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昌那么对姜枫晚，楚烨怎么对他都不过分，可现在，姜枫晚的闺中密友却来劝和，这让她嗤之以鼻。


    六长老面上发红，垂眼道：“毕竟都那么多年了，而且枫晚她……”


    楚烨打断道：“六姨，您别说了，我不可能听楚元昌的话，也不可能回来接任掌门，我嫌这儿脏。”


    六长老面露为难，“烨儿……”


    楚烨：“不早了，您要是没事就先回去歇着吧。等明天我带着阿昭去拜祭过我娘，我们就离开这儿，再也不回来了。”


    六长老走了，楚烨去烧水给孟昭沐浴，等他出来，却不知道孟昭去了哪儿。


    正好少风这时候过来，说楚元昌找他。


    楚烨冷脸道：“不去。”


    少风：“可掌门说孟长老在他那儿。”


    少风比楚烨还小几岁，他来名剑山的时候还小，掌门有什么话或者有什么东西要给姜枫晚都是让他过来送，姜枫晚看他年纪小，对他总是格外关照，还会给他吃些点心，他因此对姜枫晚和楚烨都比别人要亲近一些，楚元昌被孟昭断剑的事他也知道。


    那次的事，对楚元昌来说是奇耻大辱。


    往楚烨靠了靠，少风轻声道：“师兄，你去看看吧，万一掌门和孟长老打起来了怎么办？”


    楚烨终究还是不放心，去了楚元昌的院子。


    上次他来这儿，是为了杀自己的师父。


    三年过去，这儿的血腥味早散了，可他还是不由的握紧了拳。


    进到房间里时，楚元昌正在喝茶，见他来了，不疾不徐地给他也倒了一杯，让他坐。


    楚烨不坐，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说明来意：“阿昭呢？”


    “早知道你来是为了她，她已经走了。”


    楚烨双眉一皱，“你耍我？”


    “孟昭的本事你不是不知道，她想走，我留得住吗？”视线在楚烨身上逡巡片刻，楚元昌问，“她有什么好的？她是魔君，又是契族，不能成亲，还是你想和她成亲后生出个祸害来？”


    “做契族又不是她自己愿意的，再说了，程双河还是个男人，你不是也那么喜欢？”楚烨听楚元昌的话听得心里冒火，毫不留情戳着楚元昌的痛处。


    楚元昌喝茶的动作一顿，再次抬眸看着楚烨，眼神之中露出几分苦楚，“当年的事我有苦衷。”


    他放下茶盏，起身缓步到了楚烨的面前。


    两人并肩而站，他看着楚烨那跟自己有几分相像的侧脸，缓缓出声：“我知道你恨我，当初你跟孟昭走得近，不就是因为我看上了她，所以想用她来膈应我吗？我刚开始就有所怀疑，只不过知道你不喜欢男人，所以也没有多想，谁知她竟然是个女的，还勾了你的魂！”


    这话，楚元昌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楚烨的脸紧紧绷着，“楚元昌，就算孟昭真的是男人，她比你小二十多岁呢，你也不嫌臊得慌？恐怕就算你再怎么孔雀开屏，她也看不上你这一把年纪的老树皮。”


    楚元昌：“所以你只是想用她气我？让她做我儿媳妇，时刻提醒我曾经的荒唐念头？”


    楚烨倒是没有过这种想法。


    姜枫晚从小就告诉他要对人真心，他也是在和孟昭的相处中逐渐产生的情意，不过如果这样能让楚元昌不痛快，那他倒是不介意顺着楚元昌的话说。


    如此想着，楚烨问：“是又怎么样？”


    这明显就是气楚元昌的，太幼稚，但楚元昌听完却是轻轻笑了出来。


    烛光照着他脸上的皱纹，让楚烨生出了一丝不安。


    “你……”


    楚烨还没说完，却听楚元昌道：“我早说过他不是真心跟你在一起，你不信。现在呢？孟昭，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随着楚元昌的话音落地，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月白色的衣裙，手里拿着一柄折扇，眉眼阴沉，不是别人，正是孟昭。


    “阿……阿昭？”


    楚烨咽了口唾沫，在看清楚那张脸以后，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楚元昌不是说孟昭走了吗？她怎么……


    楚元昌捋了捋胡子重新在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装模作样地劝说道：“孟昭，你也不要怪烨儿，他对我怨气太深，年纪又小，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等他再长大一点就会懂事了。”


    此刻的楚烨已经知道自己是被楚元昌算计了，本来还想骂两句，可是看到孟昭的表情他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心跳如雷。


    孟昭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刚才的话被她听见了，她会不会……


    “阿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刚才是……”


    “我知道，你紧张什么？”孟昭到了楚烨面前，方才的阴沉一扫而光，浅浅笑道，“不过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挑拨离间，我们出生入死那么多次，我难道还信不过你？”


    楚烨又咽了口唾沫。


    孟昭不生气？


    她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


    楚烨更加不安了，“你……你不问问我吗？”


    见楚烨直勾勾看着自己，孟昭又笑了，“怎么，不放心？”


