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烨知道孟昭要面子，隔着衣襟摸了摸那块被锦帕包着的玉佩，无声笑了笑，连忙跟上去。


    可刚跟上孟昭，他就发现孟昭居然步子踉跄了一下，赶紧把孟昭扶稳，这才发现孟昭的唇色已经变得苍白。


    随后他才注意到孟昭的左臂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伤口太小，所以刚才他甚至没注意到。


    这是刚才跟叶凛打斗的时候，被叶凛的暗器伤的。


    “孟昭……”


    楚烨还想问，孟昭已经晕了过去，而此时，她的嘴唇已经隐隐有些发黑。


    阿蘅惊慌道：“主子中毒了！”


    楚烨愣了，“中毒？她怎么会……”


    “你发什么愣？！”阿蘅骂了一句，把孟昭拉过来，居然要背她。


    楚烨此时也回过了神，顾不上问别的，把孟昭从阿蘅手里接过来，背在了自己背上。


    好在不远处就有一户农家，楚烨花了银钱借住，本来想去找大夫，可是把孟昭放下以后，他就发现孟昭的嘴唇已经开始变得漆黑，甚至面如土色。


    去请大夫显然已经来不及。


    楚烨没有再多想，他让阿蘅去烧热水，撩开孟昭的袖子就含上那处伤口，把毒血一口一口吮吸出来。


    阿蘅端着烧好的热水回来，看到楚烨吐在地上的血已经从黑色变成了红色，可楚烨还在不停地吸，赶紧放下木盆去拉楚烨。


    “楚烨，主子没事了，她没事了！”


    楚烨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去看孟昭的脸，果然看见她的脸色已经正常了，唇色也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他松了一口气，又去拧帕子给孟昭洗伤口。


    一边洗，一边揪着心疼。


    他以为孟昭真的万毒不倾，真的什么都不怕。


    可是实际上，孟昭怕蛇，也怕毒。


    她跟个普通人没有两样。


    那为什么要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冷心冷情，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大概是累了，给孟昭包扎好伤口，确定孟昭没事了，楚烨趴在床边，也睡了过去。


    孟昭是下午醒来的，她揉了揉额头，刚坐起来就看到了床边的楚烨。


    他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嘴角……嘴角有血！


    孟昭双眉一皱，再不管别的，一把揪住了楚烨的衣领。


    她的动作吵醒了楚烨，楚烨看她醒了，正在高兴，突然就听见她问：“你受伤了？”


    楚烨懵了一瞬，茫茫然道：“啊？”


    孟昭指腹从他嘴角擦过，把上面的血给他看，神色严肃，“谁伤了你？”


    正好这时阿蘅从外面进来，听见孟昭的话，刚要解释，楚烨却突然出了声：“你中了毒，我给你把毒血吸出来，现在你没事了，但是我中毒了。”


    似乎是为了取信孟昭，楚烨说完还咳嗽了两声，故意做出一副虚弱之态。


    孟昭脸色一变，“你……中毒了？”


    阿蘅赶忙道：“主子，他……”


    可楚烨根本不给阿蘅说话的机会，连声道：“对啊，都是为了救你。阿昭，你要怎么补偿我？”


    尽管骗孟昭有些过意不去，但楚烨想，也许这样能让孟昭对他心怀一点歉意。


    那以后就不会老是赶他走了。


    可不曾想，孟昭听完他的话一张脸却是立刻黑了下来，方才的担忧全都变成了愤怒，直接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


    “混账东西！你敢骗我！”


    楚烨被踹得一愣，爬起来道：“谁骗你了？我真的……”


    “你中毒了？”孟昭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又问了一遍。


    刚刚理直气壮的话，此刻却再也说不出口。


    楚烨干脆转过脸去，不看孟昭。


    孟昭也不看他，起身出了房间。


    阿蘅本来要去追，却听见楚烨抱怨道：“怎么也不感谢感谢你的救命恩人？都说我中毒了，还不知道心疼我。”


    他原本只是赌气的小声抱怨，可是这话听在阿蘅的耳朵里，却让阿蘅生了怒气，回过头冲着他吼道：“谁让你胡说八道的？她什么都给你了，你还想让她怎么样？”


    “我……”


    “再说了，明明就是你自己蠢！你不骗她不就没事了？”


    楚烨争辩道：“我哪知道她能看穿……”


    阿蘅简直像在看一个傻子，“她怎么会看不穿？她连自己的化毒珠都给你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根本不会中毒？！”


    楚烨愣在原地。


    “化……化毒珠？”他愣愣地看着阿蘅，双眼瞪得溜圆。


    阿蘅忿忿道：“不然呢？你以为当初林殇给你下的毒是怎么解的？！”


    楚烨心头顿时五味杂陈。


    他以为他跟孟昭那次已经……


    当时孟昭说要为他解毒，他便以为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就连事后孟昭的否认他也只当是孟昭不承认，可原来……


    “洪绫小时候给主子下过毒，沈清澜好不容易才把主子救回来，又怕主子再遭暗算，所以给主子炼了化毒珠。这些年主子一直把化毒珠带在身上，可是为了救你，她给你了！她不让我告诉你，说不想让你误会，可你居然骗她！”


