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作品:《少女漫男主靠表白拯救世界

    最终这件事是以代理人承诺三个月能必定解决,然后态度良好的将他们送出门结尾的。


    这时已临近傍晚,正午的暑热渐渐消退,天穹仍旧青碧,但已经有些许夕阳自地平线缓缓蔓延而来,浅浅的一道金红,影影绰绰掩映在起伏的丘陵之后。


    月岛柊和中原中也走在水泥浇筑的田间小路上,微风压弯了田间的野草,远远看去,像是卷起了一阵阵碧浪。


    中原中也手中夹着一根草杆,或许夹着一根烟会更合适一点,就好像他港/黑里的同事那样。


    烟、酒、鲜血、暴力,似乎黑/手党总是和这些东西联系在一起,但从社会上的普遍印象来看,这些东西又往往是大人耳提面命要小孩子远离的。


    中原中也的年龄姑且属于青少年的范畴,他的下属不是老烟枪就是酒鬼,却总是一边叼着烟吞云吐雾,一边告诫他要远离这些东西。


    中原中也同样觉得这些东西不好,所以他不去碰烟,现在只能叼着一根草杆用臼齿碾磨着,脚下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路上的石子,看着它咕噜咕滚远,走进,再踢一次。


    石子敲击地面发出叮叮哒哒的声音。


    月岛柊转头看他,察觉中原中也有些焦躁。


    “你怎么了?”月岛柊轻声问,“这个诅咒看上去有些困难,但他们已经承诺会在三个月内解决了,而且离开之前特意争取了一下,费用也免了。”


    “……没怎么,就是时间有点长,最好一个月内能把诅咒解开。”


    “为什么?你很着急?”


    中原中也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含糊的“嗯”了一声。


    他拿不准要不要和月岛柊说这件事。


    与其他人不同,他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家人、朋友、记忆……这些东西共同构成了一个人在社会上的成长轨迹,但是中原中也的记忆起源于一场大爆炸。


    他没有八岁前的记忆,一睁眼就是爆炸后的满目疮痍。


    赤红的天空,漆黑的大地,滚滚烟尘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他仿佛是世界上仅剩的一个人类。


    但很快他发现不是如此,有嘈杂的人声传来,紧跟着救护车的声音和军警急促的脚步声响成一片。


    之后的事情中原中也有些记不太清了,大概过了一段时间,那时他已经成为了“羊”的一员,在与白濑的闲谈中弄清了当时大致发生了什么。


    “那场爆炸真的很可怕,‘轰——!’一声,那么大一块地面就消失了。”白濑做了个夸张的爆炸的手势。


    “镭钵街这块地方就是那场爆炸产生的。”他踩了踩脚下的土地。


    “那么可怕的爆炸,简直和世界末日一样,上帝待在那里上帝会变为灰烬,菩萨待在那里菩萨会化作白骨,绝不可能会有人能在那场爆炸中活下来。”


    中原中也想起了自己睁开眼时看到的景象,发觉自己大概是从爆炸中活下来的唯一一个人,真是大难不死。


    他玩笑着开口,问:“如果真有人能活下来呢?”


    白濑闻言笑了起来,摆摆手,随意道:“那样的话,已经根本不能算是人了吧。”


    中原中也怔住了。


    一些模糊不清的、被他刻意忽视的东西如同疯长的杂草般蔓延,转瞬填满他的脑海。


    那天天气很好。


    他和白濑坐在几块铁皮搭成的简陋房屋中,有阳光从铁皮的缝隙中漏进来,斜斜照下。


    他却觉得这片阳光某一刻如同无形的屏障,将他和白濑分割开来。


    我是谁?


    从哪里来?


    到哪里去?


    这是人类哲学的三大终极问题。


    而此时的中原中也开始思索第一个问题——他是谁?


