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原料采买的合作，程九娘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招人。


    铺子虽不大，但不是摊子那般好管，至少需要两个人能在前面招呼客人，她才能在后面安心制作糖水。


    直至第三日，程九娘直接奔着城中的佣作坊。


    佣作坊求人方便，且都一水的男人，九娘也思虑过，但可惜问了一圈，以她女子之身作老板签契书，那些佣工不愿应邀。


    无法，程九娘只能暂时搁置了求人，返回木匠铺查看桌椅板凳的情况。


    四件桌椅，是为了让那些喜欢糖水的客官可歇息，如同酒楼用饭，程九娘想日后若将糖水当做每日必吃的甜点最好，达官贵人的饭后甜点普通百姓吃不到，但她这些糖水可人人吃得起。


    木匠老板才对程九娘开铺子事有耳闻，见人来询问桌椅，忍不住过问两句：“我说程娘子，我才知你是开铺子，咋子妇人家就干起这，你个小娘子能干啥。”


    程九娘见怪不怪，世道对女子苛责，做点什么都在男人眼中是违背常理。


    “多谢老板关照，铺子才起步，等开张我来邀你尝尝糖水啊。”


    程九娘笑着将老板质疑化为好话，豁达模样让木匠忙住了嘴，不好再说。


    不过一会，木匠又忍不住问：“啥是糖水，莫不是你前段时间摆摊买的什么布丁？”


    九娘笑着解释：“不止，我研制了新花样，等开了张，可要来捧场品尝。”


    木匠也曾买过程九娘所售的米布丁，背地里和家里说道过。


    程九娘收了桌椅，打算等开张前几天再放进店里，暂且在木匠铺搁置。


    “慢走啊。”


    从木匠铺出来，九娘只惦记雇人这事，但佣作坊那些个大老粗男人，对她有成见，一时半会还真的不能找到合适的。


    临近晌午，熙熙攘攘街道边，蒸糕摊，油酥摊叫卖不绝，香味飘至十里仿若在鼻间。而且近日贺江又有不少邻城商人来此通商，因此街上的商贩生意都很活跃，以至添了不少新的物件，光是东海那边贝壳花样都多了不少，再有柳州特有的墨瓶也引进许多新烧出来的样子。


    程九娘想在街上逛逛买些东西回去给公婆，突然却见不远处有一伙人似乎围着什么，闹哄哄好不热闹。


    走近后才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妇人，蓬头垢面坐在地上，旁边摆得不是破碗要饭，而是用黑炭块写着几个字，歪歪扭扭不仔细看难以辨认。


    程九娘瞧仔细才知，地上是写：求老板雇干活，能吃苦。


    原本不是稀奇事，但若是个女子，还是个乞丐，那就是稀罕了。


    围在着的男人女人耳语议论，对女乞丐的行为十分不解。


    “这年头乞丐都要找活干啊。”


    “还是个女子，雇佣坊都不要嘞。”


    “乞丐雇回去能干啥？吃白饭啊？”


    ......


    大多数是对女乞丐的行为表示嘲笑，何况这么久根本就没有人来雇她。


    九娘心思一动，对这女乞丐有了想法，若是雇回去当个伙计招呼也不错，何况日后女子相处方便许多。


    想到这，程九娘几步挤到最前，盯着那女乞丐半晌，随后开口：“我家铺子新开张，要不要来试试？”


    女乞丐听见后，猛地抬头看九娘，表情带着不可置信和欣喜，眼中闪着动人的光。


    九娘瞧着她，生出几分心疼，他人不解和指责，但这姑娘却像极了狸奴，虽因流浪狼狈不堪，但倔强惹人心疼。


    女乞丐急慌慌从地上爬起来，忍不住像凑近程九娘，却猛地又退后几步，似有羞态，两只手脏得不能脏在破烂的衣袍上擦了擦，语气充满期待：“真，真的吗？！”


    程九娘笑着点头，伸手要去牵她。


    周围的人这下对程九娘也带着指指点点，十分不解她要雇一个女乞丐。


    “诶，眼熟啊，这不是城南那个布丁西施吗哈哈哈哈。”


    “啥布丁西施啊？”


    “就是她，不知哪个村的，从去年就在城南租摊买布丁，说是什么祖传秘方，生意还挺好。”


    “一介妇人也出来摆摊了？莫不是个寡妇？”


    “听说现在又盘铺，要开店，这不是闹笑话，家中男人也不管管，这妇人不安于室，像什么话。”


    ......


