着那样严重。


    庞荣：“林部长，这么晚找我有事？”


    林成森站在他病床前，正经道：“庞荣，前几晚在我市旧城区招待所，出现异常动乱导致一死一伤。我代表特殊事件调查部前来问询。请问，你当晚在旧城区招待所做什么？又遇到了谁，把你伤成那样？”


    点滴瓶的透明色药水顺着透明的白色塑料管一滴一滴落下，病房里，在林成森问完话后，就安静了下来。


    庞荣闭上双眼，他归属左道联盟，经常与特调部作对，从没把林成森一个普通人放在眼里。不想，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他会落在林成森手里，又受了重伤，跑也跑不掉。避免多说多错让林成森找到机会把自己送进监狱，干脆闭口不谈。等养好伤，他再找到人好好报仇。


    “庞荣！”察觉到他不配合的态度，林成森厉喝道：“你不要想着装睡混过去。”


    病床上适时响起庞荣打呼噜的声响，他还大模大样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简直是嚣张！


    林成森冷笑，“你要睡是吧。你要睡就睡吧，既然你不配合，今晚特调部的人全部撤退，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你。”


    这几晚来了多少找庞荣的人。庞荣自己心里清楚，他现在在所有人眼里是唯一一个知道林珠珠也就是神石下落的人。特调部不管他了，他联系不上自己人，还真对付不了那群闻着血腥味跑来的豺狼。


    林成森背对病床，开门欲走。庞荣出声道：“站住。”


    一切都在林成森意料中，他微笑的转过头，“现在愿意说了？”


    庞荣何时这么憋屈过，他小声咕噜，“死猪猡，早晚杀了你。”


    猪猡在一些玄门人口中指的是世间无法修炼的普通人。这些玄门人自诩神明，高人一等。以蔑视的姿态俯瞰大众。手起刀落，把人命当猪命，随时随地收割，可恶至极。


    林成森假装没听见，皮笑肉不笑道：“说吧，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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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


    庞荣讲起那天晚上的事，他隐去前往招待所的目的，将遇到黑影开始到红色纸人出现一五一十道了出来。尤其提到红色纸人的时候，庞荣声线出现了颤抖。


    “那绝对是个怪物，不，妖邪，”庞荣恨恨道：“不知那人修炼了什么邪术，居然能够控制红衣厉鬼。”


    “红衣厉鬼，凶残无比。以我的道行根本不是对手。我的手下被她撕成碎肉。幸好她喜好玩弄猎物，我才能借机诈死脱逃。”


    林成森回忆起招待所门口那堆积的肉块，还有啃食骨肉的野狗，胃里一阵翻涌。他忍住从胃部泛起的胃酸开口道：“你说的是驭鬼者？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这也是庞荣觉得奇怪的地方，他在左道纵横十多年，还是左道联盟副盟主的手下，大部分有名有姓的高手，他就算没见过也听过。


    这个人不但横空出世，实力也不容小觑。左道里养小鬼的不少，能养到厉鬼级别的却是寥寥无几，甚至可以说没有一个。


    林成森翻遍脑海中相关资料记忆，历史上出现红衣厉鬼的事件时间，最近的要追溯到两百多年前的全能教盛行时期。


    记载中，那只厉鬼已经让当时的全能教消灭了。林成森怀疑庞荣在说谎。


    看出了林成森脸上的质疑，庞荣怒道：“我庞荣给的消息，你还信不过。”


    庞荣虽是左道的人，但他的消息生意能在正邪两道做得风生水起，靠的就是庞荣个人的诚信。在其他事上他扯谎什么的都无所谓，唯独不会在给别人的消息上作假。


    林成森听过他的大名，心里犹疑顿消，“行，我派个画师过来，等你们把神秘人的脸画出来，我马上派人去查。”


    “额...”轮到庞荣犹豫了，“恐怕画不出来。”


    林成森定定地看着他，庞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没看清他的脸。”


    ......


    火焰洞里机关重重，不仅有阵法，还设置了许多机关，一步踏错，无数箭矢飞来。就算成功解阵通过，依旧会有机关等着你。主打一个所有进洞的人，不是死就是残。


    蒋白术依照五行八卦排阵，小心翼翼地踏步前进，每一步经过他准确测量确保不会出错才会走下去。山神应该是个精通阵法的高手，并对术法理论钻研极深。不论是石板路上的迷踪阵，火焰洞里的连环小阵还是将普通的五鬼运财术修改为五人献祭术，欺骗五个工友献祭寿命，不是一般玄学人士能够做到。


    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怪物，脑子里装的东西果然不简单。


    蒋白术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的左脚高高抬起，黑色铁靴包裹其上，一脚踏破山洞阵眼。随着阵眼破裂，山洞里持续高涨的火焰突然消失，好似之前见到的一切都是幻觉。整个洞府变得安静，黑暗。


    人的脚步声踩在石板砖地面，发出极为细小窸窣声。


    哒...哒...哒,是谁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