    然后发现思索的答案可能不是那么美妙。


    验证这个答案则是在数年之后,横滨发生“荒霸吐事件”。


    事件的始作俑者兰堂——实则是欧洲的谍报员兰波——告诉中原中也,他实际上是军方封印在秘密基地的高能量生命体,也就是造成了那场大爆炸的、他人口中的荒神,荒霸吐。


    中原中也陷入了迷茫,他开始思索第二个问题——他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细想有好几个答案。


    根据兰波所说的,他应该是军方的某种实验体。


    实验体。


    有可能是失去双亲的孤儿,不幸被带到了秘密基地做实验。


    如果是这样,他可能只是因为实验失去了八岁前的记忆,但仍旧有着“过去”。


    他是由两个人类结合诞下的、与这世上千千万万人一样的“婴孩”,他来自于母亲温暖的子宫,来自于两颗细胞的结合,他在手术室无影灯的冷光下呱呱坠地,在啼哭声中睁开双眼,于是世界便带着斑斓的色彩涌入他的眼睛。


    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是完完全全由实验室制造的人造人。


    没有“过去”,没有“来处”,世界上不会留下他生活过的轨迹,也不会有任何曾经的人际关系。


    他极有可能诞生自实验室冰冷的培养皿,研究员精心调配的营养剂则是他生长的食粮。


    他或许曾经是一团不断增值的细胞,所有的性格、情绪、想法都来自外界的输入,而那记忆一片漆黑的八年,则可能是人造人成形的前期,是他并非人类的铁证。


    ——这两种可能从结果上看,似乎差不多。


    因为此时的中原中也,无论从外表还是生理体征上看,都是彻头彻尾的人类,就连血液检测都看不出异样。


    但是中原中也却陷入了深深的、关于自我认同的困惑。


    这两个可能如相互交缠的刀与戟,沉甸甸的坠在他心底。


    如果可以的话,中原中也私心上希望是第一个可能——他是孤儿,或者说,他是“人类”。


    但第二种可能却如墙缝里纠缠的野草一般,平日不显,在神思昏眛的午夜,就如影随形的自思绪的缝隙中肆意生长。


    如果……真的不是“人类”呢?


    中原中也忍不住这样想。


    人类就好像风筝。


    这世上千般人千种命运,每一个风筝都不尽相同,或整洁或破败,或艳丽或朴素,但一根同样的、名为“人类”的线将他们连接在大地上,这根线就好像植物的根须,让这些风筝如云朵般漂浮在半空,不至于飞走。


    但是他的线断了。


    名为“中原中也”的风筝越飞越高。


    天穹越来越近,世界却越变越小。


    某一刻他似乎成了高高在上的太阳或者月亮,如神明般俯瞰大地,翻手就能将渺小的世界覆灭。


    但是当他抬头。


    却发现触目所及,仅剩虚空。


    这一刻,中原中也忽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孤独。


    孤独凝成不安,不安结成惶恐,惶恐夹杂困惑,在无数个结果尚未明朗的午夜,沉沉的压在他心头。


    中原中也开始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是人类也好,不是人类也罢。


    真相就像悬在头上的铡刀,在尚未落下之前,谁都不知道铡刀有没有开刃,但无论如何,没有比这种似是而非的猜测更折磨人的了。


    森鸥外窥破了他的这种想法。


    兰波死前曾留下一份可能记录着他来历的资料,被港/黑得到,作为机密封存起来。


    “这是只有干部及以上的级别才有资格查看的资料,中也你如果想看的话,就尽快成为干部吧。”森鸥外如是说道。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太宰成为了干部,他也是有资格查看这份资料的,也有权利把资料带出去……”


    言尽于此。


    未尽之言留给人无限遐想空间,在中原中也脑海中勾勒出一副相当可怕的图景。


    他毫不怀疑,如果太宰治先成为干部,没准就会干出提前把资料拿出来,然后销毁的事,即便不销毁资料,也大概率会搞些小动作,让他原本平坦的找回过往的道路,变得充满艰难险阻。


