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祓禊

作品:《救命,有人上赶着当狗怎么办

    日照山金,云卷雾散。


    光过树梢,梳下万缕金丝,悬垂地面。寂然无风时,像是被烙在了青砖上。


    但见白光翻滚,映射长虹。非风披拂,非云易位,金声琅琅,剑光碎影。


    “快点,一只手不行就两只手。磨磨唧唧的,等你变招,坟头草都丈五了。”


    褚爻右手持剑,剑尖悬停于俞劭胸前,话音落下,他才堪堪将握剑姿势转为反手。


    “你的反手剑可不一定比我快。”


    俞劭见她撤步收剑,趁势反斩。


    褚爻旋身躲避,绣罗翩跹,若流风回雪,飘落至俞劭身侧。


    “那你觉得,我拔剑够快吗?”


    俞劭喉结耸动,擦过锋利的剑尖,浮现一道细小的血线。


    顺着颈间的短剑往上看去,才发现褚爻握剑的是左手,且是阴握——分明就是直接反手拔剑。


    再看她右手中的长剑,两把剑赫然是一对参差剑。


    “再来。”


    褚爻左手挽了个剑花,反手剑顷刻变正手。飞身后退,留给他反应的时间。


    俞劭沉心静气,剑出游龙,瞬息而至。


    褚爻短剑拦挡,长剑刺出。


    俞劭双手握住剑柄,反手压剑,双眉下压,挑唇问道:“这次够快了吗?”


    褚爻翻腕悬把,反手刺出短剑,俞劭迅速后撤,眼前白芒闪过,脊背蓦地发冷,寒气直窜囟骨。


    “别动,再动头身就要易位了。”


    俞劭见她右手的长剑也换成了阴握,呼吸一滞。冷汗滴落长剑剑身,团而不散。


    “算了,不欺负你这用单手剑的。”


    褚爻甩剑,汗珠落入池水,漾开一圈涟漪。


    几瓣桃花正顺着水流漂荡,忽被长剑截断去路,一分为二。


    俞劭见它在水中也如此锋利,神情一凛,忍不住搓起脖子。


    褚爻洗净双剑,取出锦帕缓慢擦拭。


    “参差剑一长一短,攻守兼备,一白一黑,若阴阳两极,取两仪二圣之名。”


    褚爻抚过长剑剑身,铭文曰烛照,剑长四尺三寸,银白似月。


    “太阳,烛照。”


    短剑长二尺六寸,漆黑如墨,铭曰幽荧。


    “太阴,幽荧。”


    两把剑都开有血槽,同季知禅那把破甲枪的风格如出一辙。


    褚爻的目光快速掠过季知禅,不敢停留。


    这人从她试剑起就一直盯着,摆出一副痴缠的模样……


    褚爻勾起嘴角,忽地抬起下颌,将脸上所有表情藏了起来。


    “收起来。”褚爻解下剑鞘,将参差剑交给鸦青。


    “唔?”鸦青抱着剑掂了掂,喃喃道:“怎么感觉长剑和短剑的重量都差不多……”


    “嗯。”褚爻随口应了一声,心思早已被某人黏走。


    季知禅见她走近,嘴唇微张,眼神逐渐迷离。怔怔站在原地,倒似在等她主动。


    褚爻手掌抚上他的胸膛,缓缓下移,眯眼凑近,只稍作停留,便往后撤去。


    季知禅顿时焦急,不等他追逐而去,被褚爻一把拽住衣领,整个人往下坠了坠。


    褚爻高举着手臂,稳稳将他拽在手中,“走。”


    江旻与褚爻匆匆错身而过,下意识地伸手,季知禅忽地看来。


    江旻顿时僵滞,等他们彻底走过,讷讷垂手,倒往里走了两步。


    “诶?!”


    俞劭环视一圈,见院内少了两个人,喊道:“褚若筠,季衍之——人呢?怎么转个身就不见了!”


    江旻抖了抖袖子,指向院外,“喊什么?人两口子已经出发了。”


    俞劭瞪眼,“去哪,怎么都不等我们?”


    江旻白他一眼,“为何等你?”


