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在那咳嗽声响起的瞬间，不论是车恒毅还是林福菊，一个个眼睛都一下睁大，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这个名字叫做“小景”的孩子，他们这些天一直都是自家在照顾，不管是他们的奶奶也好，还是爸爸也罢，每个人对于小景的情况最是了解不过。


    小景这几天里虽然会醒来，但其实次数不会很多，而且一般多半集中在上午到下午，也就是中午前后这段时间。


    平常小景多少也能够吃点东西，可吃得不多，连续多天下来，人已经渐渐瘦的有点脱像了。


    其他时间小景要么是昏睡，要么是醒来后呆呆傻傻，要么就是大哭、磨人之类的。


    而最主要是，过去这几天里，小景几乎晚上从来没有清醒过，更不用说是在这夜晚。


    而且，杨越那随口的一句话，让小孩就有了反应，这无论如何在旁人看来都有些惊奇。


    小孩的母亲钟月双手捂住嘴巴，眼里已浮起了泪花。


    在这些天里，她可是从未见过有谁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不


    “这娃儿……”


    李志忠站在一旁，瞥了一眼那咳嗽了一声的小孩，跟着也朝这小孩的家人，车恒毅、林福菊以及钟月车玟等人看了看，很显然，他在这一瞬也觉察出了其他几人的反应。


    杨越那随口的一句话，小孩就咳嗽起来，虽然说不免有运气之举，可这些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还是让他觉得有那么点稀奇，或者神奇。


    只是——


    那个叫做小景的小孩，在咳嗽了一声之后，身体跟着胡乱的动了两下，并未醒过来。


    李志忠又转过头，有些紧张有带着几分期许，望向一旁站着的杨越。


    此时的杨越，神情平静，但双眉微微蹙在一起。


    在李志忠和林福菊、车恒毅等人上山后，他就已完全确定，普通人确实是无法看到那个叫做小景的小男孩的“魂”。


    这也更进一步，确定了杨越现在得到了“虎力”之后，获得了目知鬼神的通幽之能。


    而在杨越双眉微微蹙在一起的原因，这时候也很简单。


    其他人看不到，他却看得很明白，那就是小景的“魂”，看上去仿佛有些虚幻缥缈的身影，站在他的肉身旁边，转来转去，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那种感觉，好像是年龄太小，完全不懂的缘故。又像是缺乏了某种，给予“他”回归的契机。


    “所以，人的魂如果离开肉身之后，是会出现不知该如何回归的情况？”


    杨越脑海里回忆着曾经从爷爷那里当做“奇闻志怪”听来的故事。


    他练“俞家拳”之初，倒是知晓其中有人做过比喻，言世间是一场苦海，人的肉身是船，而人的魂是船上的人。


    有人练肉身，妄图以“船”来横渡苦海，将船打造得坚硬无比，可在海中遭遇大风大浪，又或者海岛贼人，“船”未曾倾覆，但是“船”上的人就遭遇到了危险。


    又有人将重心放在“船”上的“人”，也就是人的神魂，不断锻炼其神魂强大，妄图凭借神魂之力就能飞渡，可惜没有坚“船”的落脚于停歇，最终也只能溺于浑浑苦海之中。


    只有“船”和“人”，肉身和魂魄，相辅相成，肉身为神魂壮大提供给养，神魂为肉身的强横进行引导刺激，这样方才能够横渡苦海，直达彼岸。


    练武之人多数修炼的就是这“船”，而修道之人练的则就是这个“船里的人”。


    这是两条路，但某种意义上，又都是一条。


    杨越之所以脑海里联想到这个，那就是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叫做小景的小孩，他所谓的丢了魂儿，不像是大多数人寻常意义上的丢“魂”。


    一般的“叫魂”，其实针对的是人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出现的，最常见的就是受惊，被惊吓到，魂儿丢了。这种丢魂，往往是三魂七魄之中的某一部分，离开了身体。


    大多数的症状，小孩的话那是夜间哭闹，食欲不佳，精神注意力不集中等等，成人则表现为心悸多梦，神思不属，容易走神发呆，偶尔会生出面前一切不真实之感，以及精神疲惫，畏冷怕寒，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等等。


    这些其实都属于正常意义上的丢魂，所以才有“招魂”、“叫魂”。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进行“叫魂”这样的仪式，一些人在童年或者少年时期，可能都会有过这样类似的经历，但后来渐渐也就好了。


