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上京谷家可招人眼球。


    光是唯一的庶子被圣上点了庄园不算，不是嫡出也算是喜事一桩，可紧接着就得了指婚的圣旨。


    这新鲜出炉的状元转眼就嫁了出去。


    以男子之身被圣上指婚，嫁的还是手握重兵的淮南王，如何不让人惊愕暗笑。


    可这笑完了，有些头脑清醒些的反而开始羡慕起来，谷家如今庶子也算是有出息了，又平白得了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亲家。


    谷家只是要起来了啊！


    这段时间谷家人甚少出门走动，可耐不住有心人盯着。


    当挂着金桂标识的马车行到城南，就有机灵的跑出来看热闹。


    具是十分好奇这以男子之身嫁给淮南王的状元是何模样。


    淮南王府的马车进了南城巷子，原本路上的马车便都靠边让了路，马车里面容娇俏头戴珠翠的少女听着外头的声音，鼻尖轻哼。


    “不过是个庶子，竟然还真摆起谱了？”


    她对面的女子一身棕黄色的宽袍大袖，头上同谷溪一样束发戴双翅帽，六品官员打扮，面容清秀中带着英气。


    林暮雪拍了拍她的手背，落在书卷上的目光移到车窗外缓缓停下的马车上。


    她声线清朗，听的人不由自主心生愉悦：“谷公子也是身不由己，圣上赐婚，身为臣子岂敢不从？“


    裴薇原本平静下来的面容，又别扭起来，瞪着她：“暮雪难道不知我的意思！”


    “这不知从哪个乡下蹦出来的小子，就这样被点了状元，以姐姐的才学我爹都说是状元之才，都是这个谷溪！害得你……”


    “慎言！”


    林暮雪微微蹙眉，阻止了她的口不择言，却也没接着反驳。


    她握着书卷的手微微收紧，落在那辆马车上的目光也逐渐加深。


    裴薇撇了撇嘴，向外看去，嘴里还嘟囔：“你这性格就是太温和了，如今入了官场，我都替你担心。”


    “特别是那个谷溪，肯定很有心机，才会以庶子之身走到现在，万一你被欺负了可要告诉我！”


    那辆马车停在谷府门口，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出来，她们的马车也因道路让出来开始继续前行。


    裴薇失望的看着只隐约能看见脸的男子，挑剔的打量了一会儿，才失望的收回视线。


    “上京传闻果然不可信，那谷溪看着也不过是普通俊美而已，哪有说得那么夸张的。”


    “还才貌双绝，嘁！”


    林暮雪将书签夹好放下书，她殿试时胸有成竹，并未在意其他人，只依稀记得谷溪似乎身体很差，考到最后脸色青白青白的。


    听闻圣上有意让谷溪去大理寺，历来前三甲甚少有放出宫当差的，此人不足为惧。


    她岔开话题：”听闻王夫人有意让你主持赏花宴？“


    裴薇听了脸色发苦，点点头：“这几日我可忙坏了，如今还在写帖子呢。”


    她神情一顿，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快些回去吧，那帖子我知道怎么写了！”


    今晨起得早，谷溪在马车上就不自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暗，她动了动，身上盖着的外袍落了下来，被一只带着茧子的手捞起来。


    “醒了？”


    谷溪扶着有些发昏的脑袋，微微蹙眉，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殿下怎么来了？”


    对面坐着一个晏渝川，她觉得这车厢都窄了许多，不自在的动了动腿，却蹭过对面温热的大腿。


    好硬。


    她悄悄收回腿，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不知道自己多大个吗，难怪睡到一半觉得老有人看她。


    马车外传来莫名打了一下午喷嚏的榆林，轻声禀报：“殿下，公子，谷家老太太来了。”


    谷溪啧了一声：“来得真快。”


    不过这会儿便宜爹也应该快回来了。


    她拖着睡得腰酸背痛的身体，扶着榆林的手臂下了车，还没站稳就听见嫡母的声音。


    “阿溪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不进门呢？去了王府都一旬了，可把你给盼回来了。”


    谷林氏身形雍容，面容富贵，见着谷溪就亲亲热热的嗔了她一句。


    被丫鬟扶着缓缓走出来的老妇人冷哼一声：“他若是心中还有你这个嫡母，还有谷家，就不会到现在才记得还有一个谷家。”


    老妇人身穿五蝠纹滚边外袍，头戴翡翠抹额，那双耷拉着下来的眼睛打量着谷溪。


    “你如今是王妃了，在门口不下车，是等老身来请你？”


    榆林左右看看，暗地里咂了咂嘴，这谷家味儿不对啊。


    他瞄了瞄身后毫无动静的马车，又忧心忡忡的看向公子。


    谷溪默不作声听着她们一句接着一句，忍了忍还是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然后按了按额头。


