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诚既勇兮

作品:《战团长

    开学的那一天,姒雅和法岚琴同一时间踏上了超级环有轨列车落日街站的进站吊舱,这并非出于默契,更大概率是出于词云给了他们相同的出行路程规划。


    他们早在前几天的交谈中知道了对方都是陵光军校的新生,因为有着相同的目的地,所以现在也并不意外看到彼此,淡定地打了招呼。


    “还没问呢,你是什么专业的?”姒雅随便找了话题聊了起来。


    “虫族地面作战指挥,你呢。”


    “航天航宇飞行技术。”


    “哦,天呐。”法岚琴惊呼一声,故意夸张又热情地称赞着,“原来我身边坐着一个未来的航军飞行员,真是荣幸!”


    姒雅收着力道给了他一拳,“你够了。”


    看到姒雅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还左右张望了下确认没人听到,法岚琴这才算满意,没有继续逗她。


    超级环列车陆续经过多个站点,又接到了不少看着也像是要去陵光军校报到的年轻学生。


    列车到站后,姒雅和法岚琴又马不停蹄地上了陵光军校的接驳飞车。


    按照传输到他们个人光脑里入学导引的说法,接驳飞车识别了他们的身份信息后,会直接将他们送到分配好的宿舍楼。


    他们很快就飞入了校园范围内,姒雅没有注意到他们什么时候突然就越过了校园大门,她的视线一下子就被那座坐落在广场中央的宏伟雕塑吸引了。


    一座女娲雕像拔地而起,姒雅游弋在半空之中,也才在她的腰际。


    这位大地之母左手托举着一块巨石,右手持剑遥指向前方,她的面容被雕刻得坚毅而愤怒,她在呐喊,在呼唤,在咆哮,在指引她的儿女们前进。


    她的剑下,是被斩断四散的鳌足。她的身边,是千帆竞发的太空战舰。她的头顶,轩辕星正携着太极八卦戴森云冉冉升起。


    那场惨痛战役的历史和传说中的神话呼应起来。


    天崩地陷,炼石补天,正应和着异虫入侵,星球陷落,祖国危急,救亡图存。


    四分五裂的“鳌足”扭曲可怖,其实是虫族被斩杀后留下的遍地残肢。


    观光飞车带着姒雅缓缓前行,那些战舰就在她的视线里向后掠去,恍惚中,就好像她没有动,她在驻足遥望,而遮天蔽日的舰队却在义无反顾地奔赴向战场,一个地狱般的战场。


    这样的景象,姒雅的呼吸都为之停了下来。


    相反地,她的心却在震颤着,仿佛那座雕像在引导着她与它以相同的频率共振。


    它带来的那种令人振奋的力量是难以言表的。


    “为纪念在第三次家园星球守卫战争中,牺牲在多个陷落星球上的共和国战士,宏伟壮观的‘同祖国母亲并肩战斗’雕塑于复兴纪元3507年落成。数千年来,它一直象征着人类在这片星空中为自己搏得一席生存空间的勇气和斗志。”


    校园观光车上装载了定位芯片,路过特定的位置,就触发了特定的解说。


    法岚琴察觉到了姒雅的专注,他指着那些悬浮在云中的战舰雕像,语气平淡,声线温暖,“以后我们会在那里。”


    姒雅想起她教导员曾经的喟叹:


    我们时刻准备着,但最好不要出鞘。


    她不过乌鸦学舌,“也许会,但最好不会。”


    “你害怕吗?”


    她也指起了那些战舰,“我不害怕在那里。”又指着下面代表着虫族的扭曲肢体,“但我害怕它们会在这里。”


    这片宇宙中文明种族的最大威胁,从未被彻底消灭。


    飞车已经来到了虫族对策学院,这里的中心大楼前同样矗立着一座雕塑。


    缭绕肆虐的火焰,就像魔鬼的爪牙,附着在那名战士的每一寸皮肤上。


    姒雅在上《虫族能力分类与攻击特性概要》这门课程时,老师曾不无庆幸地说过,还好它们具有感染与寄生能力的变异体,不像甲壳特化的防御性坦虫那样水火不侵,他们终究还是有手段对付这种变异体。


    烈焰将战士烧灼得面露痛苦之色,他却反握着匕首,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雕像基座上刻有一行铭文:


    披战甲兮挟磁炮,焰焚身兮心不惩。①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这次没有人说话了,空气只听得见飞车涡轮滋滋转动的声响。


    车载AI忽然提醒,法岚琴·温特到他的目的地了。


    他把自己的行李搬下了车,和姒雅道别。


    他伸出握拳的手,“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姒雅敷衍地和他碰了下拳,没好气道:“社团要报机动球社,我不会忘的,你到底要提醒我几遍。”


    “我不是怕你忘记,是怕你食言。毕竟学校里好玩的社团那么多,你被别人拐跑了怎么办。”法岚琴作出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


    “不会的啦。”姒雅再次承诺。


    “嗯,我相信你。”这下法岚琴终于肯带着笑容和她挥手告别。


    飞车继续前行。


    姒雅路过了天文与空间学院,穿过了被车载AI称作“诸贤对答像”的组雕。


    一尊屈原像列于座位,他手持竹简,仰天而问: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他的右侧,是手持浑天仪的张衡像,是托举太阳系模型的伽利略,往后,是轻扶着太阳星云的拉普拉斯,是置身于银河系的沙普利。


    她路过了太空工程学院,一座座太空要塞模型星罗棋布。


    她抵达了飞行学院,一架架空天战机结群盘旋,阳光洒在它们的机翼模型上,正是一幅甲光向日金鳞开的壮丽景象。


    “终于到了。”姒雅下了车。


    宿舍楼从楼顶垂下两列欢迎新生的横幅。


    “千古飞天梦,今日上九天。②”褚西云念了出来,点评道,“很有劲儿,感觉马上就要原地起飞了。”


    “西云!”姒雅目露惊喜之色,在这时间遇上西云,她还是很意外的。


    接着更意外的来了,她们互相交流了一下宿舍信息,发现她们竟然被分到了同一个宿舍!


