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然的眼眸微微上挑。


    王府宾客虽都请了进去，留在外面不请自来看戏的可不少。


    如今见那本该乖乖坐在喜轿中，等淮南王前来迎亲的小状元，竟然自己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具是吸了一口凉气。


    这谷溪还真是大胆！


    众人眼睛瞪得溜圆，看着谷溪缓缓走了几步，才发现这小状元真如传闻一般孱弱。


    步子迈得不大不小，身形却有些摇晃，步子也走得慢，看得人硬生生多出了几分急躁。


    那甚少出现在人前的肌肤在日光下苍白得晃眼。


    他一身男子装扮的喜服，面容被垂落的珍珠面帘遮挡了大半，只能看见那双微启的红唇。


    这珠帘应当是按照小状元男子身份做出的变动，倒是极为衬人。


    小状元身量不算太高，腰身却被一条腰带束出惊人的弧度，行走间虽然有些僵硬缓慢，身姿却能称得上漂亮。


    “这么细……咳，身为男子怎么这般瘦弱！怎堪大用？”


    李玉崇回过神，莫名有些恼怒，咬着牙说：“况且竟然如此自作主张，他不怕殿下怪罪？”


    黑衣男子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在他察觉之前移开。


    见他又没有离开的意思了，也跟着环胸站在原地，心中有些莫名。


    李玉崇今日是什么毛病？


    少年的声音似乎没经过嘶哑难闻的变声，还带着珠落玉盘的清爽，嗓音还带着些南地特有的温软。


    有人便小声道：“听闻谷家这位小状元自小在江南养了几年，家中实在没有男丁，才被送回来。”


    谷溪珠帘下的视线落在表情不太好看的管家身上，微微勾唇。


    “既然淮……夫君身子不适，我自当前去照料，也就不必顾忌这些虚礼了。”


    她话音落下，径直朝府内走去，行动间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周围候着的小厮还未反应过来。


    穿过门边的护卫，谷溪微微侧身朝他们点点头，这才接着朝里走去。


    护卫气势非凡恐怕是淮南王手下见过血的兵士，恐怕与留守府中的下仆不同，是直接听令淮南王的。


    一护卫面色微变：“队长，这……”


    身形魁梧的小队长朝谷溪行了一礼：“殿下未曾下令阻止，放行。”


    “是！”


    谷溪跨过王府高高的门槛，不顾众人惊诧轻视的眼神。


    随便拉了个小丫鬟问道：“你们主子现在在哪里歇息？”


    两婆子白着脸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一人一边抓住她的手臂，口中恳求，力道却是毫不留情的紧紧掐着她。


    “三少爷！不可啊，这可是淮南王府！”


    王婆子眼见着宾客的院子里逐渐出来了些人，生怕被这些人都看到谷溪的失礼，用力拧了一把她的胳膊。


    “三少爷您不想想谷家，也要想想秦姨娘！”


    “这可是淮南王府，您这般失礼无状，若是殿下责罚，牵连了老爷，大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王婆子贴着谷溪说的又急又快，普通人听不见，倒是有些习了武的宾客护卫听的一清二楚。


    这下出来看戏的宾客更多了。


    皆是好奇那位胆大包天自行下轿入府的小状元到底还想干什么？


    众人一眼望去就先被那身过于苍白的皮肤晃了眼，紧接着就听到小状元不疾不徐的声线。


    “虽还未迎进门，我与殿下却是已经合了八字，过了六礼，说不准也已经上了皇家玉牒，是名正言顺的王妃。”


    “且我与殿下是陛下亲赐的姻缘，尔等莫非想要抗旨？我看今天谁敢拦我。”


    谷溪强忍着胳膊上好像要断裂一样的疼痛，咬着牙说完一大段话。


    话音落下四周也是一片寂静，她有几分笃定的心莫名多出几分忐忑。


    难不成这还不能把他们唬住？


    她胳膊上的疼痛愈演愈烈，连带着眼前一阵阵发黑，有些不甘心。


    终究还是身子不济，她好像又要犯病了。


    管家被光明正大拂了脸面，脸上很是难看。


    殿下常年在外，这府中向来他说了算，要是第一天就在谷溪手中退让，以后他在府中还有何脸面！


    他心中怒意翻涌，没注意到宾客们过于默契的沉默，匆匆提着衣摆赶来拦在谷溪面前。


    “这世上哪有新娘主动进门的道理，殿下还未迎亲您便是外人，若是执意擅闯王府，就别怪我无礼了。”


    “来人，把他给我好好请出去！”


