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弥漫，沙石飞扬。


    在浓烈的硝烟之中，体型硕大无朋的巨虎脸部的皮毛上有了一大团的焦黑痕迹，长长的胡须被烧去一截。


    在虎妖的脸颊和其他位置，不少皮肤上插着碎石和铁片，像是嵌进皮肉里。


    那是杨越制作竹筒炸弹时，往里面添加的一些“佐料”，也就碎石和不规则的铁片，用以提升竹筒的杀伤性。


    鼻子、额头、嘴角，还有脖颈等不少厚毛遮盖的地方，隐隐有红色的血迹渗出。


    显然，这一次装满竹筒的炸药爆开，在虎妖身旁给它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但这个伤害还不大，但却深深触怒了巨虎。


    “痛煞我也！”


    “吼——”


    仿佛是人声的怒吼，又跟着震耳欲聋的虎啸。


    在连续两颗竹筒炸弹爆炸后，巨虎受到伤害，彻底暴怒。


    庞大的身形扭转回来，一双盯着杨越的琥珀色双眸里面渐渐泛起了红光，巨大的脚掌微微扣进地面。


    只是——


    若只是一头纯粹的畜生，没有理智，没有智慧，那么在两次受到装满炸药的竹筒攻击后，这头巨虎要么逃之夭夭，要么不管不顾朝着杨越扑了过去。


    可偏偏这头巨虎，有了灵智……在它俯身准备扑击间，忽而看到了杨越手上抱着的那个巨大陶罐，那双目之间，很是人性化的竟有了忌惮之意。


    黑火药制作的炸弹，威力不俗，尤其是爆炸时的火光和那剧烈的声响，完完全全超出了虎妖奚山君的认知。


    这也正常，在这个时代，很多时候逢年过节还是用最原始的“爆竹”，鞭炮也都不常见。


    如老九爷姜九那样年岁大的，方才懂一些，见过几次。


    但即便这样，这些人也难以预估出杨越制作的装着黑火药的“竹筒”和“陶罐”的爆炸威力。


    更不用说，一头似乎开启灵智也不算多久，而且久居深山，对于外间了解不多的虎妖山君。


    “大胆大胆，安敢杀我座下灵使！”


    “本神要吞了你，本神定然要吞了你！”


    那仿若人声的怒吼，又在周遭空气里不断回荡。


    听着明明仿佛是巨虎的低吼与咆哮，可偏偏到了人耳边却又是一个怒气冲天的男子在说话。


    杨越看着那巨虎盯着他，一时也不敢有所动作。


    他手里的陶罐没有放下，引线也未点燃，只是保持着一种最为警惕的姿态。


    对于巨虎的呼喊，他先还有些不解，以为对方所说的


    “灵使”指的是之前在山下的那头红毛狐狸。


    可忽而望向巨虎，不，是虎妖奚山君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之前已经化作伥鬼的姜九，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不是那种躲起来，飘荡到了远处，是彻彻底底的消失。


    似乎，在竹筒炸弹爆炸之后，化作伥鬼的阴魂直接就被震散，消失得没了踪迹。


    “炸药是有效果的。”


    虎妖奚山君，其实力确实超出了杨越的想象。


    哪怕他方才扔的第二个竹筒其中的黑火药，威力远远不能与后世的爆炸物相比，但其威力也是不差的。


    可在那虎妖身旁炸开，地面都出现了一个凹坑大洞，飞溅的草木碎石都宛如强弓劲矢，可这虎妖仅仅只是破了一点皮，看着似乎并未受到太多伤害。


    不过，杨越同时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巨虎虽然体型巨大，而且还有某种术法能力，但并非刀枪不入，无法杀伤。


    杨越能够清晰感觉到虎妖奚山君，那踟蹰之间，流露出来的那种忌惮和谨慎。


    尽管虎妖奚山君此刻双眸盯着的是他，但杨越能够察觉到，对方一直也在随时留意着身侧不远的一个位置。


    在那里，被巨虎叼着八面汉剑甩飞出去的夏侯无咎早已稳住身形，手中的八面汉剑摆出了起手之势。


    似乎就在等待巨虎朝杨越扑击的一瞬，他就要从旁杀出，重创巨虎要害。


    “夏侯兄，我没想到你还真的会来！”