    姒雅惊讶得合不拢嘴,“这也太巧了吧。”


    褚西云只淡淡地点了头,用着一张平静无波的脸说着相当中二的话,“我早就知道,在运输舰上和你的相遇是命定的安排。”


    姒雅突然不知道往下该怎么接。


    褚西云:“开个玩笑。”


    她最近怎么老是遇上喜欢搞幽默的人,都玩尬的是吧。


    两人结伴找到了分配到=给她们的公寓,陵光军校的住宿环境不差,每人都有着有独立卫浴的独立房间,四室一厅,需要和其他三个室友共用客厅。


    房间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这是机仆的劳动成果。但根据入学指南上所述,以后就要全指望她们自己了。


    姒雅习惯性地观察了一遍房间布局。


    房间门边有一个很大的内嵌的直立长方体凹槽,应该是预备放单兵动力装甲的地方。


    床边有一个装备武器柜子。


    姒雅打开清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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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里面有一把未装弹的火药步枪,一把未充能的激光手枪,一套完全散开乱成一团的睡袋,一卷扎带,一个挎包,一个水壶,防毒面具,基础生活用品和战术装备,一应俱全。


    只是都胡乱地堆在一起,姒雅看不下去地整理了一番,重新归类摆放。


    再看衣柜,这里就清爽多了,属于姒雅的春夏秋冬四季学员礼服、军服以及各种作训服都被整齐地挂起。


    今晚会举办入学晚宴,届时她们就需要穿着正式的军服去了。


    飞行学院的秋季军服是白色的,戗驳领,典型的双排扣西服式设计,姒雅换上试了一下,版型笔挺,剪裁修身,肩膀处有轻微的垫肩,腰部做了收窄设计,线条分明。


    姒雅对着镜子照了照,还算满意。


    而另一边的褚西云就不一样了。


    姒雅惊讶:“你怎么换上春季军礼服了。”


    褚西云还是板着一张小脸,但声音中的欢欣是很难被掩饰住的,她的乡音都飚出来了,“嘞个好看!”


    绛色曳撒样式的军服,套白色罩甲,上绣金丝过肩朱雀纹,戴山纹甲护臂,饰革带,脚蹬飞燕靴,确实华贵英美。就是该佩戴肩章的地方还空落落的,因为属于她们的学员肩章要到了授衔仪式上才会正式授予她们。


    “再好看,也不符合规范。”姒雅给她泼冷水。


    正说话间,公寓的房门被打开,是姒雅和西云的其余两个室友到了。


    一个红发飞扬,明艳似火。


    一个黑眸冷峻,眉如墨画。


    “梅笛斯·林顿。”红发女生笑着打招呼,看上去很好相处。


    “徐青,字于蓝。”


    名叫徐青的女生身材高挑,她半扎着头发,戴着抹额,脑后还有几根扎起来的细辫子,穿着版型挺括的圆领袍,打扮得英朗又精致。


    她一边介绍一边朝着姒雅伸出手,面色淡淡,没有一点儿笑模样。


    “呃,我叫姒雅,字君安。”姒雅也伸出手和她握了下,她有点儿不习惯和同龄人这么正式的相识介绍,更不习惯的是,她要和徐青对视时那必须把头高仰起来的颈椎。


    “褚西云,无字。”


    四个人互相介绍了一圈,徐青也有点儿不适地活动了下自己的脖子,嘲弄地开口:“哪里来的两个小矮子,你们家里人没给你们吃饱饭吗?”


    姒雅不服,她比同窗们都小,发育期还没结束呢,她为自己申辩:“我还会长!”


    褚西云:“那我是真的矮冬瓜。”


    “在B类人里倒也算正常,你应该是B类人吧,我听说,大同星的人都是从人工生育舱出生的。”


    姒雅和梅笛斯小心翼翼地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出来终止话题。


    拥有超凡基因的进化者和可以孕育进化者的繁育者,被划进了A类人,他们的体型、力量、耐力相比普通人都增加了一大截,发展到如今,在共和国相对发达的星球上,人数能占到星球总人口的两成。


    而没有迈入进化序列的普通人,则被分类进了B类人。尽管共和国政府一开始诞生A类人和B类人的称呼,是为了取代“超凡者”和“普通人”这种容易引起族群分化、冲突、隔阂的称呼。但一旦人种有了区分,隔阂自然就伴随而生,A类人和B类人的称呼在社会后来的发展中,也逐渐变得对立、敏感起来。


    在当前时代的社交规范中,不去提及任何有关人种区别的事,才被认为是礼貌的。


    徐青就这么随意地提了起来,这可是有些冒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