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没人想养你。

作品:《屿上盛夏

    盛朗望了望天花板顶吊着的那只简易灯,从床底的箱子里,翻出一只灯泡。


    自从上次盛朗去过一次批发市场,这只装满各种工具的小纸箱俨然成了哆啦A梦的口袋。


    盛朗时不时就会打量这栋千疮百孔的老房子,再从口袋里翻出修修补补的小玩意,将一切修葺于新。


    只不过这间屋子原来归盛朗住,对这只工作一会儿便会一明一灭跳跃的灯泡,尚且可以包容。


    现在换夏以臻住了,似乎又勾起他的某种强迫症。


    他好像天然觉得,夏以臻是该被“好的”东西环绕的。虽然他现在能给的不多,但是能力范围内,还是想让她用好的。


    盛朗确认了开关关闭,单手捞过一把椅子。抬着头刚想踩上去,却被夏以臻一把抱住了腰。


    “你想干嘛?”


    盛朗轻摇了下灯泡,脸上写着,“这难道不明显吗?”


    “我是说,你腿都瘸了,爬那么高,想、干、嘛?”


    夏以臻原本长得就清清冷冷,此时堆着眉头,嘴巴微微努着,一股寒气逼人的嗔怪显而易见。


    盛朗的手掌伸到她的颌下,哄着摩挲,“我很快。”


    “那也不行,下来。”


    夏以臻不吃这套。盛朗只好无奈笑笑,唯女朋友是从。


    “给我。”夏以臻伸出手。


    “你够不着。”


    “我试试嘛。”


    她纤长的手指轮番动了动,盛朗便摇摇头,无奈将灯泡轻轻放入她的手心。


    夏以臻撑着盛朗的肩膀,抬起一只脚踩上凳子。


    盛朗一只手扶住椅背保持平衡,一只手掌贴上夏以臻的后腰。他仰着视线紧盯着夏以臻的一举一动,在她爬上椅子的一瞬,又将她的睡裙裙边向下拽了拽。


    “小心点。”


    他做足了保护,还是忍不住叮嘱。


    “别担心。”


    夏以臻捏住灯泡圆圆的肚子伸长胳膊,螺旋与接口差了半只小臂的距离。她又踮起脚拉长腰肢,依旧够不着。


    “还真是够不着啊…我还以为我挺高的。”


    盛朗忍不住垂头笑,再抬起头时他说:“我抱你?”


    夏以臻顿了顿,大方伸出两只胳膊,盛朗也沉了一瞬,嘴角带着弧度,双手环上她的腿。


    盛朗胳膊的肌肉长薄结实,轻轻向上一震,夏以臻整个人便被他捧在怀里,随即坐上他的肘弯,被高高举起。


    “可别把我摔了,我还伺候病人呢。”


    夏以臻细长的手指撑在盛朗肩头,几缕头发垂下来,扫在他的脸上,痒痒的。盛朗晃晃脑袋,从夏以臻带着香气的发丝里,探出一双带着幸福与笑意的眼睛。


    “摔不了,你又不重。”


    盛朗说得轻描淡写,夏以臻腰后的一只大手却又紧了紧,更严密地贴上来。


    “那我拧上去啦?”


    “拧吧。”


    夏以臻的脑袋与盛朗的视线一同抬起,捏住灯泡的手,向眼前简陋的吊灯口触过去。


    平凡的一切似乎也成了《创造亚当》的瞬间,灯泡旋转着稳稳进入,在灯绳拉动的刹那,一切被新光照耀。


    几乎同时,夏以臻听见身下盛朗的声音。


    “夏以臻,别去找工作了。”


    “嗯?”


    她有些没听清。匆乱地将头发挽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朵确认,“你说什么?”


    她的视线对上盛朗认真的眼眸,盛朗像捧着件珍惜的宝贝,指骨用力把着她的腰身,抬头望着夏以臻。


    “我说,别去找工作了。”


    夏以臻的心跳停了一拍。不过不是心动或感动,而是害怕。她怕盛朗接下来会说出一句恋爱里的经典名言——“我养你。”


    如果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告诉她,他愿意养她,像呵护一朵枯萎的花一样,也像他一直在做的那样…她大概会有很长的一瞬是感动的吧。


    但这种感动终归只会是一瞬。


    夏以臻对于这种要跨越时间、给自己背负枷锁的沉重承诺是不敢相信的。


    她是脆弱的,就会害怕比自己更脆弱的东西。


    养一个人太难了。被养也太难了。


    夏以臻见过中年时的孙静香,拖着自己这只小油瓶,实在很辛苦。也知道那时候的自己,被辛辛苦苦地养大,却是敏感而自卑的。


    没有血缘关系的“我养你”,令人感动的只是当下的认真与决心,但无法被当真。


    因为“养”需要延续,责任太绵长,一切都会在琐碎的平常中被消磨。


    所以她一定会拒绝盛朗,因此也并不想听见盛朗这么说。为了不让盛朗被拒绝,她宁愿盛朗别开口。


    “别说要养我的话……”夏以臻开玩笑般说,避开盛朗直视的眼睛。


    “养你?”