    俞劭眼睛瞪得更大,“不是,未时了,他们现在出去,晚膳前还会回来吗?”


    “显然不会。”


    “可今天不是上巳吗?”


    江旻顿了顿,看天边,飞金走玉,暂不见天色异象。


    “时间过得这么快啊,转眼就到了上巳。


    江旻垂头沉思,俞劭则抱头蹲下,百般叹气。


    江旻一锤掌心,猛地抬头。


    “上巳,上巳……那不就是若筠生辰吗?不行,不行……”他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下,“不行……”


    俞劭捧着脑袋看他,“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江旻讷讷摇头,过了一会说:“我们也走吧。”


    鸦青扛着一把铲子走来,踢了踢俞劭。


    “踏青,走。”


    “踏青你拿铲子做什么?”


    “挖荠菜。”


    俞劭恍然,“对哦,挖回来煮鸡蛋。”


    鸦青冷淡地纠正他:“不,聚财。”


    俞劭摸着下巴思考,“挖荠菜,荠菜,聚财……”


    他捂住心口,噌的一下起身,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鸦青眼疾手快地取下铁铲,铲起俞劭,却打在他的骨头上,发出清脆铁声。


    鸦青捏了捏俞劭挂在腰间的荷包,“扁扁的。”


    俞劭一边惨叫一边捂住荷包,“你、你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虐待二旬老人!”


    江旻露出难言的表情,“二旬老人?”


    俞劭扶着腰昂首道:“不懂了吧?这可是当下城里最流行的叫法。”


    鸦青又把俞劭的荷包拿了过来,倒出为数不多的几枚五铢钱,“哦,二旬老人,挖荠菜。”


    “我的酒钱——好阿青,还给我吧,这点钱相对于五千金来说简直九牛一毛!你等我回山上了一次性还你……啊啊啊啊啊不要收!!”


    褚爻听到渐近的声音,嘴角抽了抽,加快脚步。


    “快些,别被他们追上了。”


    她在一匹黑色骏马旁松手,然后径直走向另一匹白马。


    偏头看去,不见马上人影,头顶猎猎声响,黑影短暂地遮蔽日光。


    褚爻保持着脊背挺直的状态不过数息,向后躺去,将缰绳递给季知禅。


    季知禅拿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双腿轻夹马腹。


    两侧景物在视线中远去,身后传来俞劭的喊声。


    “等等我们呀——”


    季知禅拉紧缰绳,“驾!”


    俞劭一行人还没踏出府门,眼见追不上了,远远喊道:“若筠,生辰快乐!”


    鸦青也道:“生辰快乐。”


    江旻看着他们的背影发愣,等俞劭和鸦青的声音都停歇,忽地高声道:“生辰快乐——”


    俞劭不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褚爻挥舞手臂,示意自己听见了。


    “生辰快乐。”季知禅附在褚爻耳边,伸手捂住她的另一只耳朵,“我是最后一个。”


    天地间一时间只剩下季知禅的声音。


    褚爻点了点头,今日的确不会再有人祝她生辰快乐了。


    季知禅重复道:“最后一个。”


    褚爻挠了挠他的手指,转头,见他眼里泛起一层水光。


    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却委屈极了。


    “也是唯一一个,没看我把其他人都抛下了?”


    眼睛睁大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迟迟不肯落下,又不肯收回,像一汪春水。


    “生辰礼,没有准备。”季知禅口中溢出长长的叹息,若长风抚过褚爻眉眼。


    “我不是已经收到了吗?”


    “早说好要送你,怎能算……”


    褚爻抚上他的脸颊,拇指在嘴角处按了按,“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生辰礼。”


    “明年,更好的。”季知禅握住她的手,见她不与对视,力道收紧,“阿爻。”


    褚爻笑了笑,转身回去,“今年的生辰还没过完,怎么就在想明年的事了?”


    身后陷入沉默,就在褚爻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季知禅道:“那我的呢?”


    褚爻回想起他的生辰,都过去半年了,这人不会秋后算账吧?


    “你怎么不提醒我?”


    “你忘了?”