    越说越气，阿蘅甚至还推了楚烨一把，“楚烨，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可你对她的喜欢，难道就是这么骗她吗？！”


    楚烨倒退了两步，靠着墙才站稳。


    阿蘅质问道：“你真的以为一个能修到万毒不倾的人还会是个普通人吗？还会像她一样轻易受伤流血、久伤不愈吗？！”


    楚烨呆愣在原地，连阿蘅跑出去都没有注意。


    原来……原来孟昭跟他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原来孟昭为了救他，连至交好友花费心力炼制出来的法宝都给了他。


    原来，孟昭真的一直都在保护他。


    可他却因为一点私心，骗了孟昭……


    他骗了孟昭！


    ……


    雨已经停了，孟昭站在一颗黑漆漆的柳树下，抬头看着枝头新长出来的嫩绿新芽。


    突然听到身后踌躇的脚步声，孟昭收回了目光，冷冷道：“有话就说。”


    楚烨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不敢靠近，只低声认错：“我不该骗你，是我错了。”


    他是来道歉的。


    孟昭负手站着，未发一言。


    楚烨听不见她的应答，便有些着急，连忙道：“我把化毒珠还给你……”


    “我既然给了你，你就好生收着。”


    “可是……”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孟昭语气中的不容置喙让楚烨再也没有坚持的勇气，只好塌了双肩。


    他本来想去抱孟昭，可又不敢。


    是他做错了，他总是惹孟昭生气。


    “阿昭，我知道你生气，我只是着急，怕你赶我走……自我跟你表明了心意，你就总是在赶我走……”


    孟昭长叹一声，说话喜怒不辩：“我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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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我骗你，你也骗我，很公平。”


    楚烨的心被孟昭的话扎得直流血。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可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便又解释，“不，我是故意的，可我以为这样能让你离我近一点，我以为偶尔耍耍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无伤大雅……”


    可到底还是他错了。


    楚烨垂着头，低声道：“我不该耍这种小心机，我娘说得对，待人就该一片真心。”


    即便孟昭怪他，也是他先做错了事。


    “阿昭，我错了。”他讨好地去拉孟昭的袖子，声音和在和煦的春风里，“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孟昭感觉到袖子上的拉拽感，久久未语。


    她骗楚烨的事又何止一两件？再者……


    “楚烨，我连明日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大好年华，不必浪费在我身上。”


    楚烨只当她在说她的旧伤，心里虽然钝痛，但也暂时忍下了，去安慰她：“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伤。你不接受我没关系，我不勉强你，也不骗你了，但是你别赶我走。”


    他真的懂了姜枫晚。


    即便他还是难以释怀楚元昌对姜枫晚的所作所为，但他懂了自己娘亲十几年来在竹楼里的坚守。


    “阿昭……”楚烨声音很低，拉着孟昭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晃，撒娇似的，“别赶我走。”


    孟昭猛然抽回了袖子，回首怒视着楚烨。


    “谁教你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话？去年你生辰在楚家宗祠前的气势哪儿去了？你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说话的时候把脊梁给我挺直了！”


    楚烨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孟昭生气了。


    他是来道歉的，要是再粗声粗嗓的，那不成吵架了吗？


    他还这么想着，孟昭却已经广袖一拂，“你要跟着就跟着，罗里吧嗦絮絮叨叨的，像什么样子？！”


    春风乍起，从旁边的桃树枝头吹下来几片花瓣，落在孟昭的肩头。


    她烦躁地将花瓣拂去，跟楚烨擦身而过。


    虽然她在生气，但到底是同意了，楚烨便在心里暗喜，接下来也更加小心谨慎，绝不做让孟昭反感的事。


    再度启程，夜里他们没有找到客栈，但是好在找到了一所猎户小住的木屋，便打算在这木屋里将就一夜。


    夜半时，孟昭醒了，没有看见楚烨和阿蘅，便出去找，没想到出了屋子见到的人不是自己的同伴，却是戚铭。


    看到他，孟昭倒是也不意外，只问：“戚首领有何贵干？”


    “凡儿在哪儿？”戚铭目光直直地盯着孟离，冷声发问。


    他的人一直跟着孟昭，可一直没有见到戚凡。


    戚铭本想着孟昭能救戚凡脱困，还不算担心，但孟昭是那个欺辱过自己儿子的孟离，那他的心境就大不相同了。


    孟昭早就料到他会来，那天在桃花林里，戚铭之所以会先劝叶凛离开，也是怕自己对戚凡不利。


    “不知道。”孟昭神情淡淡的，“他又不是没长腿，我还能管得了他去哪儿？”


    戚铭好好的和孟昭说话，却突然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他有些不悦，“孟离，叶凛知道了你的身份，并且已经把这个消息放了出去，你如果再这么硬脾气，对你没好处。”


    “那不然你想如何？我向你俯首称臣？”孟昭冷笑，“戚首领，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应该知道，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她只臣服过一个人，那就是拾祸。


    别人，她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