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住在宫里都不安全，更别说宫外了。”


    任凌延川如何安慰，程扬知皆放心不下。


    她嘴角向下弯，眼神黯淡，忧心忡忡。


    “要不……”


    凌延川示意她继续说。


    “在十五那日办暖房趴。”


    “什么？”


    老古董听不懂。


    程扬知沉默半晌，思索如何解释：“就是，邀请亲朋好友到新家来做客，一同用膳。”


    胡硕站在一旁谨慎询问：“侧少夫人的意思可是，乔迁宴？”


    “对对对，就是刚搬入的新家太过冷清，需要亲戚朋友们前来暖房。”


    她抿着唇观察凌延川的反应。


    这已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一来是府里人多眼杂，刺客不好贸然下手。


    二来，若是各个少主一齐前来，随行侍卫增多，危险系数自然相对降低。


    “可，我与弟兄们的关系……”


    凌延川并非反对她的提议，只是碍于他曾待他人不善，恐有所顾虑。


    程扬知大手一挥，露出自信笑容：“这交给我解决！”


    若不是这宴席趋于正式，她甚至想邀请曾经被她用一碗杨枝甘露攻略了的庞氏嬷嬷前来参加。


    翌日，程扬知一大早便晨醒，蹑手蹑脚钻进凌延川的书房里。


    用她在学堂苦练一月之久的书法，认真写下一封又一封请帖。


    “胡总管，麻烦您派人将这些请帖送往对应地点。”


    胡硕躬身接过：“好嘞侧少夫人，您还有何吩咐？”


    凌延川昨夜便交代他辅佐程扬知打点好乔迁宴席事宜。


    “我想拜托马尚食一件事……”


    她曾是后厨常客，凌延川特意让胡硕扩建新府后厨，以便她做自己想做之事。


    “马尚食！”


    程扬知蹦跳着走进后厨，看到崭新且宽敞的空间，她难掩欣喜神色。


    “侧少夫人。”马腊堂向她鞠躬行礼。


    “我让胡总管派人出府采买食材，今日来是想问你，是否知晓九州各地美食如何烹饪？”


    马腊堂举着勺子，神情骄傲：“当然！入宫前我曾跟着师傅游历四方，九州皇城就没有我不会做的菜！”


    “太好了！”她激动得原地蹦起，“我想拜托你在乔迁宴席当日烹饪交州、徐州和青州的美食，如此可好？”


    马腊堂爽快答应：“侧少夫人的吩咐，在下在所不辞！”


    程扬知双手合拢，抵在下巴之下，笑眼弯弯：“尤其是徐州菜，马尚食务必做好。”


    先前在学堂听闻苏乐言抱怨四少主府里菜非辣即臭，她实在吃不惯，身子骨都瘦弱不少。


    解决了请帖，解决了菜单，眼下只剩一事……


    程扬知走进少主屋里，发现凌延川背对门口，坐在茶桌前品茶。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后，试图吓他一跳。


    “哈！”


    凌延川却毫无反应，慢条斯理将手里那盏茶送入口中。


    “你胆子怎如此大？”她撅着嘴坐到他对面。


    “呵。”他放下茶杯，不忍低笑，“我胆量如何夫人还不清楚吗？”


    “……”


    程扬知早已习惯他时常玩笑言语，于是清嗓子故作正经。


    “乔迁宴的请帖派人送出去了，菜单我也找马尚食定下了。”


    “嗯。”凌延川从未插手此事，听她汇报时反应淡然，“夫人辛苦了。”


    她轻抿唇角，欲言又止。


    “说吧。”他眉眼含笑，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


    “我送去四少主府上的请帖，是写给安喜郡主苏乐言的，但……”


    程扬知心有顾虑，并未言明。


    “但你担心安喜郡主位居侧室，四少夫人或有不快，此举恐生乱？”凌延川十分自然地接下她未尽的话语。


    她重重点了点头。


    心想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这男人。


    “四少主府上是何情况我不曾了解，不过你无需担心安喜郡主，四少夫人乃湘州商贾之女，其位远不及郡主，不敢轻举妄动，最多在府里恶语相向，不至有损其身。”


    他挽着袖摆给程扬知倒了杯茶。


    “那……”她眼睫扑闪，目光如水般落在凌延川身上，“你呢？”


    “我？”他放下茶壶，一时间未理解她所问之意。


    “你会因此受影响吗？比如什么管教妻妾无方、对兄嫂无礼之类的？”


    凌延川不忍笑出声，看向她的眼神里平添几分宠溺。


    “谁教你这些的？”他素来不守这些陈规旧习。


    “……”


    总不能答他一句“古言小说教的”，程扬知只好端起茶杯，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必担忧我，你尽管做便是。”


    凌延川好似向来如此。


    她想做杨枝甘露，他大方提供原材料。


    她想出宫做生意，他慷慨帮忙盘店铺。


    她想他入朝为官，他便配合她演好戏。


    她想办乔迁宴席，他也不阻拦不干涉。


    “你总是这样。”


    热茶入口，她语气略显不满，眼神四下乱瞟。


    “何样？”凌延川微微眯起眼睛看她，分明似捕食猎物的神情。


    她并未回答。


    *


    十五当日，圆月初悬于天际，夏日傍晚悠长，天色仍未昏黄。


    程扬知站在府邸门口，等待大家的到来。


    “清姝！”


    肖慕荷与三少主最先抵达，拎着不少物什前来。


    “三少主。”