    听见周围人议论，程九娘现在已经可以坦然处之了，反正说归说，也不会掉块肉，这些男人也只有嘴上功夫厉害。


    女乞丐不安的握住九娘的手，似有几分担忧看着她。


    九娘拍拍女乞丐的手安慰，转头看向方才议论她的那些男人，忽兀露出笑容，“刚才听到你们说我，没想到我这名声如今这么大，不错，我盘下来的店铺正在装造，等竣工开张，到时可都要来捧场，试吃可不少，都不要钱，日后还要指望各位多多来捧场，我这生意才能越来越好。”


    程九娘一番话说得敞亮豁达，丝毫不在意他们恶语，做生意就要学会脸皮厚，何况日后这些都是她的财主，捧着念着是应该的，只要触及底线，这些屁话全是香的。


    那些人见程九娘不动怒，也不好说风凉话，随意说几句恭维话各自散去。


    九娘回身看女乞丐，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可有落脚的地方？”


    “我叫琼娘，我一直都在城外破庙落脚......”


    贺江乞丐不少，大多也在城外破面遮风避雨，只不过等程九娘随着琼娘来破庙后，她才发现，琼娘在破庙外围的一处小地方，只有顶上残破缺角的瓦片，下面铺着一层薄稻草，两边也只能勉强有两块挡板。


    程九娘鼻子一酸，询问：“为何不去正殿？”


    琼娘手里捏着破碗，几分羞态说：“正殿都是一群男乞丐，不方便，这里是我勉强抢占下的地盘，那些个乞丐每日乞讨填饱肚子就躺回破庙，时不时说些听不得的话，我......”


    程九娘了然，想来这乞丐群中只有琼娘一个姑娘，那些个乞丐也不是什么好人，每日只能辛苦提防着。


    “你说有东西来取，是什么？”


    九娘本想带着琼娘回家沐浴干净，换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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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没想到她提出先回破庙取自己的东西。


    琼娘闻言，连忙从稻草下面翻了翻，随后拿出一块脏兮兮破布，破布中似包着什么。


    “这是我乞讨攒下的铜板，是为了到时候有人雇我干活，我好把自己收拾干净......”琼娘不好意思笑了笑，看着九娘说：“只是没想到老板娘来得快，我还没攒下多少。”


    程九娘仔细瞧着琼娘，对她生出几分赞许，“既如此，那就走吧，回去我给你烧水，今晚你就住在我家。”


    琼娘十分感激九娘，自然愿意跟着她。


    高父高母瞧见程九娘后面还跟个脏兮兮的乞丐，又开始嘀嘀咕咕，不过因为上次高辽和他们彻谈后，他们现在除了说嘴，也不会再弄什么幺蛾子出来反对程九娘。


    琼娘对九娘公婆的话也听了几句，还以为是她害的，一时间脚都不敢进屋了，杵在门口不知所措。


    程九娘看出她的窘态，轻声安抚道：“无事，和你没关系，快进来，我给你烧热水。”


    琼娘这才小心走进屋，四处瞟着也不敢随意动弹走动，怕惹得主人家不喜。


    九娘在外面烧了水才进来，将水倒进浴桶，试了水温，还见琼娘拘谨，直接拉着她去了浴桶跟前。


    “别拘谨了，你自己洗，我再去烧些水来，你和我差不多，一会我给你拿套我的衣服。”


    九娘随后就一直在外面烧水了，同时又想着待会高辽回来可不能让他唐突，便扯着嗓子和婆母说：“娘，一会高辽回来，喊我一声，先别让他进屋，到时候唐突了。”


    高母知道九娘的意思，她也不想让自家儿子像登徒子，便应了声。


    九娘一边拎着水桶进来，一边对屋内琼娘说：“洗的可好？一会我帮你搓搓。”


    琼娘听了，忙道：“别，别劳烦老板娘您，我，我自己来就好......”


    程九娘听她似乎是不好意思被瞧见，便也没再坚持，只说需要加热水就喊她，又将衣服放在一旁，等洗好了出来就行。


    九娘在外面等了许久，才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猜是琼娘起身要穿衣服，正打算去瞧，却听见外面高辽进院婆母喊她，忙对她说：“你莫急，是我男人回来，我让他在外面待着，你安心洗，一会我再给你换水。”


    程九娘忙出来见高辽，也将他扯到了堂屋那边，说明了琼娘的事。


    高辽恍然：“是我差点唐突了，那今晚我去在小屋睡。”


    九娘就高辽不反对也松了口气，又说：“她是个乞丐，我想这段时间不如让她暂住咱家，等日后再给她置办合适的落脚地。”


    高辽没有反对，握着九娘的手说：“听娘子的，等铺子开张她也要多加帮衬你，别让人家不自在，只是这村中人向来闲话多，可要好生听着。”


    九娘哪里不清楚，村中人虽也热心肠，但说起闲话也是没差过，还是要给琼娘安置个身份，别让人误会才好。


    “那不如，就说是我远家妹子，来咱这落脚暂住。”


    “如此好，不过也要尽早给琼娘安排个落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