    抓着谷溪的两个婆子手下更用力了，连忙点头哈腰道着歉，就要将她的带走。


    谷溪眨了眨模糊不清的双眼，红润的唇也逐渐失去了血色。


    有心继续前行，可被好几个人拖着，属实是一步也进不得，心中有些无奈。


    看来今天这一遭是不成了。


    真麻烦。


    她没力气再挣扎，只能在心里把脑子有病的皇上和断袖之癖的淮南王，以及为了点权势直接卖了儿子的谷家再骂了一遍。


    最终还是没忍住还是小声骂了一句。


    “什么狗屁淮南王，难不成是我愿意嫁的？摆什么谱，王妃都被轰出去了都不知道。”


    可她不知周围已经悄然安静下来，她带着点气咻咻的声音格外显眼。


    匆忙赶去通知了殿下的侍女缩着脖子，尽量减少存在感往后挪了挪，苦笑着看了眼红衣少年。


    她本来是好意。


    可这下倒是办成了坏事。


    希望殿下不要太过怪罪。


    从内院行来的男子身量极高，大红的喜服穿在他身上，勾勒出宽阔的肩膀以及紧窄有力的腰身，行走间看不出所谓的伤势气势格外凛然。


    所过之处，连宾客都忍不住噤声。


    这哪里像是成亲，倒像是出门寻仇。


    一道带着腥甜气息的冷香袭来，谷溪在众目睽睽之下皱了皱鼻子，被各类嘈杂气味充斥的鼻子得到了解放。


    谷溪微微睁着已经彻底黑下去的眼睛，昏昏沉沉的说了句：“好香。”


    众人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位杀伐果断气势凛冽的殿下身形顿了顿，望向谷溪的眼神多出了几分怜悯。


    李玉崇啧了一声，用扇子挡住微动的唇角。


    “竟然就这样被制住了。”


    黑衣青年复杂的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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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眼。


    也不知他这位好友到底是希望小状元好呢，还是盼着他吃挂落，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了。


    男人心海底针。


    谷溪嗅觉自小比常人灵敏，从来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去。


    今日也是不得已，到此时不仅犯了病双目难以视物，鼻子闻多了复杂的味道，连带着脑袋也钻痛起来。


    这股有些奇怪的冷香极为强势，瞬间驱散了其他杂乱的味道。


    晏渝川停在皇兄钦点的小状元面前，难得有些不知作何反应沉默了一会儿。


    这位就是他的新婚妻子？


    他探究的看着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谷溪，心头闪过一丝不喜。


    这桩婚事是皇兄的好意，他未曾放在心上，总不过是后院多了个摆设，却不曾想这位竟然如此体弱。


    病恹恹的连个讨喜的吉祥物都做不成。


    他面色冷然的扫过管家和抓着谷溪手臂的两个婆子，嗓音低沉淡淡地说：“松手。”


    两个婆子顿时松开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殿下，殿下饶命！”


    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其他的词儿了。


    管家额头上也渗出了点冷汗。


    被晏渝川暗含不耐的眼风一扫，膝盖一软也跪了下来，心中开始后悔自己听了谗言，一时鬼迷了心窍。


    他抖着嗓子：“殿下……”


    晏渝川向后看了眼，顿时有人上前将三人以及门前看戏的下人都捂着嘴拖了下去，一时间只听得到腿脚衣料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几息之间前院的下人就都换了人。


    至于换下去的人，恐怕也都回不来了。


    有人打了个寒战，看向胆大包天的小状元隐约有几分佩服。


    敢在老虎嘴上拔毛的也就这一位了。


    谷溪只觉双臂一松，婆子和管家的声音响了一瞬就消失不见，四周却安静的跟没人似的，只有数道沉重的呼吸声。


    她抿了抿苍白的唇，若有所觉的向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却忽然撞上一片过于结实宽阔的胸膛。


    昏沉发疼的脑袋顿时嗡嗡作响。


    到了极限的身体倏然失了力气倒了下去。


    晏渝川平静的看着新婚的小状元踉跄着撞上自己，然后无力的软倒下去。


    李玉崇不顾好友诡异的眼神，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本就没有感情基础，殿下杀伐果断向来不喜惺惺作态之辈，这是……”走岔了啊。


    软倒在地的小状元身形显得更加单薄，面上遮挡的珠帘却随着动作歪到了一边，露出了一张清瘦的小脸。


    不光是李玉崇，看到那张脸的宾客也有些哑然。


    “到底是谁传的，谷家小公子自幼甚少出门，必是丑若无盐？”


    这要是算丑的话，他们算什么？


    这苍白的病容当真是应了那句病如西子胜三分，就连上京久负盛名的公子相比之下，也不过尔尔了。


    只那张褪了血色薄唇按在他脸上，让那憔悴的面容多了几分摄人的魄力。


    这样的样貌虽是男子，娶回家日日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可惜嫁了淮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