    这是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都是比较轻微的，在“叫魂”后，正常的情况下，可能是那丢失的部分魂儿会回到身体，使得人再次神魂完整。


    而大多数没有进行“叫魂”的，其实很多走失的那点神魂其实都未曾回来，但这种情况并不严重随着年岁渐长，气血渐旺，人的精神也变得饱满，神魂能够得到补充滋养，也就渐渐完整。


    就算是其中很多一直未能完全将神魂补充完整，达到神完气足的地步。那顶多也就是出现，原本可能是聪明灵性的小孩，自此变得普通寻常。


    普通人则多半难以分析，略微变得驽钝那么几分，也是很难衡量。


    而小景这个男孩在杨


    越看来，此时的情况似乎是不一样的。


    小景身体内是还有“神魂”的，但相比起在他身体外飘着的那个，显然身体内的神魂是更少的那部分，反而离开身体，一直在外飘荡玩耍的，是更多的那一部分。


    可以说，小景的主要神识，此刻应该都是游离在体外，而他体能所留下的，更类似于一些自然的本能生理反应。


    这也就造成了小景出现的症状是懵懂、迟钝，对于外界的反应极其不敏感，看上去仿佛就像是智力发育缓慢迟钝一样。


    杨越在这时又记起他曾经看过的一种修炼神魂的方法，名曰宝塔观想法。


    首先就是要沐浴，整洁身体，然后一个人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盘腿静坐，摒弃杂念。等待自己的心侧底静下来之后，再观想有七层极高的宝塔，而自己一步步登上去，在登上最高层时，突然一跃而上。


    这时人的神魂就离开了肉身，也就是所谓的灵魂出窍。


    出窍后的神魂，据说初次的体验就宛如人在水中一样，轻飘无物，可以畅游。


    但失去了肉身，神魂会觉得周围十分寒冷，可谓是冰寒刺骨，稍微久一点就会让人仿佛要冻僵一样。偶尔有微风吹拂，就如剃刀割肉，令人疼痛难忍。


    而且，神魂离开肉身后，突然面对的世界，就像是离开船的人在畅游大海，会格外的感觉大海辽阔与恐怖，仿佛四处都透着危险与杀机。


    但少数的天生神魂强大或者又异象的，在神魂出窍后，能够得到畅游，并不会觉得难受，仿佛如鱼得水一般可以四下游荡。


    当然，他们的神魂若不能及时回归身体，也会渐渐被消耗掉，最后彻底烟消云散。


    而他们原来的身体，也不会说神魂离体后就彻底成为了植物人，无法清醒，反而身体的本能依旧会得到延续。


    只是，绝大多数，这些人的肉身就真的成了行尸走肉，好一些的也是痴呆疯傻，或者成了弱智。


    这点其实用西方的精神分析学派也能解释，那就是本我、自我和超我。


    神魂其实就是人的自我和超我，是我自己的意识记忆等等，以及和我对于世界的认知、看法和追求。


    而本我是我的本能。


    失去了自我和朝我，留下的本我，那就是本能。


    这也就是大多数不存在“神魂”的肉身，不会死去，只是成了痴呆疯癫一样，那就是只剩下一种生物的本能。


    杨越联想到许多所谓的“傻子”，一些人据说童年时期，或出生后的头几年，是十分聪明灵光的。


    只是后来，一些意


    外导致了其变得浑浑噩噩，最后痴痴呆呆，似乎就是样类似于小景这个小男孩一样的情况。


    当然，其实有很小的一部分，那就是痴痴呆呆的这些“傻子们”，后期通过各种手段，渐渐的恢复了一定的智力与智商。


    这其实原因在于，他的肉身，躯体，虽然没有了原来的神魂，但渐渐的又通过引导一步步生出了新的神魂。


    虽然比较弱小，但还是又出现了。


    也就是本我里，又诞生出了新的自我与朝我。


    这样一部分所谓的“傻子”，又不至于看起来那么傻，除了身体本能之外，还懂一些其他的事情，当然，也并不多。


    人的神魂损伤，出现了重大的缺失，这就是想要后期滋补修养，恢复也是相当难的。


    “杨越，杨越……”


    轻声的呼喊在杨越耳边响起。


    就在杨越脑海里冒出了诸多回忆与念头间，李志忠轻轻用手肘顶了下杨越的手臂，低声喊道。


    “刚有点走神了。”