    她神色平平的站在原地并不接话。


    老太太对谷溪颐气指使惯了，见她不说话，神色更是不好看，隐约有没完没了的趋势。


    还是谷林氏不着痕迹打断了她的话才堪堪停下。


    谷林氏见谷溪还是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愈发不喜，若不是她没能生个儿子，哪里还有谷溪站在这里和她们说话的份！


    上京高门大户之间仆从众多，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也不想让人平白看笑话，她如今算是明白，谷溪是翅膀硬了，还是先进了府得想办法敲打敲打。


    谷林氏面色一转，上前牵住谷溪：“瞧我和你祖母也是关心则乱，阿溪身子不好哪里能在这里吹风。。”


    “来，咱们进府，等会儿也让你父亲好好看看你。”


    谷溪抬手捂唇轻咳两声，避开了她的手。


    一双病恹恹的眼睛惫懒的看了她们一眼，苍白的唇上也带了笑，可那眉头还下意识蹙着。


    头有点疼了。


    “劳祖母、母亲操心了，儿子在王府一切都好，只前几日一直病着，今日好不容易好些了，进宫面圣，出了宫便想着回来看看祖母和母亲。”


    “咳咳咳！”


    一身宽袍阔袖的朱红状元服，本该是少年意气英姿勃发之态，穿在谷溪身上却有几分弱不胜衣，衬得那身格外苍白的皮肤多出了几分艳丽。


    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众人的目光，俨然是风姿极盛到了雌雄莫辨的模样。


    光是一个照面就让人心偏了偏，更何况谷溪是因为病了才没回门，谷林氏竟然不知。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谷林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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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有些僵硬，特别是周遭隐约传来的视线越来越多的时候。


    这小蹄子！竟然敢当面编排她！


    她胸口起伏几下，又平复下来向后退了一步，眼中隐隐有泪：“是母亲不好，最近府中事多，却是没顾及到你。”


    谷溪点点头，率先往府里走。


    “我知母亲只是事多忙碌，并不是不关心儿子，也不必在门口多礼了，走吧。”


    在谷家一众仆从惊愕的眼神中。


    那在家中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病弱三少爷，竟然越过老夫人和夫人走在了最前头。


    谷林氏脸色隐隐发黑，想说什么，谷溪走得太快了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她一口气在喉咙里梗了梗，最后看向脸色铁青的老夫人。


    “母亲，咱们进去吧。”


    老夫人甩开她的手，冷冷的说：“看你教的好儿子，这才刚当了个芝麻大点的官儿，就六亲不认了！”


    榆林神色复杂的看着公子消失的方向，隐约带着欣慰。


    公子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怎么就那么能气人呢。


    看来是不会吃亏的，那他就放心了。


    二人本想敲打敲打谷溪，让她谨记自己的身份，可别一朝得势就飘了，结果反倒被气的胸口发闷。


    谷林氏也咬了咬牙：“是我没教好这孩子，如此品行如何担当得起大任，我明日就上了折子。”


    马车里传出一声轻响。


    榆林轻咳一声，以几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走到马车旁。


    “殿下有何吩咐？”


    那头愠怒的声音像被掐了脖子，戛然而止。


    谷林氏惊恐的看向马车，淮南王竟然也跟着来了？！


    那她们刚才的话岂不是……


    晏渝川将匣子底下的话本扔了回去的：“公子身体不好，受不得聒噪，纵然有心尽孝，还是早些回府静养。”


    “一个时辰后让公子到前院来的。“


    榆林挺直腰杆，躬身行礼：“是！”


    显然那位传闻中能止小儿夜啼的淮南王没有下车的打算，车架在谷家一行人惨白的脸色中离开。


    有了王爷撑腰，还有好戏看，榆林精神一振。


    他板着脸也有几分唬人的架势，朝老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有命，在下到了时辰就会将公子接走。”


    “老夫人若是想含饴弄孙就抓紧吧。”


    谷家门前彻底安静下来。


    这可把那些附近偷偷听墙角的丫鬟小厮乐坏了。


    “还含饴弄孙，这人说话还真是怪膈应的噗嗤！”


    “这谷家看来也不是传闻中那回事，怕是对着庶子并不上心。“


    下值回来的谷建城进门就被一道身影挡住去路。


    含恨坐在谷溪下手的谷林氏刚想跟他告状，就被恰好挡在身前的谷溪打断，一口气还没上来就听她说。


    “答应我换药的事儿什么时候办，我现在每日都去陛下面前当值，万一发病了可不好。”


    谷溪特意挑选着府里三个主子都在的时候说，三倍的丫鬟仆从十几双耳朵都听见了她的话，她就不信便宜爹还装聋作哑。


    谷建城来不及为她每日面圣的殊荣高兴，面色就成了一片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