    杨越手里握着装满黑火药陶罐的杨越，一边注意着巨虎，一边突然朝另外一侧的夏侯无咎高声喊道。


    对于夏侯无咎会出现在这里，杨越心中其实还是有些意外的。


    与对方相处这十多日里，杨越已进一步看透夏侯无咎这人。


    其秉性谈不上坏，但性格高冷、桀骜、自我，若非与对方相识时，是夏侯无咎身受重伤，无处着落时，杨越这样的人几乎和对方难有半点交集。


    杨越看得出来，以夏侯无咎的为人，在他有余力的情况下，偶尔还会有侠义之举，但一旦涉及到自身性命或者利益，这人绝对会翻脸或者抽身离去。


    而且，在这些时日，夏侯无咎一再劝告过他离开山岩村。


    对于夏侯无咎来说，这是对方与杨越有一定交情下，少有会开口的事情。


    在杨越拒绝之后，夏侯无咎绝对没有那个好心，再会前来帮忙。


    用夏侯无咎的话说“既然是你自己找死，我劝不住


    ，那还能怎样，总不可能陪着你一起去死”。


    所以当夏侯无咎真的手持八面汉剑，在危机关头救了


    杨越，他心中着实有些惊讶。


    这不像夏侯无咎的为人与行事风格……


    “杨兄弟，你也莫自作多情。”


    夏侯无咎神情肃穆，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盯着巨虎的一举一动，随着在寻找可以出手的机会，嘴上说的话，却更不容情，“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可不是为了你而来的。”


    “不是为我？！”


    杨越稍稍有些讶然，他的一大半精神都集中在巨虎身上，但嘴里却依旧在说着话，“那夏侯兄还能为谁？总不可能是奚山君吧？”


    吼——


    在杨越与夏侯无咎说话间，巨虎的低声咆哮再起。


    巨大的虎掌轻轻扒拉着地面，其面目因为受伤后，更加狰狞。


    隐约间，更是能够从巨虎身上看出一个黄袍魁梧的人影，时而怒吼连连，时而面目阴沉。


    尤其是当杨越和夏侯无咎说话后，巨虎的注意力仿佛也被吸引，一会转向杨越一会儿转向夏侯无咎。


    夏侯无咎似也看出了杨越的目的。


    这巨虎不是寻常畜生，而是妖魔，是山君，已有了灵智。


    所以，对于两人会有忌惮，同时，两人的交谈也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手中的八面汉剑朝前遥指，声音微微提高了几分，朝着远处一个蜷缩的人影喊道：“陈素小娘子，你莫要再那哭泣了，乘着天尚未全黑，快些下山。”


    “啊？！”


    被吓得花容失色，连站都站不住脚的陈素，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先是有些茫然，随即看到一旁的巨虎，再度吓得朝后又是一个趔趄。


    “不，这时候走不了的。”


    杨越面前盯着巨虎，制止了身后想有动作的陈素。


    这小女孩显然是被巨虎出现给吓坏了，方才没有趁机逃离，这个时候在他和夏侯无咎与这巨虎相持间，再想要逃，立刻就会成为靶子。


    不过，杨越到了这个时候，也确实知道了夏侯无咎此行是为谁而来。


    或者说，有一大半的原因该是对方。


    陈素。


    这个小姑娘在过去的十日里，杨越也多次看到了陈素对于夏侯无咎的照顾。


    尽管夏侯无咎不辞以颜色，多数时候神情冷淡，但人非草木，很明显夏侯无咎其实内心也有触动。


    不论是一饭之恩，又或者多受到照顾，丈夫处世，恩怨分明。


    且陈素与杨越不同，杨越


    是自己不愿意离去，而陈素是无法自主，这其中的道理，也再明显不过。


    “我我……”


    本来在夏侯无咎喊了一声后，已经要逃跑的陈素，被杨越这一制止，立即就顿住了脚步。


    同时，似乎是两人与巨虎形成了短暂的僵持，她的理智和胆气都恢复了几分。


    小姑娘本也就是个胆大的，要不然做不出想要偷八面汉剑的举动。


    这时候她也不敢去看巨虎那狰狞的模样，但也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下，俯下身跟着杨越一般，悄然捡了一个“竹筒”抱在手里。