    杨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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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神，冲着脸上带着一些焦虑的李志忠淡淡一笑，跟着又朝前面的车恒毅等人望去。


    车恒毅一家人，包括他母亲林福菊，妻子钟月以及妹妹车玟在内，一个个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众人此刻望向杨越的眼神充满了狐疑与不确定，另外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紧张。


    只是，众人又都不敢轻易开口，生怕打扰到杨越的思考一样。


    也就方才的李志忠，似乎觉得杨越在发呆失礼了，这才轻轻用手肘顶了下杨越。


    “不用担心。”


    杨越朝着车恒毅等人，笑着说了一句，移开目光，又望向躺在木凳上的小男孩小景的肉身以及……在他肉身周围不时打着转，又不时抬头望向杨越的那个“魂儿”。


    “还真是够皮的。”


    杨越看着小男孩小景的“魂”，低低说了一声，忽然，他轻轻又说了句，“该醒了。”


    呼——


    似乎是突然有风气。


    在场众人，包括车恒毅在内的一行人，猛地就觉得周围微微有些发冷。


    仿佛，仿佛有某种未知的危险在靠近


    人类对于危险的本能依旧退还得很厉害，但某些时候对于近在身边的危险，却是能够感知得很清晰。


    而在那个小男孩小景的魂眼中，“他”看到的杨越，刹那间身上仿佛升腾起无穷无尽的火焰。


    那火焰炽热难当，朝着“他”汹涌烧灼而来。


    而小男孩小景的魂，口中发出“哎呀”一声惊呼，嗖地


    一下，一溜烟地躲回到了他原来的身体里。


    “嘤——”


    一声轻哼从躺在长凳上的小景口中发出


    。


    接着一下子，他的眼睛睁开，人一咕噜就从长凳上坐了起来，然后左右看了看，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杨越。


    “唉哟，我的乖孙儿！”


    几乎第一时间，林福菊看到醒过来的男孩小景，情绪激动得张开双手就要过去抱住小男孩。


    可她的动作虽快，但还是慢了一步。


    在林福菊上前抱住小景前，一个身影挡在了她前面，将男孩小景紧紧抱在怀里。


    “宝宝，你可吓死妈妈了。宝宝，你醒过来了，有哪里不舒服的吗？饿不饿啊，宝宝？”


    抱着儿子小景的钟月，眼泪几乎像雨水似的不停落下，可她丝毫顾不得擦拭，只是抱着男孩不断的问来问去。


    “唉哟，乖孙子，你有没有哪不舒服啊？”林福菊这时也到了小景的面前，她虽没法像钟月那样抱住小孩，可还是凑上前，神情又是惊喜又是紧张的问道。


    “妈妈！”


    小景看着抱着他的钟月，低低喊了一声，又转向旁边的林福菊，跟着喊道，“奶奶。”


    然后，小景又朝旁边的车恒毅以及后面嘴巴张大，很是愕然的车玟轻轻摆摆手，喊道，“爸爸，玟玟姑姑……”


    “哎，好儿子，哈哈哈……”


    车恒毅看到自家儿子小景喊他，脸上露出狂喜之色，甚至双眼都微微湿热起来。


    他一眼就看出了自家儿子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没有懵懂和呆滞，反而是第一时间认出他们，并且喊了称呼。


    这……


    这证明，他儿子，应该是已经好了。


    “醒了醒了，真的醒了。”


    站在杨越身旁不远，一直旁观了全过程的李志忠，这会也不禁喃喃起来。


    还有，在方才，他分明也感受到杨越身上短暂的一瞬，有过一种让他感受到心惊胆战的威势。


    与中午在他家吃饭时一样，当时一瞬间没人敢说话。


    当时，李志忠还觉察不太出来其中具体是什么，可再次体验了一会，已很清楚，那就是杨越释放出的某种让人胆颤的压力。


    他再望向杨越，只觉得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自以为很是了解到后辈年轻人，在这个时候似乎变得格外的神秘和高大。


    “真是……”


    李志忠低声嘟哝一句，后面的话，却是再也没说出来。


    而在叫了一圈人之后的小男孩小景，目光再望向杨越，眼神则变得有些好奇又有几分畏怯。


    但最后，还是从钟月与林福菊的怀中挣脱出来，小跑着走到杨越脚边。


    杨越俯下身，轻轻揉了揉小男孩柔软的头发，没有多说一句，转身走回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