    她把扇子扔到左手，右手抬起，大拇指的指腹从楚烨微微颤抖的唇上轻轻擦过，随后吻了上去。


    温热的唇瓣贴在一起，却让楚烨的心里更加不安定。


    太诡异了，孟昭不仅不生气，还主动亲她，还是当着别人的面……这太诡异了！


    楚元昌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骂道：“寡廉鲜耻！”


    他本来是想借着这次的事让孟昭和楚烨分开，可没想到平日里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孟昭在听到楚烨对她只是利用时居然还能这么镇定自若，还能若无其事地跟楚烨……


    孟昭被骂了也不生气，只是回头看了楚元昌一眼，谦卑道：“说起寡廉鲜耻，我跟楚掌门比起来简直自愧不如。”


    说罢也不管楚元昌被气得抖如筛糠，又转回头看着楚烨，温声细语问：“现在该放心了？”


    看着她清亮的眼眸和上扬的嘴角，楚烨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孟昭便又是一笑，“那就好，以后别胡思乱想了。我累了，走吧，回去休息。”


    她说完就走在了前面，楚烨也顾不上管楚元昌，连忙跟了上去。


    孟昭走得很快，楚烨小跑着也出了院子才追上，问：“你真的不介意吗？”


    孟昭却停了脚步。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方才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她神色冰冷，一副风雨欲来之势，冷冷笑道：“你说呢？”


    “……”


    楚烨怪自己天真。


    孟昭，孟离，前幽冥界统领二十三族的魔君，地位尊崇。


    听到那种话，她怎么可能真的不介意？


    方才恐怕也不过是为了故意气楚元昌才跟他那么亲近，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孟昭不用再伪装，所以才会露出这个表情。


    孟昭往前跨了一步，楚烨忐忑得喉结滚动，往后退了一步。


    孟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你躲什么？”


    楚烨就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月光下，孟昭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清冷，月白色的衣裳上像是浮了一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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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脸好看，身姿也好，只那么站着就像是一幅画。


    如果不是眼眸里带着杀气的话，就更好看了。


    她伸手抚上了楚烨的脸，感觉到楚烨在自己的轻抚下微微颤抖，却只一言不发，指尖从他皮肤上一寸寸抚过。


    楚烨快被她折磨死了，他知道孟昭肯定生气了，但是不知道孟昭打算怎么罚他，他宁可孟昭骂他一顿或者打他一顿，也比现在这样让他坐立不安的强。


    可孟昭没打他，也没骂他，只是问：“为什么喜欢我？”


    楚烨一怔。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孟昭又问。


    楚烨这次回神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其实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孟昭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孟昭，他只知道孟昭长得好看，孟昭对他很好，孟昭帮过他，孟昭帮过他无数次，孟昭护着他，孟昭还有过那么多的不得已……


    随着相处时日的累积，他会因为孟昭喜欢女子而失落，会因为孟昭和阿蘅之间轻声细语的交谈而在意，会因为阿蘅对孟昭的无微不至而吃醋，又因为孟昭的解释而欣喜不已，后来在被孟昭气到以后，他慌乱之下表了情，就是这样。


    至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他不知道。


    孟昭等了许久，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准备放弃，却在这时听到他的声音：“我说不清，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想陪着你，想照顾你。”


    孟昭的手都滑到了他的脖颈，轻而易举就能取了他的性命。


    可他没有防备，也没有躲，就这么直白地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孟昭面前。


    孟昭倏尔一笑，收回手道：“走吧，去给你娘上炷香。”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揭过了，楚烨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转念一想，他们这次回来本来也是为了拜祭姜枫晚，于是也就没有多想，带着孟昭去了祠堂。


    这是孟昭第一次进楚家的宗祠。


    这里燃着数百盏灯，金漆写就的牌位整齐排列着，庄严肃穆。


    楚烨点了两炷香，其中一炷给了孟昭，然后就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身边的人却没有动，只是望着姜枫晚的牌位，也不知在想什么。


    楚烨喉结滚了滚，忐忑地开口：“阿昭啊，你来给我娘上香，要不要……跪一下？”


    孟昭不出声，而是往他看过来，眼神里带着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势。


    楚烨立刻转了脸，“不用不用，你不用跪，我跪就行了！”


    他恭恭敬敬给姜枫晚磕了三个头，又把香插进了香炉里，回来想拿孟昭手里的香，却见孟昭跪了下来。


    楚烨感动不已。


    他认识孟昭这么久了，只见孟昭给亲生父母的衣冠冢下过跪。


    可如今，孟昭是为了他，跪了姜枫晚。


    他心头暖热，几乎热泪盈眶，刚要说话，却听孟昭开口，满怀歉意道：“姐姐，对不起，现在才能来看你。”


    楚烨茫然道：“阿昭，你在跟谁说话？”


    “我姐姐。”孟昭举着香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地把香插进了香炉里，这才又走到楚烨面前，补充道，“也就是你的娘亲。”


    “！！！”


    楚烨差点儿跳起来。


    他双眼瞪得溜圆地看着孟昭，语无伦次地问：“你你你你你你说什么？我娘是你姐姐？那你……你……你岂不是我的……”


    一阵风吹过，乌云遮了天上的月亮。


    孟昭面带微笑，露出慈祥的目光，“傻孩子，我是你姨母。”


    “！！！”


    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