    夏侯无咎见杨越制止了陈素逃离，似也觉得有些不妥，同时，他又察觉到方才那话说得太过表露自身心迹，声音接着冷然补充道：“除了为陈素小娘子外，某磨练剑道，向来只是与人搏杀，难得遇上一头成了精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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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能错过？！”


    “多谢夏侯兄！”


    杨越对于夏侯无咎后面说的这句，不置可否，但他依旧心生感激。


    方才他被虎妖奚山君的迷惑之法，定住难以动弹时，若非夏侯无咎的出现，恐怕这时候他已经尸首分离。


    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其实不要说是奚山君这样的虎妖，就是一头成年猛虎，他都有太多危险。


    但有了夏侯无咎的出现，对方凭借超卓的剑术和武艺，立刻就让杨越获得了喘息之机。


    同时，还能够将他最大的优势，装着黑火药的“竹筒”和“陶罐”用起来。


    “放肆！”


    “尔等今日逃不了！”


    “本身要吞了尔等！”


    “还不乖乖做本神的血食，本神大度，将容你们当座下灵使……”


    而在杨越和夏侯无咎两人故意攀谈说话间，巨虎庞然的身形不时来回转动，长长的尾巴在后方更是时而翘起时而落下。


    伴随着这些动作响起的，是巨虎身上那浮现的人形虚影里发出的仿若一个中年男子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有急躁，有愤怒，有威胁，有恨意……


    杨越和夏侯无咎对于这些声音，却都置若罔闻。


    两人先前着了一次道后，已然明白这巨虎确实是有一些别样的迷惑人心的手段。


    不过那种手段，不知是虎妖奚山君自身耗费颇大，不容易施展，还是杨越和夏侯无咎中了一次招，有了免疫，反正在面对巨虎那类似于威胁，瓦解人心的人声里，二人只当没听见。


    这个时候若是真的束手就擒


    ，放弃抵抗，又或者受到虎妖奚山君言语上的影响，那下一刻死的就是他们。


    杨越知晓老虎这种动物，其生长环境是密林独居的缘故，多数的虎类生性都极为谨慎，狡猾，对付不熟悉或者第一次接触的“猎物


    ”，往往是采用试探性的攻击。


    直到确定完完全全可以吃定，不会受到伤害，或者有绝对的把握时机，起才会骤然出手。


    虎妖奚山君虽是成妖，甚至成了山君，但其习性也是类似。


    面对杨越这个能够制造“雷霆”霹雳的凡人，它来回盘亘，一直是在寻找机会。


    再且，夏侯无咎这么一个人类之中的顶级剑客，某种意义上也是超出了虎妖奚山君的认知。


    这个在它看来只是血食的人牲，带给它的威胁，丝毫不弱于会发出霹雳雷霆的杨越。


    只是，这样相持下去，也非长久之计。


    杨越和夏侯无咎在寻找机会，虎妖奚山君同样也是。


    某种意义上来说，天色越来越暗，杨越想要控制装满炸药的竹筒和陶罐，对付奚山君，并不容易。


    长久之下，必有所失。


    “哎呀，这是打雷了吗？！”


    “这……这怎么就睡过去了？！”


    “头好疼！”


    ……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带着迷糊之意的说话声响起。


    空坪上，那些个被蒙汗药放倒，睡得东倒西歪的村民村汉们，在接二连三的巨大怒吼和爆炸里，不少人竟是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只不过或许是蒙汗药还有酒水的缘故，不少人醒过来还有些迷糊，一个个尚且搞不清状况。


    “这天怎么黑了？！”


    张七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先是看了看周围，发觉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然后又低头看了下脚边。


    见与他交的李庆和王三等人，一个个要么与他一样似乎被巨大的动静给震醒了，要么还歪着头咧着嘴口水横流地睡着。


    “醒醒！”


    张七随意的踢了旁边的王三一脚，又朝另外一边望去。


    “哎呀——”


    张七猛地惊叫一声，整个人几乎蹿起半米高，额头后心一下全是汗水。


    在他的视野所及，见着了那堪比成年大水牛的斑斓巨虎。


    “虎！大虎！”


    “妖怪啊！”


    “山神！是山神大老爷！”


    “山君……”


    在张七惊叫之间，其他陆陆续续醒过来的村民，也见着了正与杨越和夏侯无咎几人相持的虎妖奚山君，一个个嘴里发出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