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们向来崇敬光明磊落的作风，最恨卑鄙小人，一时间对张渊的行为鄙夷不已。


    李水木跳脚大喊：“揍他，敢偷袭！”


    偷袭可耻，但有用。


    云泱不觉得他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如果面对恶鬼，偷袭又何妨。


    虽然自己不是恶鬼。


    她唇角微微弯起，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作，她甚至连刀都没有拔出，就钳住了那人的手腕，暗中用了灵力，让他动弹不得。


    “刀是斩恶鬼的，不是用来对准同类的。”


    张渊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手腕上温凉的触感，让他知道自己被抓住了，那手就着他的掌将长刀按了回去。


    咔擦一声，十分清脆的声音，连带着天上降落的水滴，雨过留痕，心底泛起一阵阵涟漪。


    他的眼神暗了暗，拍开云泱的手，迅速退了几步。


    “跟我打一架！”


    雨渐渐大了，沥沥淅淅地撒遍整个北区，留下湿润的痕迹，围观的修士们赶紧跑去避雨。


    云泱看着他狭长的眸，那里面暗流涌动。


    她摇摇头，拒绝道：“不了，我要去做任务，再见。”


    李水木趾高气扬，朝张渊做了个鬼脸：“让你狂，我家姑奶奶能打得你不着北！”


    张渊看着她们的背影，握紧了拳头，苍白皮肤下透出青色的筋，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云泱几乎是用跑回去的。


    这雨格外大，并且有愈变愈大的趋势，北区离住所很远，几乎是在四方天机的一条对角线上。


    她还分心说，张渊戴斗笠是不是因为不想带伞。


    李水木嗤笑：“他那是纯装酷。”


    “顶不住了，我们先去那边躲躲雨吧，姑奶奶，这还有老长一段路了。”


    云泱跑到屋檐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打了个哆嗦。


    “有点冷吧，春天的雨真是不讲道理，说下就下，明明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李水木抱怨道。


    云泱：“我下次一定带伞。”


    两人抬头望天，估算着这雨什么时候能停，但依据乌云的密度，一时半会儿应该停不了。


    “云泱。”


    有人叫她，声线清润，语气不急不缓，又隐隐透着波动。


    燕飞诀撑着一把青色的伞，冷白的腕骨节凸出，身上带着寒气，眼神清亮，静静地凝视着她，眉宇间似月华流转，细碎的额发遮住半边眉。


    “好巧，我们很久没见了。”


    云泱双手背在后面，忍不住抠了抠手指，觉得他的话有些莫名，不才半个月没见吗？


    李水木蹲在柱子旁，懒懒道：“你还记得他是你的观察对象不？”


    她当然记得。


    也不曾停止过她的观察。


    只是无人小岛一别，同燕飞诀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差不多可以说没有。


    猎鬼人和猎鬼队在四方天机本就是处于两条平行线，偶尔会在接任务的大厅里相交。


    很少有猎鬼队的来演武场练功，他们的禁区里有专门的地方。


    “考核官，有什么事吗？”


    她礼貌地问道。


    燕飞诀瞥了眼她身上的水汽，低哑道：“你不用再叫我考核官了，你已经是正式的猎鬼人了，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云泱：“好吧，燕……飞诀。”


    她停顿了一下，感觉有些别扭。


    燕飞诀的眼眸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他将手中的伞递给云泱，说：“雨下大了，你打着伞回去吧。”


    云泱拒绝道：“不用，应该过一会儿就停了。”


    燕飞诀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而是继续道：“这把伞借你，回头还我，如果你还要在这里等，不知道得等多久。”


    “那你怎么办？”


    云泱迟疑地问，李水木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怂恿她：“快把拿伞薅过来，我都淋出霉味了。”


    “乌楚在里面。”


    燕飞诀简明扼要地回答。


    于是云泱想当然地就理解成乌楚带了伞的，她便不再推脱，接过伞，道了谢，说下次遇见再还给他。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雨中，燕飞诀才收回视线，嘴里咀嚼着四个字。


    “观察对象……”


    他迟钝地想，那是什么意思。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乌楚气喘吁吁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他嘟囔道：“烦死了，最讨厌下雨天了，还有这该死的无良队长，非得让我来这里取东西，故意的吧。”


    “燕兄，你来了！”


    “真不好意思，下雨天还麻烦你。”


    乌楚笑呵呵地勾上他的肩，全然忘了自己之前的话。


    他给很多人发了传讯，只有燕飞诀回了他，这才是真兄弟！


    那群不靠谱的家伙，下次卖给他们的药草绝对要狠狠涨价！


    乌楚咬牙切齿地想着，低头突然发现燕飞诀两手空空，惊愕道。


    “燕兄，伞呢？”


    另一边，乌楚心心念念的伞此刻正握在云泱手里，她们走到半路上，李水木惊呼一声。


    “哎呀！”


    “怎么了？”云泱问它。


    李水木：“我忘了他能看见我来着，我还大咧咧说他是你的观察对象，这嘴真该死啊！”


    云泱：“你还没告诉我他为啥能看见你呢？”