    为了不让这种惨剧发生,中原中也立下了“先太宰治一步成为干部”的短期目标。


    但是突如其来的诅咒成了阻碍。


    他耽搁的越久,离自己的目标就越远。


    所以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供浪费,三个月太久了,一个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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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限。


    这些事中原中也很少跟人提起。


    太宰治并不是一个谈心的好人选。


    森鸥外是他敬畏的上司。


    而对于同事和下属来说,他又太过年轻——对于一个领导者而言,光靠暴力是无法维系秩序的,这是他刚加入港/黑时,森鸥外教给他的道理——所以他尽可能表现的成熟、理性,表现的值得信赖、无坚不摧,而那些关于过往的惶惑与不安,则被他掩藏在了心底的最深处。


    但有时候也会想要去诉说些什么,就好像藏起来的东西偶尔也想翻出来晒晒太阳。


    “汪!”


    一声犬吠拉回了中原中也的思绪。


    他从回忆中抽离,发现月岛柊还在看着他。


    一只野狗从田埂处溜溜达达过来,冲着他们吠叫。


    月岛柊的注意力被短暂的拉扯过去,有些受惊似的后退一步,离那只狗远一点后,又重新将视线落回了他的脸上。


    他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中原中也喉结动了动,忽然觉得月岛柊是个很好的倾诉人选。


    你看,月岛柊与他没有长期的利益关系,也没有深入的交往,是个萍水相逢的、地位疏离的第三者,同时足够安静,想必也善于倾听。


    但是临到开口时,中原中也又犹豫起来,话语团在一起像是黏喉的饭团,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让他除了有些傻的张开嘴之外,说出不出一个字。


    有必要吗?


    他想,他是个还算有同理心的人,但也相信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能预想到月岛柊的反应,大概是一些善意的安慰。


    但是这些安慰偶尔会显得苍白,他要反过来表示“没关系,我不在意,谢谢你”,这样想想,有时候也会觉得很累。


    “我知道了。”月岛柊忽然移开了视线。


    这时那只狗又叫了起来。


    月岛柊抿唇后退几步,见躲不过,干脆拉着中原中也往前走。


    中原中也保持着张嘴的姿势,下意识跟在月岛柊身后,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蹦出一句:“什么?”


    然后他听到月岛柊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被风一吹,有些模模糊糊的。


    他说——


    “一个月就一个月。”


    中原中也笑了起来,为月岛柊这种妥协的善意,“但是那些高层已经没办法了。”


    “管理层不一定是技术最好的,我们可以找其他咒术师。”


    “你认识其他的咒术师?”


    月岛柊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给了个比较准确的回答:“知道。”


    “现在不认识,但是很快就认识了……如果顺利的话。”


    “你怎么又突然认识咒术师了?”


    月岛柊没想好怎么回答,嘴唇动了动,咕哝出几个含糊的、没什么意义的音节。


    中原中也看着月岛柊的背影有些出神。


    “……你是真的很奇怪。”


    绝大多数时候,月岛柊表现的寡言少语、面无表情。


    但有些时候,他又会表现出与平时不相符的性格,好像他的灵魂中觉醒了新的人格。


    他会说些胡话,一会说他和他曾经见过面,是久别重逢的暗恋对象。


    一会说他认识咒术师。


    这些话多数时候听起来是假的,也就骗骗中原中也这种性格比较坦诚的人。


    但也有些时候,听起来无比真诚。


    ——比如现在。


    “你到底是谁?”中原中也问。


    月岛柊依旧走在中原中也前面,闻言没有回头,平静答道:“卡密sama。”


    中原中也笑出了声,他知道这人又在说胡话了。


    不过……


    胡话就胡话吧。


    中原中也上前几步走到月岛柊身旁,和他并排往前走。


    夕阳自天际蔓延而来,在他的发梢镀上跃动的金光。


    中原中也侧头看着月岛柊,钴蓝的眼中带着笑意,声音也变得像是晚风一样轻快。


    “好吧,那这次就拜托你了。”


    “神様です。”


    神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