    这是她第一次见三少主，断然不可失礼。


    “七弟妹。”三少主倒是一副亲和模样，“唤我三哥便可。”


    肖慕荷将手里物什递给下人，走到程扬知身边：“我陪你一起等吧。”


    三少主闻言便先行跟随下人入府。


    “老三叫凌继征，和老八是一母同胞。”肖慕荷小声凑到她耳边告知。


    难怪，和八少主气质类同，看上去憨厚老实。


    “惠悳好像邀了她堂姊一同前来，我们路过五少主府邸的时候看到五少主和五少夫人指挥下人搬东西上马车。”


    “真的？”程扬知难掩惊喜。


    暖房趴就该热热闹闹的。


    “清姝！”


    八少主的马车还未驶到府门前，她们便远远闻见关惠悳唤声。


    “急死我了！”她赶在凌续德出轿子前便飞快跳下，“老八磨蹭得不行，否则我午膳后便来了！”


    “不着急不着急，饭菜刚备好呢。”程扬知笑着牵过她的手。


    她轻晃程扬知手臂：“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你猜猜嘛！”


    程扬知本想配合她扔出几个虚假答案，偏头看到肖慕荷笑意明显。


    “你把你堂姊叫来了？”


    “你怎么知道！？”关惠悳瞪圆眼睛，“你是神算子吗！”


    肖慕荷扬着嘴角，伸手轻轻拍她肩膀：“我路过五少主府时瞧见啦！”


    “啊！”她哀嚎一声，“我还特意让五哥和堂姊保密！”


    她们仨在门口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还未等来五少主和五少夫人，四少主的马车先行抵达。


    从轿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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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两位陌生面孔，四少主牵着四少夫人走到他们面前。


    肖慕荷率先上前打招呼：“四少主，四少夫人。”


    程扬知和关惠悳心思还在那轿里，却不想车夫缰绳一拉，驱马离开。


    “四少主，怎不见安喜郡主前来？”


    她并未多想，干脆问出口。


    肖慕荷倏然转头朝她使眼色，示意她不应多言。


    “她一介小妾，撑不起场面，不该来煞了七少主乔迁宴席之景。”


    四少夫人皮笑肉不笑，一边说一边抬手轻抚鬓边，眼神由上至下将程扬知细细打量。


    任谁看了都知那目光并不友善。


    程扬知虽忍气吞声故作镇定，但心里却恨不得自己叫马车前去四少主府上接人。


    “不让乐言来，他俩甚至空手做客。”人还未走远，关惠悳就难忍嫌言。


    肖慕荷及时制止：“此话莫要当着四少主的面说，否则你同老八都难好过。”


    四少主为人如此蛮横无理？


    程扬知眉头紧锁，难以排解心里愤意。


    五少主凌贯忠和五少夫人关煦熙姗姗来迟，众人按位落座。


    席上菜品丰富，色香味俱全，四方佳肴汇于一席。


    京州代表菜按宫肴烹饪，闷蒸鸭、荷包里脊、灌汤黄鱼、烧鹿筋一应俱全。


    交州特色，皮黄肉白、原汁原味、佐以葱姜蒜蓉的白斩三黄鸡。


    青州特色，陶制锅为皿，以蒸汽之力烹煮多味特色菌菇，加入肉类熬煮，得此鲜香汤羹。


    徐州特色，属色泽红亮、方方正正的东坡肉为上乘。


    慢火焖炖，肉皮软糯。


    肥肉入口即化，瘦肉绵而不柴。


    任谁吃了这菜都会拍手叫好，除了……


    “这烧肉未免太过油腻，女子不宜多食。”四少夫人重重撂下筷子，脸上写满挑剔。


    程扬知清楚四少夫人话里有话，但碍于身旁凌延川七少主的面子，她不好当堂与人起冲突。


    “招待不周，此乃徐州特色美食，四少夫人若是吃不惯，可择其他菜品尝。”


    四少夫人好似非要与她争个高低：“席上可没有徐州人，为何备此菜肴？”


    程扬知偏头与凌延川对视一眼。


    他微挑眉毛，示意她有话直言，无需顾虑。


    “此菜是特意准备给安喜郡主苏乐言的，只是我等不曾料想，收了请帖却无人赴约。”


    四少夫人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如果我没记错，你也是七少主的妾吧？”


    她此话一出，席上氛围瞬间改变。


    “你可知妾室，不可于正式宴席时上桌，如此看来，你当……”


    四少夫人盛气凌人，批评之言未尽，被凌延川当场打断。


    “她是我夫人，在我的府上，她做何事、说何话都由不得旁人指点或干涉。”


    他放下手里碗筷，神情严肃，投向四少夫人的目光里略带愠怒。


    “四嫂，莫要逾矩。”


    四少夫人吃了瘪，立刻转身挽上四少主胳膊，似是求助一般。


    但四少主却熟视无睹，专心吃着碗里的菜。


    “我瞧这桌上菜肴，是把各位少夫人的家乡菜汇于一席了吧？”


    四少夫人好似不肯善罢甘休，又开口挑起话题。


    肖慕荷见状试图缓和氛围：“四嫂，这是青州特色菌菇汤，你尝尝？”


    四少夫人并不领情：“为何不见备我湘州美食？”


    她重重放下碗，以吸引全桌注意力。


    趾高气昂，目光跋扈，开口便直呼永宁郡主名讳。


    “宋清姝，你可是对我这个四少夫人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