    李水木：“说出来你不信，但我说的是真的，我可能遗失了一部分记忆，这部分记忆里包含了你想要的答案。”


    云泱：“……”


    “你之前不还说是碍于某种不可言状的存在，所以不方便跟我讲吗，现在咋又改口说忘了？”


    李水木挠了挠头：“有这回事吗，有点想不起来了，你有虚妄之瞳，应该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它确实没说谎。


    云泱的心反而沉了沉，严肃地对它说：“木木，你不对劲啊，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的身体变淡了一点呢？”


    李水木下意识反驳道：“才没有呢，你眼花了吧！”


    然后才是关注到了另一个地方。


    “不许叫我木木，显得我呆呆的！”它有些欲盖弥彰地捂住自己的脸。


    “就要叫你木木，李木木，李木木。”


    云泱幼稚地跟它唱反调，李水木越听越心惊，恼怒地去捂她的嘴。


    两人就这样一路打闹回到了住所，碰见了抱着伞正准备出门的苍银。


    它甩着尾巴，刚打开门，就跟云泱大眼瞪小眼。


    “苍银，你这是？”


    苍银有点心虚，它睡到一半，听到了哗啦啦的雨声，想起云泱肯定没带伞，就准备去给她送伞。


    结果刚走出门，不知道路，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它打算回房间找找有没有什么路线图，没找到，决定再次出门碰碰运气。


    结果就和撑着伞回来的云泱碰见了。


    苍银觉得伟大的龙是不可能迷路的，它摇头，心想，坚决不能让云泱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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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没什么，吾准备去接你呢！”


    李水木纳闷地望着它，小笨龙这么上道啊，值得表扬。


    “小笨龙，下次早点送啊，我们都走回来了！”


    三日后，云泱早早地就起了床，活动了一下筋骨，将房间打扫一遍，背起睡得正熟的苍银出了门。


    陈念慈和涂婳在门外等着她。


    “走吧。”


    她招呼两人。


    三人刚要走出四方天机大门时，碰到了意料之外的一个人。


    赵寻澜背着包，百无聊赖地靠着巨刀，看见云泱一行人，眼神发亮，蹭地一下就跑了过来。


    埋怨道：“好啊你们，背着我偷偷出任务，说好的一起走呢？”


    “我不是传讯给你们了吗，楚不言说不来，啊？”


    云泱顿感冤枉。


    赵寻澜嚷嚷道：“他是他，我是我，我没说不来，楚不言这人轴得很，非得一个人行动，上次独自出任务，结果受了重伤，现在还搁床上躺着呢！”


    “就逞强，我都说了他也不听。”


    云泱诧异问道：“他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赵寻澜摆摆手：“前几天，他不让我们跟你们说。”


    陈念慈：“那我们就装作不知道吧。”


    “他这样想必有自己的考虑。”


    难得听到陈念慈维护楚不言，赵寻澜惊讶地看向她：“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


    “赵二铜你找打是不是？”


    “欸没没没，陈姑娘别生气。”


    涂婳扯了扯云泱的衣服：“云泱姐姐，给你糖。”


    一颗裹着粉色糖纸的糖被塞进云泱手里，她眉眼弯弯，弯腰摸了摸涂婳的头，道：“谢谢你。”


    然后高声招呼另外两人。


    “靠近一点，我们直接传送过去！”


    在场的人当中，只有涂婳见识过李水木的暗空间传送，她看不见李水木，以为是云泱隐藏的能力。


    赵寻澜摸不着头脑，他心想也没听说过云姑娘会画传送符啊？


    陈念慈眼睛闪了闪，什么都没说。


    李水木看着陈念慈熟悉的脸，忍不住磨了磨并不存在的牙，这可真是，怀念啊。


    总归有五分相似。


    它没多看，怕引起云泱的怀疑，收回视线，开启暗空间，几人猛地坠落下去，强烈的失重感席卷全身。


    李水木将他们传送至黑银城外，护城河前。


    唯一没做心理准备的赵寻澜一抵达就忍不住趔趄两步，扶着树干呕，好强的失重感，感觉像坠崖了。


    他回头看了看安之若素的三人。


    心道：女人真可怕。


    黑银城戒守严备，穿着盔甲包裹全身的士兵排排站，只露出一双如幽狼般的眼睛注视着进城的人。


    今日寒风萧瑟，进城的人寥寥无几。


    赵寻澜仰头叹道，这黑银城的城墙修得气势恢宏，银黑色的钢铁呈断块状横插在城墙外，从外面看就像是将城内的一切保护得严丝合缝，除了从城门进去，再无其他路可以进出。


    很少有阳光出没的黑银城，乌云沉沉地压在上方，随时都准备来一场强降雨。


    云泱递上猎鬼人的令牌与任务单，领头那人看了又看，确认了数遍，才挥挥手，给几人放了行。


    士兵们手握银枪，伸出右手置于胸前，向外来的客人们鞠躬，大声吼道。


    “欢迎来到钢铁之家——黑银城，伟大的猎鬼人，祝你们玩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