    盛朗有些意外,无辜摇摇头,“没有。没说要养。”


    “哦……那好。那就……”


    夏以臻的食指挠挠鼻梁,将眼神逃得更远,“那先…放我下来吧……”


    盛朗小心地放低重心,将夏以臻的脚丫重新放回椅子。


    又再次替她整理好睡裙裙摆。


    “我只是有个提议,想问你要不要答应。”


    “什么提议。”


    “别去外面工作了。你愿意和我一起经营你奶奶的铺子吗?收入平分。”


    夏以臻有些意外,她没想到盛朗的提议这么……正式。


    脑子一时空白,她摁着盛朗肩头坐下,又靠在面前的桌沿,“可我什么都不会啊…”


    “我不觉得。”


    盛朗拉起夏以臻的一只手,“你有决心做好酒水销售,当然也做得好餐饮销售。没有人是天生什么都会的。”


    夏以臻想起自己面对阿苏满是怀疑的眼神时,斩钉截铁地说着“所有事情都有第一次,不会可以学。”


    但面对盛朗的认可,这种坚定反而退缩了。


    大概像夏以臻这样的小孩,从小就没有在认可和夸奖里浸泡过,面对的质疑和瞧不起倒是不少。


    所以面对冷脸和不友好,她更习惯装备铠甲,可遇到温柔的信任,反倒却不知所措了……


    “我真的不行。”


    夏以臻叹口气,率先败退,“虽然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同,我也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太辛苦。可这样分走你的一半收入,我做不到。”


    “没有不想让你辛苦的意思。”


    盛朗望过来,“我只是想让你的辛苦更值得。”


    夏以臻的手指被盛朗不自觉揉着,他看上去生人勿近,却似乎一刻也停不下与夏以臻的接触。


    盛朗看起来很认真,他用一贯的耐心对夏以臻道,“我知道公平对你来说非常重要,但我也不是慈善家。我是俗人,也像你一样需要钱。起码这一年,我不能做亏本生意。”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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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以臻不解。


    盛朗犹豫片刻,“以后吧,以后告诉你。”他嘴角弯了弯,继续,“之所以提出这个提议,是从现实利益出发,你需要钱,我也需要钱,我们应该一起让利益最大化。”


    夏以臻看得懂盛朗的眼神,他在“钱”这个问题上表现的沉重与势在必得,是既她们认识以来,从头至尾的。


    但夏以臻奇怪的是,这种势在必得明明一直绑架着盛朗前进,可在盛朗眼里,却看不出对钱的“渴望”。


    这种渴望并非是指世人“戚戚于富贵”的状态,而是……简单来说,盛朗看起来很需要钱,却又好像不喜欢钱。


    也许作为一个勤工俭学的贫困青年,盛朗在赚钱这件事的背后,也同样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压力,只是他暂时不想说出来。


    夏以臻理解,也不想追问。


    天光骤亮。耳边,夏蝉的哼鸣里,开始逐渐拌入人们窸窸窣窣的忙乱。


    古城在苏醒,这条古朴简陋的石板路正被人们勤恳的足步,纷纷踏过。


    每个人都在为迎接淮岛这个注定不凡的盛夏,做着属于自己的准备。


    “你听。”盛朗也捕捉到了这一切,“暑假已经开始了,一大批学生马上就要涌入淮岛。所以我必须把握客流尽快开张。但我的腿和手…”


    盛朗抛来伪装过后的求助眼神,“它们需要帮助。”


    “除此之外,我一个人兼顾后厨,收银和上菜,效率注定很低。面对这么大的客量,我起码会损失一半以上的客人。如果你愿意负责前台的部分,我在后厨就可以更得心应手。翻台量起码多一倍。”


    “更好的服务创造更好的评价,也可以创造更高更漂亮的日流水。所以,你不是分走我的一半,你是拿走你的劳动所得,是你创造的、本该属于你的一半。”


    “昨天你见到的张彼得,是我从中学到现在最好的朋友。在燕市时他也常常来我摊位帮忙,当晚收益也都是对半分的。你没必要有负担,这不是对你的特殊帮扶。”


    盛朗层层递进,像早已规划好一切,如果说这是盛朗的一时起意,夏以臻一定是不信的。大概他也在昨夜就提前构思好了这一切,只等夏以臻醒来。


    这些分析无疑是严肃理性的,让人觉得很有道理。可想说服思虑本就重的夏以臻,盛朗似乎觉得还不够。


    “合作会影响感情的事在我这里不会发生。”他认真道。


    “如果我惹你不开心,我随时道歉。”


    “如果我不开心…你就亲亲我。”


    他笑着垂下头,在夏以臻憋笑考虑的间隙,盛朗又将她拉向自己。


    “这样也不好吗?”


    “还要考虑考虑。”


    夏以臻抿着唇偏过头。


    她的手被盛朗揉着,每一个指缝的薄肉处都能感受到盛朗掌心的硬茧,痒痒的。等盛朗沉默了一会再次抬起头时,他叹着说:“还有最后一个理由。”


    “什么。”


    盛朗的眼眸在夏以臻的目光里深陷。他的嘴角带着孩子气,瘪了瘪,最终还是开口。


    “我实在想每分每秒都见到你……这是被我藏起来的理由。”


    夏以臻粲然,两只梨涡在嘴角绽开,紧绷的心绪柔软下来。


    这个狡猾的猎手!


    “盛朗。”夏以臻说,“前面的理由虽然已经说服我了,但最后一条,是打动我的。”


    “答应你。”