    这话一出,褚爻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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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说错话了,正想找补,季知禅已经抢先开口。


    “没关系,去岁我也收到礼物了。”季知禅手臂收紧,将褚爻留在怀里,“以后,不要再忘了。”


    褚爻想说“好”,或者说,她应该说“好”。


    褚爻张口,忽有阵痛传来,掌心出现一道明显的指甲印。


    够了。


    怎么能给他这种承诺?


    “现在是不是该补偿我?”


    褚爻蓦地握拳,然后慢慢翻过手掌,“要我怎么补偿?”


    季知禅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住褚爻的腰,伏低身子,整个胸膛压上她的脊背。


    褚爻惊道:“这是在马上!”


    “嗯。”季知禅又往下压了一截,“不是要带我去祓禊吗?”


    褚爻不得不双手撑在马背上,“我什么时候说了?”


    “你一直控制着缰绳,往有水源的地方走。”季知禅转过她的头,让她看挂在鸟翅环上的傩面,“还带了这个。”


    “祓禊和……有什么关系?”


    “你不想吗?”


    “……”褚爻身体发热,简直像被架在火上烤,“祓禊是要祭祀消灾的……”


    季知禅揽着褚爻的腰往上提,卸力后,手中已堆叠起繁复的裙裾。


    “提前些,不是正好?”


    直接就进来了……


    褚爻咬紧牙关,避免自己呻吟出声。


    “咴——”


    季知禅猛拉缰绳,骏马起坐后,加速奔跑起来。


    起伏之间,褚爻几乎贴在了马背上。


    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褚爻没力气去想季知禅猜到了多少,意识和呼吸一起被疾风剥夺,只剩下最原始的感官。


    褚爻看不见身后,胡乱摸索着,想推开季知禅,揪住一点衣物,又本能地往下扯。


    “热吗?”


    季知禅抓住她的手腕,将另一只手也拉到身后,牢牢钳住。


    褚爻无论是挣扎还是动作,都难以摆脱桎梏。


    季知禅欺身向下,咬住她的肩膀。


    雪峰朱蕊从束缚中解脱,被动人心魄的火光吸引,霎时雪倾花燃。


    荒无人迹的旷野,烈火肆意燃烧,燎原也不肯罢休。


    白色的水汽聚在一起,成股流下,在深色的马鞍上洇出数道水痕,?流入白色的鬃?毛间,全然不见踪影。


    火势逐渐平息,季知禅抱起褚爻翻身,又落下了吻,吻在唇上。


    缓慢轻柔的厮磨,将微微熄灭的火焰点燃,成了冬日里温暖的炭火。


    马蹄声渐缓,潺潺水声入耳,褚爻见到了河流。


    她跳下马,锦衣珠玉随之滑落,堆叠在脚边。


    不知道是哪几层衣衫散了,哪些仍挂在身上,索性踢了鞋,将绞缠在一起的衣物褪下,仅余一件中衣。


    季知禅下一刻就贴了上来,滚烫的身躯相贴,差一点又要爆出火星。


    “冷不冷?”


    褚爻哼了一声,披上外袍,“下水。”


    季知禅沉入水中,衣衫半披,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望着她,眼神没有火后的灰烬,清澈不含杂质。


    褚爻赤裸着双脚踩在草地上,取下张牙舞爪的傩面,斜扣额前。


    她睨向水中,移开傩面,高举过头顶,狼藉的衣袍猎猎鼓动。待她旋身起舞,却似身披鸿衣羽裳。


    季知禅伸手,没能抓住从眼前掠过的裙裾,只见她傩面半掩,勾唇浅笑。


    季知禅按住胸膛,听心跳随她傩舞搏动。


    没有锣鼓伴奏,却也听见了咚咚的敲击声。


    褚爻伸手,手指蜻蜓点水般掠过季知禅下颌,顺势旋身,轻功飞至空中。


    褚爻折一条柳枝,从季知禅头顶点下,蘸取流水。傩舞又起,凌空抖出莹莹水珠。


    季知禅任水珠从额上淌下,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褚爻。手掌缓缓向下,没入水中,竟心生亵渎。


    “阿爻。”


    傩神的祝祷没入涟漪。季知禅猛地上前,将褚爻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